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庭梧被他笑的一哆嗦,拉过凳子板板正正的坐在床榻旁。
季临渊皮肤细腻,尤其是手腕那一块如珠如玉,白皙光滑,末雪寒慢条斯理的帮他按揉着手腕,一时间不舍得放开。
“这么久没见,怎的跟我生疏了这么多?”季临渊朝左庭梧笑着。
左庭梧这才抬起头好好打量季临渊,季临渊瘦了不少,满头雪发披散在床榻上,睫毛好像披着一层雪,活像个诞生于雪山之巅的精灵。
“没有……没有生分,”左庭梧低下头,沉默了很久才道:“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师兄……”
季临渊知他在意寒髓一事,尝试着抽了抽手腕,却被一只大手牢牢抓住。
季临渊叹口气放弃跟末雪寒较劲道:“庭梧,我不想再讨论这些,都过去了,还有,我已退出珙桐派,不再是你师兄,若是可以,叫我一声兄长就是。”
末雪寒听到这,按揉的动作一怔,随后又像是无事发生一样低头继续帮季临渊按揉。
左庭梧被他噎了一下,转头看向末雪寒,见他没什么反应,扯了扯嘴角道:“那怎么行,师尊都没有同意。”
末雪寒默默挺了挺腰杆。
季临渊刚想开口,左庭梧抢他一步先说道:“师兄,穹庐山已经开了,我现在是穹庐山的掌门了。”
季临渊朝他笑了笑:“我知道你行的。”
左庭梧犹豫了一会道:“师兄,当时我答应过要是成了穹庐山的掌门就罩着师兄,师兄可还记着?”
季临渊默默微笑着。
见他如此,左庭梧忍不住拔高声音道:“师兄忘了?”
“忘了,毕竟是几十年前的事了。”季临渊毫不掩饰淡淡回应。
左庭梧:“……”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季临渊此次回来,像是变了许多,就好像给自己布了一层刺用来保护自己,把自己与他人拉开了距离。
左庭梧有些委屈道:“师兄怎么就忘了呢?”
季临渊继续逗他:“嗯……大概是年纪大了吧,我虛长你二十多岁,老人家记不清也是应该的。”
“师兄!”左庭梧瞪着他。
季临渊继续微笑:“庭梧,那些事情已经离我太远了,是对是错,孰是孰非我都不想再管,如今见你担起了穹庐山,我很欣慰。”
“师兄……”
末雪寒放过他的右手,又拉过他的左手,按揉着红痕,边揉边说道:“你若不想笑,就别笑了。”
季临渊笑容一滞,随后上挑嘴角慢慢抿成一条直线。
他自认为掩藏的极好,不知末雪寒是怎么看出来的。
三人再次重聚,季临渊除却替左庭梧独当一面的开心,还有些失落,他如今修为全废,当日曾对左庭梧说的玩笑话却一语成截,他如今当真是需要人庇护,废物一个。
昔日的小师弟已经脱胎换骨成了掌门,而他窝在这一方天地连离开都做不到。
“师兄,”左庭梧小心翼翼:“你要不随我回穹庐山吧,往后有我来保护师兄,定不会让人欺负师兄的。”
末雪寒抬眸看了左庭梧一眼。
冷若冰霜,让左庭梧总头凉到脚。
季临渊却觉得不错,他还没想好怎么面对末雪寒,要他心无芥蒂他确实做不到,不如趁此机会去穹庐山暂住也好,横竖左庭梧都没末雪寒那般难缠,日后找了机会偷偷离开穹庐山就是。
“好啊,”季临渊笑了笑:“我也想看看穹庐山重铸的模样。”
手腕上的力道瞬间加重,末雪寒转头看向季临渊,一字一句道:“除去珙桐派,你哪里都别想去!”
左庭梧:“……”
左庭梧默默薅着凳子退后几步远离了那两人。
季临渊看不清末雪寒的样子,只觉得他不可理喻,但凡他能看清,便会如左庭梧一般想躲开他了。
那冷静肃杀的模样谁看了都怕,不知道的还以为别人抢了他的宝物。
季临渊尝试着抽回手腕道:“我就是不想待在这,你我已无师徒关系,你如此这般讲的是哪门子道理,再者,我想去哪都是我的自由,你放手!”
末雪寒眼底酝酿着一层风暴,他骤然转头对上满脸呆滞的左庭梧道:“还坐在这干什么,你师兄他不会去穹庐山的。”
无辜被喷的左庭梧:“……”
季临渊蹙眉,摸索着去拉左庭梧道:“不,我想去,庭梧,我们现在就走吧。”
左庭梧:“……”
末雪寒冷冷一瞥,左庭梧了然,慌忙起身道:“哦哦哦对了,穹庐山还有要事,师兄你先在寂月峰待几天吧,晚些时候等我接你跟师尊一块去穹庐山小住几日。”说完,左庭梧把凳子归位,嘱咐了季临渊几句就毫不犹豫离开了,多待一刻都不行。
季临渊:“……”
没出息的叛徒!
