寒塘 第1章 心思

这两天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早上六点半，鹿白一边收拾书包，一边回忆昨晚的梦，梦一向忘的快，她只抓住了几个印象深的画面，还没连成剧情，就被屋外的吵闹声打断。

——“要死！！！鹿城你个狗男人，又用老子的牙刷！！！”

她娘暴躁依旧，紧接着是她爹理直气壮地道歉，“我知道错了，下次肯定注意！”

鹿白背好书包，叹了口气，拧开门出去，顺手拿起桌上的面包牛奶，面包叼在嘴里，见怪不怪头也不回地朝父母打招呼：“爸妈我上学了。”

“小白早餐记得带啊——”

“这周家长会你爸去，我公司还有点事——”

大门一关，屋内的声音变小，鹿白啃了口才发现拿的是全麦面包，顿时感觉像嚼蜡一样，进了电梯，三两口吃完，大口喝下牛奶咽下那股恶心感，肩上的书包满满当当，压着她瘦弱的肩膀，一瞬间，鹿白有点小伤感。

炎热的夏依依不舍地离开，暑假补课结束，全国学生正式步入高三，所有师生和家长都绷紧了神经，因军事化管理闻名的江城一中紧跟大潮流，更是要求“学校家长一条心”，特地由此展开了高三“一月一会”的甜蜜亲子活动。

转眼又到了月底，月考刚过，鹿白稳稳当当排在班级第二，没有一点意外。

从家到学校，步行十分钟，路上她从书包里抽出一个小本子背单词。

她走的人行道，江城绿化做的挺好，路边都是花花草草，颇有一番设计，隔三差五还会换花样。耳边传来音乐声，空地上排列整齐悠闲打太极的大爷大妈漫不经心的看了眼小姑娘，继续自己的动作。

这个点出门的除了上早自习的学生就是去菜场战斗的人群。

安静而富有生活气息，天下太平的模样。

已经能看到校门，鹿白抬头扫了眼，这个点已经有不少学生在门口接受检查。

嗯，他们一中与众不同，是江城众多高校中不同的烟火，每天早上都会有老师站在校门口检查仪容仪表。

仪容仪表都是假象，实际上就是借此来查学生们有没有带手机。

还没走近，鹿白正背到K，一阵风吹过，耳边一凉，她还没反应过来，手里的小本就被抽走。

嘴角无奈地扯了扯，看着前面的人。

一身蓝白校服，衣领整齐，后颈白皙线条干净，短发是教务主任看了都会叫好的长度，一双长腿踩着黑色自行车，这会儿已经到了校门口，正主动拉开书包拉链给老师检查。

老师只是随意看了眼，满意笑笑让他进去。

他不紧不慢，长腿支着车，回头看向她，仗着自己一张祸国殃民的脸招蜂引蝶，还算宽松的校门顿时变得拥挤。

鹿白面无表情，没看他，拉开书包拉链给老师检查。

老师翻了下书本，点了点头，示意她进去。

鹿白拉好书包，刚想往前走，就发现某个碍事的家伙拦住了路。

“陆朝，”她一脚踹在他后车轮上，“好狗不挡道。”

“啧，一大早上火气这么大，谁惹你了？”陆朝把本子还给她，下巴指了指车后座，“哥哥载你一程。”

鹿白垂着眼接过本子，坐上后座。

陆朝这辆车原本是没有后座的，男孩子似乎一直都不太喜欢这种东西，一辆帅气的自行车多了个累赘，线条就不再完美，也无法彰显他们青春期的男子气概。但高二下学期鹿白生病了，双腿无法支持长时间行走，她爸妈工作太忙，没办法送她上学，作为友好邻居的陆朝主动请缨，负责那几个月的接送。

学校财大气粗，校区比一般的学校要大上不少，从校门口到教学楼都要走一段路。

鹿白懒得动腿，坐在后座把K给背完了才收好本子。

高三教学楼后就有一块地方给学生停车，很方便，陆朝挑了个空位把车一放，跟着她进教学楼。

上楼梯的时候，他一手插在口袋，似是思索，过了会，得出结论，“我思来想去也不明白你为什么不高兴，要不趁着这个机会敞开心扉，我们好好谈谈？”

鹿白幽怨的看了他一眼。

“哦，我明白了，”他眼睛一亮，“是不是因为这次你又拿了第二？”

“呵、呵。”

到了班级，鹿白坐在教室中间，陆朝个子高被安排在后座，两人照旧，进教室后就没再说话。

说来，他们两人也认识很久了。

没有陆朝的学习生活，鹿白一直称霸小学，班长的位置从一年级做到五年级，直到即将完成大圆满的时候，陆朝转学来到了他们学校，抢了她在老师面前刷存在感的机会。而后的初中、高中，陆朝无一例外拿下榜首。成绩优秀，人品极佳，待人礼貌，长得还好看，一路从小正太长到言情男主的模样，是个扎扎实实的“别人家的孩子”。

听说有种说法叫“习惯性优秀”，陆朝大概就是那种人。

而鹿白，她的这种坏习惯终结在刚上六年级选班干部的那天。

刚结束的月考给了不少人打击，还没到自习时间教室里就有了读书声，鹿白放好书包背诗词，背到一半，沈青耕踩着上课铃声进来，喘着气顺势坐下，书包随手往抽屉里一塞。

“握草，小白你没看见门口老妖婆那眼神，我长这么大第一次碰见这么刻薄的女人，明明还有五分钟，硬是把我拦下来检查四分钟！！我跑上来气都快断了！！！”

鹿白赞叹：“你肺活量真不错。”

沈青耕：“......”

