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刃绕月柔 第2章 商队

车轮滚滚，一行二十多人组成的商队正由大漠返程，商队中的人脸上多有疲惫之色，近两个月的商旅之行对于精神的磋磨不可谓不小，更别说此次的收获实在说不上叫人满意。

商队最前头一匹枣红色马上神色阴沉的中年男人就是商队领头人——万老板，这是他第一回带队前往大漠走商，原以为这边商机会多些，谁知道竟是处处碰壁，那些大漠人一看到陌生的商队大都是冷漠防备的态度，大的商队早就把好走的商线给垄断了，他这种小商队只能是吃点残羹冷饭。

万老板有些头疼的揉了揉脑袋，要不是南方那边的官府处处盘剥实在是赚不到钱他也不会选择走大漠，这以后的事还有的他头痛。

“万老板？您这是怎么了？”

张小饼从万老板身后一侧骑马上前，他是万老板花了不少银子请的导游，说是以前在大商队里待过几年，对大漠这边的路线还算是熟悉，只不过万老板私下对这个导游却不甚满意，这人太贪财，不是个能长久相处的。

“无事，只是有些头痛，许是昨晚吹了些风有些着凉了，张兄弟昨晚睡得可好？”

万老板不着痕迹地绕开话题，张小饼面上仍是乐呵呵的样子：“这商队行商哪有什么睡得好不好的，不过是将就着睡一夜，多谢万老板关心。”

两人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的聊起了天来，商队依旧缓慢行驶着，几辆马车上装着满满当当的货物，等回到烟南估摸着能赚上个一两成，也就勉强保个本钱。

王铁和李力骑着马跟在车队最后，除去几个万老板带的仆从伙计，其余的便都是他请的护卫，虎牙镖局的镖师们在烟南也算是小有名气，一路上偶尔有几个流匪看到这些膘肥体壮的镖师们大多都不敢冒犯，故此一路上也还算得上是平稳。

“老王，我看你今天一直心神不宁的，到底咋回事啊？想你家的婆娘了?”

李力瞧着王铁今儿一整天的眉头都皱的死紧不由打趣道，老王这人平日里就是个闷葫芦，一张脸沉着活像别人欠了几两银子，今儿个这眉头再一皱，老天，活像是个阎王！

王铁瞥了李力一眼，李力忙收了有些猥琐的笑容，虽说平日里称兄道弟的，但王铁要真发起火来李力可是半句话也不敢多说。

“我只是觉得有些不对劲。”王铁收回视线淡淡开口道。

“不对劲？有啥不对劲？哎，你这个人就是太多心了，昨个夜里不过是只畜生跑到马车旁边找吃的你都找了半天，要我说根本就没啥啊不是。”

王铁摇摇头，他相信自己的直觉，这直觉救过他好几回命，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道理他总是明白的。

李力见说不动王铁遂聊起了其他的事：“哎老王，你说万老板以后还会继续走大漠经商吗？我看够呛，这一路上万老板的眉头就没松过！你瞅瞅这些货，都没卖出去多少，而且我看啊，那个姓张的小子也不是个好的，平日里就贼眉鼠眼的，万老板兴许是被他给坑了也说不定。”

王铁又摇摇头：“万老板的事他心中自有定数，我们这些镖师只管护送车队就是了。”

王铁这寡言少语的样子换做是别人一定就此住了嘴，不过李力这人一向是个心宽不计较的，他这个人就是个嘴闲不下来的性子，一路上叽叽喳喳倒也给沉闷的氛围添了几分趣味。

马车颠簸前行，货箱也跟着不断摇晃，箱子里的念月放轻呼吸尽量不发出声响，她是在山上长大的孩子，一整天不吃不喝就趴在树叶堆里抓野味是常有的事，虽然一路上的颠簸让她有些脑袋发昏但还是能够勉强忍受。

单靠自己走到京城并不现实，隘口处有士兵把守，大漠人要出入隘口几乎不可能，她昨晚在暗中偷偷听了许久，这队人马要往京城方向去，她索性就搭个便车，一来能省些力气，二来也正好躲过了隘口处士兵的盘查。

货箱外的声音断断续续听不大清楚，不过一路上马车始终平稳行驶，从族长给的地图来看，多则五日她便能进入景王朝的烟南地界，她带的干粮省着点吃大约也能坚持个四五日。

马车又行驶了半个时辰，念月蜷着身子在货箱中闭目休息，就在这时一声惊呼却忽地从车队前方传来，马车急停，货箱内的念月一时不察身子一翻险些撞到头，待到她稳住身形之时货箱外却又出现了新的动静。

一伙马匪出现在了车队前方，他们藏在土丘间用绳子绊倒了前行的马匹，马匹受惊下将背上的万老板给摔下了马，好在马匹原先的行进速度并不快，万老板只是受了些轻伤。

“嘿嘿，今天可算是捞到了个大鱼，干了这一单够老子吃上个十天半个月了。”