屋子里转瞬就剩了他们两人,季临渊尝试着抽了抽手腕,见凹不过末雪寒,后来干脆滑进被窝里不去看他。
末雪寒将他手腕放回被窝里,见他雪发凌乱,情不自禁伸手将他雪发别到耳后,耳廓白润,像是一件静心雕琢的精美玉件,一碰,耳廓便带了些薄粉。
季临渊埋在被窝里的身子颤了颤,垂眸不知在想些什么。
看着那白里透红的耳廓,末雪寒心脏像是被什么戳了一下,他犹豫了一会,到底是伸手捏了捏那精雕细琢的耳朵。
薄红瞬间加深了一个度,连带着耳根处都红了。
“你做什么!”季临渊一把拍掉末雪寒的手愤声道:“都道霜雪仙尊最是知礼守节,我看倒是不尽然。”
末雪寒摩挲一下指腹,那滑腻细嫩的手感犹在,叫人只想再捏一捏。
可面前那人已经炸毛了,再来一次怕是得跟自己拼命。
末雪寒视线落在那通红耳尖,久久才挪开视线,仗着季临渊视物不清,末雪寒才敢那般明目张胆。
他帮季临渊掖了掖被角,安抚道:“掌门师兄一直念叨着你,你先睡一会,等睡醒后我叫掌门师兄上山。”
季临渊暂时不想见他,干脆翻过身背对着他。
末雪寒撩起他铺散的雪发,绕在指尖一松,那雪发便从指尖脱落,柔软的触感拂过掌心。
“临渊,”末雪寒盯着他后背道:“你的眼睛……到底是怎么回事?”
季临渊没有回话,他眼睛失神的望着床幔,随后从被窝里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眼睛,喃喃道:“仙尊,你说当时你若狠心些直接拒绝收我做弟子,我现在会怎么样呢?”
“临渊……”
“不过这也不能怪你,是我自己要这么选的。”季临渊说道。
末雪寒一阵无力,当年他若是狠心些,季临渊恐怕现在还平安待在珙桐派,没有寒髓,眼睛也不会受伤,凭他的努力说不定会当上教授心法的教习长老。
季临渊说完这些,又像是没事人一样裹紧被子道:“我累了,想休息了。”
末雪寒没有回话,良久才听到他起身离去的声音。
屋门“吱呀”一声关上,那满是冷香的屋子安静下来,只剩床上蜷缩的人。
季临渊只觉疲惫,他闭上眼睛,强迫自己不去想之前那些事,可在那冷香的引诱下,有些事情忽然清晰起来。
末雪寒当年虽说左庭梧是他唯一的徒弟,却也会在别人诋毁季临渊的时候出声苛责,有一晚上他被末雪寒责罚跑圈有些累了,在梨花树下支着额角睡着了,醒来时就发现末雪寒正坐在他对面,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他看,那眼神里一改从前的冷淡,多的是季临渊看不懂的东西,可惜随着季临渊的醒来,那些他看不懂的东西快速被冷漠替代。
季临渊蓦然睁开眼睛,许是被子里都是末雪寒身上的味道,他控制不住的就想到了当年的末雪寒。
季临渊烦躁的翻来覆去,想了想白姐跟吱吱他们,这才慢悠悠睡过去。
掐算着时间,睡多了也不利于季临渊身体的恢复,末雪寒传信给了不见君叫他上山。
不见君因为后山禁地的事忙的焦头乱额,见末雪寒传信,二话不说反将他叫下山来看看禁地封印的事。
瞥见季临渊还没醒末雪寒也没有推辞,在寂月小院布下结界便去了廖宇峰帮忙。
两人一直研究到傍晚,才算是摸清后山禁地的封印。
“临渊醒了?”闲下来,不见君执意休息一会再去见季临渊。
“嗯,中午醒来一次。”末雪寒回答道。
“也就仗着临渊脾气好,若是碰到庭梧那样的,早把你的寂月小院拆了。”
回想起季临渊瞪他的一幕,末雪寒嘴角微扬,竟觉得那时的季临渊莫名的……可爱……
瞥见末雪寒笑了,不见君放下茶盏道:“你笑了?师弟,你老实告诉我,你不是对临渊做了什么吧?”
“没有。”末雪寒反驳道。
不见君松口气:“没有就好,多少年没见你笑过了,乍然一见只觉得有些惊悚。”
末雪寒:“……”
不见君说完,情不自摸索了一下胳膊奇怪道:“怎么有些冷?”
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末雪寒一愣,他感受到那股寒意后知后觉想到了什么,立马起身发疯似的离开了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