早自习没有老师监督，一般就是班主任偶尔会过来看看，已经高三了，学生们也很自觉，基本上没什么人打闹。

在这种氛围之中，混了两年的沈青耕都不自觉跟着背书。

只是早自习结束，她就脱力一样地放下书，趴在桌上，脸贴着桌面，朝着鹿白的方向，“小白，我好羡慕你，每次都能拿第二。”

戳中痛处，鹿白看向她，“你怎么不去羡慕陆朝。”

“羡慕他干什么，他是非人类，我们正常人不跟他比。”沈青耕安慰地揉揉她头发。

鹿白头发发质好，手感极佳，习惯留短发，脸上带点婴儿肥，乍一看有点可爱，但因为一双眼睛比常人要黑，眼尾上扬，多了几分张扬，看着就不那么可爱，反而冷冷的。

盯着你看的时候仿佛在说：我就看着你舞。

总而言之，就有种常人没有的淡定气质。

“对了，这周末我生日，我妈特别允许我在家办生日会，”沈青耕一脸希冀的看着她，“小白，你不会抛弃我的，对不对？”

鹿白掐指一算，沈青耕在撒娇，必定是作妖。

“你想干什么？”

她同桌一脸娇羞，“陈景跟陆朝在一个篮球队，你能不能帮我问问，能不能让他把陈景邀请过来。”

鹿白：“你怎么不自己去问。”

“啧，我又请不动，”沈青耕朝她抛了个媚眼，“陆朝最听你的话了，好小白，姐妹帮你暖|床，你就帮帮我吧，姐妹未来幸福就在你手中！”

鹿白想了想，冬天要到了，有个暖手炉也挺好的，于是一口应下，“好。”

作为学生，沈青耕的审美很是超前。

一般怀春少女都是把陆朝这种斯文败类作为暗恋对象，但沈青耕不一样，她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无可救药地迷上了肌肉猛男，每次上体育课都无比兴奋，拉着她去篮球场欣赏美好的肉|体。

经过高一一年的检验与证实，沈青耕最后选中了陈景。他们学校校篮球队队长，个子将近一米九，一眼看上去就知道伙食很好，身材像极了压缩版派大星，威武异常。

她爽快答应，沈青耕娇滴滴地挽着她胳膊撒娇，“小白最好啦——”

教室后排，陆朝一手支着脑袋盯着前面看，边上有两人正在讨论月考数学卷子的大题，看他半天没有回应，一个男生伸手在他眼前晃晃。

“陆朝你看什么呢？”

他收回目光，面色如常，“0和1都要验算，带进去得出答案是两个闭区间。”

那个同学一愣，“你在听啊。”

“在听，”他说，“一边听一边嫉妒。”

同学一头雾水，大佬都年级第一了还嫉妒谁？嫉妒自己太优秀吗？？

***

一整天枯燥的课结束，鹿白脑袋还是麻木的，赶在下课铃响之前匆匆写完英语作业，铃一响，被关了一整天的学生像是放出笼子里的鸟，后排男生终于可以大声说话，笑声不用压抑。

沈青耕要早点回家，他们家明令禁止放学后不准随处逗留，要立刻回家，沈青耕也养成了习惯，下课铃响之前就收好了书包，基本上每次都是第一个出教室门。

鹿白把写完的作业收拾好放进抽屉，以便第二天她要早点来学校抄作业，数学还有几题要回去看看，就收进书包。

慢吞吞收拾完，教室里的同学已经走了一大半，她揉揉发麻的腿，背起书包。

学校抠门，除了校门口其他地方的路灯都不怎么亮，鹿白因为太爱学习高一的时候眼睛就近视了，散光严重，走楼梯时格外小心，一步步往下挪，挪到二楼的时候忽然有了光亮。

一抬头，发现是陆朝站在楼梯口，手机开了手电筒给她照路。

他站在暗处，校服外套脱了挂在手臂上，书包一看就知道没放什么书，低头垂着眼，好像是在发呆，高挺的鼻梁，额前碎发落下细碎的影子，少年修长的身体看似单薄，露在外的胳膊却不纤细，因为经常锻炼看着很有力量。

鹿白站在楼梯上，心里咯噔一声，想起昨晚的梦，梦里某人一双好看的眼睛带笑，妖精似的问她：我好不好看？

一整天的烦躁和郁闷找到了源头。

鹿白恨恨地想——

都高三了，你这样让我怎么把全部心思放在学习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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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