马匪中为首的是一个满脸横肉的疤脸男子，他用满是贪婪的目光扫过商队马车上的一箱箱货物，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疤脸男子狰狞狂笑。

是马匪！货箱中的念月心中一惊，大漠中时常会有马匪出没劫掠过往的商队，这群杀人不眨眼的畜生们有时甚至还会袭击小部族，部族人和马匪几近死仇，念月握紧手中阿爷留给她的弯刀，心中飞快掠过一丝杀意。

商队这边骚乱了一会儿后迅速聚拢，经过好几回马匪的骚扰他们早已轻车熟路，王铁翻身下马走到了车队最前头，一旁张小饼已经将万老板掺扶了起来。

“这位好汉，我们是烟南来的商队，这回来大漠不过是做些小生意，您大人有大量，我们各走各道，如何？”

王铁冲着马匪那边喊了话，商队这边也有七八个镖师护送，真打起来到底哪边赢尚未可知，马匪虽丧心病狂倒也不是不惜命之人，事情尚有转圜的余地。

然而那马匪首领却并不领情，他呲起一口黄牙大骂：“你说各走各道就各走各道，你算个什么东西？识相点就把货都给我交出来，没准老子还能给你们留个全尸，哈哈哈！”

王铁这厢脸色一沉，他沉声道：“在下无意挑起争端但也不是能轻易任人揉圆搓扁的人，好汉何必话说得这么绝？真要打起来你未必就能讨得了好。”

万老板这会儿缓过来了劲也在一旁高声道：“这位好汉，万某不过初来乍到做点小生意，并不想冲撞好汉，马车上的货物万某愿拿出一半当作各位好汉的犒赏，不知各位意向如何？”

马匪首领阴冷大笑：“说那么多废话作甚？今儿个货老子要了，你们的命老子也要了！弟兄们，都出来吧！”

王铁心中一惊，环顾四周的土丘，陆陆续续地又冒出来了几个满脸杀气的马匪，粗略一算竟有六七个，这下对面马匪的人数就有十数个之多，王铁的心逐渐沉了下来，商队众人只怕今天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万老板此刻已经吓得两腿战战，他只是想做个生意谁曾想竟会要把命都给赔了进去，不是说这条路线上鲜有马匪出没吗？他万某人真就这么不得老天垂怜？

王铁一咬牙拔出腰间的大刀，反正怎么都是个死，他怎么说也要从马匪身上咬下一块肉来，他虽一向沉默寡言，但究竟是做镖师的，刀尖上舔血的事情也经历过不少，好男儿的血性自是不会少了的。

“老王！小心！”

一阵剧痛自背部传来，王铁猛地吐出一口鲜血，他不敢置信地回头，张小饼正握着一把短刀阴笑着收回手，王铁目眦欲裂恨声道：“你。。。你居然。。。”

张小饼嘿嘿一笑：“要怪就怪你们太蠢，竟然信了我的话，哈哈哈。。。呃。。。”

张小饼话还没说完就被王铁一刀抹了脖子，只是这一用力身上的血也就流的更多了，王铁握着刀的手一软，铁刀掉落在地，他的身体也随之倒下。

“老王！”李力忙上前想要搀扶起倒下的王铁，其余几位镖师脸上也尽是焦急，只是那马匪头子却不会给几人生离死别的时间，他眼一横，大声叫道：“弟兄们，给我上！”

马匪们大叫一声，那马匪头子冲在最前头，脸上尽是狰狞之色。

万老板双腿一软跪倒在地，心中尽是绝望，难不成他们今天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正在这万分危急的时刻车队最末尾的一辆马车上传来一声巨响，众人齐齐侧目，只见一个干练打扮的侠女出现在众人面前。

念月这边一个重踹将货箱顶部的木板踹出一个大洞来，随后她身姿轻盈地翻出货箱，一个蹬腿便跳到了另一个货箱之上，随后便又是几个跳跃，几个眨眼间竟已是到了车队前头。

念月的出现太过于突然，众人显然是被惊到，而这一瞬的呆愣却正是猎人将猎物一击毙命的绝佳时机，只见念月一个俯身蹬跳便瞬时接近了马匪首领，一抹寒光闪过，随后便是人头落地。

少女轻巧落地，手中的短刃上映着寒光，刀不见血，白皙的面庞上尽是漠然，一双眼冷淡地扫向众人，长长的黑发如瀑布般落下，像是从地狱来的恶鬼。

这极具冲击力的一幕显然在众人心中敲下了一记重锤，马匪们即刻停下了脚步，气氛一时死一般寂静。

“老大死了！”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群龙无首的马匪们顿时如鸟兽散，被吓破了胆的马匪们很快就消失在了眼前，只留下有些呆愣的商队众人。

念月转过脸来，披散的黑发遮住了脸，唯有眼中的寒芒闪耀，在众人注视下，少女薄唇微启。

“快拿药来。”

“啊？”

“救人。”

念月指了指双目紧闭面色苍白的王铁，众人低头看去，李力面色一变大叫一声：“老王！”

商队瞬间一阵鸡飞狗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