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髓 第23章 妖界（三）

晥擎看这前方挺拔的身影，想起当年他知道季临渊生死不定时，那嚎啕大哭的样子，虽不知当年发生了什么，但自那之后，陆匀便再没对霜雪仙尊有过好脸色，明明当年，他也是最为崇拜霜雪仙尊的。

晥擎叹口气摇摇头。

末雪寒赶回门派，直奔廖宇峰向不见君说明了来意。

“你要借幻纱衣？”不见君放下茶杯，抬头看着他：“你要去哪？”

“妖界。”

幻纱衣是廖宇峰收藏的至宝，能隔绝一切气息甚至抵抗妖魔界对灵力的侵蚀，但效用只有七天后，七天后需回廖宇峰修复。

“你去妖界做什么？是为了穹庐山？”不见君好奇问道。

末雪寒摇摇头，自怀里小心翼翼拿出寒髓。

不见君将茶杯拂到一边，扒开布包看着那小小的寒冰。

“这是……寒髓？”

不见君瞬间就明白了末雪寒的用意。

“你怀疑临渊没死？还在妖界？”

末雪寒点点头。

“你疯了？那寒髓本就是妖界的，你怎知这一块是不是出自其他人身上？况且，当年守门弟子明明确确说过无人外出，珙桐派方圆都寻过了没有他的身影，他怎么可能会出现在妖界？”

末雪寒自然知晓这事，当年的事他一直不敢多想，他生怕季临渊身体熬不住被寒髓冰冻像那些妖族一样碎裂所以才寻不到踪迹。

这些年，寻找季临渊仿佛是刻在他脑海里的事，一旦外出，他只要看到背影相似的人他都会下意识追上去，妖界虽凶险，可末雪寒有股强烈的预感，此番他不会空手而归。

不见君见他油盐不进的样子，狠声道：“就算这寒髓真的是出自临渊身上，雪寒，你能保证临渊会随你回来吗？”

末雪寒指尖一颤。

他怎么就忘了这件事，季临渊……真的愿意跟自己回来吗？

“你为了救庭梧毁了他的一生，就算他性子再好，你能保证他不会怨你恨你吗？”

“雪寒，别骗自己了，放过自己，也放过临渊吧。”不见君温声劝道。

今日起风了，吹的外面树海沙沙作响，木制窗户没有涂油，吹得合页吱呀作响，那句“放过临渊吧”将末雪寒劈在了原地，久久没有缓过神。

“师兄……”末雪寒舔舐了一下干裂的嘴唇，思索了很久才道：“他真的……会恨我吗？”

不见君叹口气，反问道：“你觉得呢？”

末雪寒没有回话。

“倘若你真的将他带了回来，你又想做什么呢？”

“封印他体内的寒髓，帮他寻找长生之法。”末雪寒冷静回答道。

他们都清楚，寒髓已经在季临渊体内扎了根，他们没法取出，寒髓在他体内会造成什么影响也不可而知，他们唯一知道的，便是古老文献记载的，凡是接触寒髓的，都活不久。

二十年过去了，那么眼下的季临渊还有多长时间呢？

末雪寒不敢想。

不见君又问道：“封印寒髓，寻到长生之法，然后呢？”

末雪寒哑然，他目前只想到这。

“雪寒，你太孤寂了，你所做的这些只是站在自己的角度，你可曾想过临渊愿不愿意？”

末雪寒听到这，只觉得洞府内有什么东西又咔咔爬上几到裂痕，只是他全部心思都放在了去妖界的事上，没有及时发现洞府内的不对劲。

他不愿再与不见君商讨此事，接过纱衣落荒而逃的离开了大殿。

不见君瞧着他孤独的身影，重重叹口气道：“早就说过不要你修无情道了，人都修傻了，雪寒啊，你什么时候才能看清自己的心呢？”

幻纱衣可随着穿着之人的身材变大变小末雪寒取出幻纱衣，登记一番，便回了寂月小院。

他看着院子里的萧条景色，一时间有些难过。

季临渊在的那些年，寂月小院生机勃勃，不少动物都在此安家，梨花树上时常能看到叽叽喳喳讨食的雏鸟，可季临渊离开后，仿佛把这生机也带走了。

整个寂月小院好像被抽干了生机。

末雪寒站在门口，冷不防又看到了当年的景色，季临渊在旁边打理着花草，左庭梧在旁边帮忙，两颗脑袋挨在一起，时不时能听到他们的笑声，可如今，这寂月小院又只剩自己一个人了。

末雪寒攥紧拳头复又松开，他突然有些明白人间话本里说的“失去后才觉得宝贵”是种怎样的体验了。不同于左岭奉的惊艳，季临渊似春风细雨，一点点走近心里，等他离开后，方知土地皴裂的难过。

想到这，他下定决心，快速回到自己的房间，仔仔细细将角落打扫一遍，随后又去院子里，将枯败的花草祛除，跑去后山重新移栽了一些，将院子整理的没那么萧条，做完这些，他才套好幻纱衣前往药界。

这种感觉很奇妙，此行能否找到他还待定，但这种把家整理干净迎接亲人的感觉，莫名让末雪寒有些微妙的兴奋。

妖界，赤焰域地界，妖族自发前往万诃山，天黑时方归，只是归家后，不少人都不记得今日做了什么，除了手腕处有道浅浅的伤口。

末雪寒披着斗篷漫步在妖界，他在王城转了很久，都未见到市面上有寒髓。

赤焰域靠近火山，闷热的很，末雪寒裹的那样紧走在街头一时间有些备受瞩目，没多久那些目光就散了，那见怪不怪的样子让末雪寒感觉有些些奇怪。

临出发前，不见君见他执拗来妖界，给他备了不少通石。

末雪寒找了家客栈，负责住宿的妖族看化形像是豺狼，他走过去道：“客官是住点还是打尖？”

末雪寒掏出一把通石撒在柜台上，哑着嗓子道：“找间最凉快的屋子。”

那小二脑袋转了转，顿时笑靥如花，在店家的同意下带末雪寒去了二楼。

左拐右拐进了一间屋子，一踏入其中，凉爽的气息瞬间安抚了燥热，屋子中央摆放着观赏的丹炉，其中竟隐隐散发着寒气。

末雪寒装作好奇的样子围着丹炉转了几圈，然后朝小二招招手，递给了他一把通石打听道：“这是什么宝物？赤焰域这般热，它竟久久不融？”

收了末雪寒的通石，那小儿嘴角越咧越大：“这您可就住对了，这间是我们客栈最好的房间，我们店家都不舍得入住呢？”

看小二避重就轻的回答，末雪寒说道：“我从沼域而来，本想在此定居，只是未想到赤焰域这般热，好在有这种宝物。”

小二背着他嗤笑一声，妖界地域划分严谨，本域的人向来看不起外域的妖，如今听他那么说，那小二便变了态度。

“这位爷，您还有事吗？”小二问道。

看着小二不屑的表情，末雪寒非但没有生气，还故意将腰间的钱袋子晃了晃，通石碰撞的声音传来，看得小二红了眼。

“没事了，下去吧。”

小二下了楼。

末雪寒悄悄开门看向楼下，那小儿嘀嘀咕咕跟店家商议着什么，没多会，小二就出了门，末雪寒微微一笑，淡定的关上了门。

半夜，末雪寒的房间传来了一阵淡淡的香气，他抬头看向逐渐被挑开的门闩，静静的坐在一边。

屋内静悄悄摸进来两个人，随后两把闪着寒光的刀利索的插进了床榻上。

软绵绵的，没有利器破体的声音。

店家和小二一愣，一把掀开被子，发现被子下的是两个枕头。

随后，屋内一角灯火亮起。

末雪寒整个人都埋在暗处，哑声道：“怎的才来？”

店家和小二对视一眼，暴起砍向末雪寒。

两人都没反应过来末雪寒是如何出手的，便被打倒在地，各自哀嚎着。

原本想半夜杀了那妖分尸霸占他的家当，没想到惹上了强者。

“爷，爷，我错了。”小二知道末雪寒没用全力，急忙磕头道：“我错了，再也不敢了。”

末雪寒不以为意，慢条斯理的挑着烛火时明时亮，无端的让他们感到一股骇人的寒意。

“一个问题，”末雪寒言简意赅：“那冰块哪来的？”

店家跟小二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哑了半天不知道该怎么回。

末雪寒不耐烦的挑了挑手指，店家只觉一股威压倾泻在腿上，压的他腿骨咔咔作响，屋内一阵阵凄厉的哀嚎，却半点没有传出屋外。

小二吓破了胆，急忙磕头道：“爷，手下留情啊，这寒冰是我们买的！”

末雪寒停手等他继续说下去，小二冷汗直流，跪伏道：“您，您也知道，赤焰域靠近火山，常年闷热，十几年前前，西街头卖衣服的武老板自称突然研究出了一种制冰的方法，那寒冰强大很，放到屋里经久不化，王城内的贵族不少都买几块在房子里驱热。”

末雪寒暗自思索一番，摆摆手让他们下去了，那小二如释重负，拖着店家连滚带爬的出了屋子。

第二日，末雪寒在店家畏惧的目光下出了客栈直奔西街。

看着离去的末雪寒，小二从柜台下抬起头道：“咱这样武老板不会知道吧。”

店家给了小二一巴掌道：“知道又如何？他还能来找老子不成？老子也想知道，他那些冰块到底是怎么做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