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诺威夫人 第9章 第3章：（第二部分）

在花园的聚会里，大腹便便的中年贵族间开着颜色玩笑，剩下的贵妇间无不是聊八卦或者在攀比，卡罗琳陪坐在索菲王后身旁，看着她从容应对，卡罗琳时不时接住贵妇抛过来的话题。“听闻卡罗琳小姐追求者众多，你可有选中喜欢的？”

卡罗琳不想回答这个问题，“谢谢关心。”

发问的贵妇侧目看向安静饮茶的王后，王后只是淡淡一笑，抬起她那双好看的眼睛，说道：“我记得奥汀夫人的小儿子不久前去参军，怎么，奥汀夫人一直说个不停，可是有什么超越于立下军功的喜事？”

奥汀夫人顿时羞红了脸，“王后殿下，您这么说，真不知道让我怎么回答。”

“那就不要开口，”索菲将手中的茶杯放回桌面上，“沉默是金。”

奥汀夫人没想到索菲王后会如此嘲讽她，尴尬地展开蕾丝扇子挡住自己半张脸。索菲同卡罗琳交谈，聊到有趣的地方卡罗琳忍不住笑出声，周围的贵族们零零星星陪笑，没什么人理睬奥汀夫人的尴尬。

奥汀夫人到最后只能加入这场笑声里。

下午茶时间过后，年轻的贵族少年少女们围在一起玩板球游戏。卡罗琳只是看着他们几个人布成打球的方阵，健壮的少年们高举球棒，在手中晃动着球棒吹着口哨朝打扮华丽漂亮的淑女们抛媚眼。

好像没有人敢朝卡罗琳抛媚眼。

“昨晚奥汀夫人来见我，”索菲王后特地压低声音，“她似乎对你有特别的想法。”

“这是我的荣幸。”

“她出身显贵，她的丈夫偏爱年轻貌美的少女，虽然这在贵族间是正常出现的事情，可是她的儿子年纪轻轻就已经有不少私生子。”

王后对她每一件事情都很上心。卡罗琳微笑着喝完杯中的茶水，没有再坐多久，她便起身回房间里去了。

*

住在汉诺威的时光总是短暂的，卡罗琳在某日起了个大早就是为了前去和索菲亚夫人道别。听说索菲亚夫人的长孙将在今日抵达，宫廷内上上下下皆在忙着准备。

却也不知道何时到达，索菲王后对于自己这位侄子一点兴趣都没有，她甚至发自内心的不想让他和卡罗琳见上面。

卡罗琳经过选帝侯长子的房间前，和过路女侍打招呼间瞥见地上的几块土渍。土渍印出的是脚印，脚印正好是踩在门前的那块鹅绒地毯上。

她目送过路的女侍远去，趁着没人的时候推门进入不知道是否空无一人的房间。

好奇心促使她进去，空无一人的房间里黑漆漆的，一如她第一次进来那样，没有任何人碰过的模样。

或许是她自己多想了，卡罗琳准备出去。

“你为什么在这里？”她一回头，就与健壮身躯撞上。在那一刻脑中所想卡罗琳不知道应该如何说清楚，或许是自己擅自进入房间的莽撞，卡罗琳在抬头看清楚他的那一刻傻了眼。

“乔治......”她颤抖着声音，“我在这里竟然能看见你。”

他蹙眉，悄悄往后退几步，“我认识你吗，你怎么会在这——”

卡罗琳连忙上前抓住他的双臂，目泛泪光，“我是萝拉，你之前还和我表白过。”

不对，卡罗琳努力使自己保持冷静，她现在是威廉敏娜·卡罗琳，和萝拉·布列格没有任何关系。身前的男子身上乱糟糟的，要是她没有猜错，指不定是从哪里闯了祸随便找个地方躲进来的男仆。

“这里是选帝候长子的房间，要是你没有什么事情还请你尽快出去，”她失落，“他的房间不是你随意能进来的地方。”

他看着卡罗琳抹去泪水，瞬间提起兴趣，“那你为什么会进来？”

“因为门外鹅绒垫上有土渍，要是没什么事情我先出去了。”

她从他身旁绕出去，他想要叫住她，“等一下——”

卡罗琳没有听见，只是顾自走出房间。她抽了抽鼻子，拍了拍双颊，挺直了身板。在离开前她将鹅绒垫子翻了一面，确认无误后才离开。

*

“你在想什么。”

索菲王后温柔的声音闯进卡罗琳的心绪里，她捋过被风吹到脸上的头发，将身体挺直了面对王后。“陛下，你相信世界上真的有两个长的一模一样的人吗？”

“为什么会这么问。”

“今天上车前我在宫廷里见到了一个和我之前认识的朋友长得很像的人。挺拔的鼻梁，一双深邃的眼眸，瞳孔是好看的灰蓝色，几乎是完全一样的两张脸，都是一样的英俊。我还以为他就是我的朋友，可惜他并不认识我。”

索菲王后听她说完话，笑道：“那我知道你说的是谁了，我没想到你会遇见他。”

“是何人？”

“一个从小就不乖的男孩，一个叛逆的少年，一个固执己见的男子。”

卡罗琳并不明白她的意思。

*

马车抵达柏林的时候天色已经晚了下来，威廉王储乖巧地站在门前迎接他归来的母亲还有姐姐。

索菲对儿子的做法很满意，好几年的相处让威廉不再是见到卡罗琳就会脸红的小男孩。

他在打消娶卡罗琳为妻的想法之后，就开始保持他惯有的绅士和骨子里的刻板，不过他只愿意将自己的手交给他的母亲。

卡罗琳不需要别人搀扶就能自己下来。“好久不见，我的弟弟。”

“嗯。”威廉有些冷漠，“卡罗琳。”

索菲忍俊不禁，“你又来了，我的孩子。”

“没有的，母亲。”他继续说道，“您不在的这段日子，父亲一直心绪不宁，他的情妇一直来找我让我写信请您回来，没想到父亲得知了却命令我不让我写，您说这奇不奇怪。”

母子走在前头，卡罗琳跟在后面。玛格丽特前来接过卡罗琳手里的披风，服侍在他们三人身边。索菲对于儿子的问题不以为意，“他总是这样，才短暂不见就以为我不会回来了，这套欲擒故纵的路子倒也不是第一天了。”

威廉连连点头，“是的，母亲您说的对。”

卡罗琳在他们身后看着，看威廉只不过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年罢了，说话和做事皆像及了成年人。

这倒像是国王会选择的教育方式，毕竟未来威廉需要扛起的是一整个普鲁士。

国王的情妇凯瑟琳娜·里克特夫人面对着对于自己没有任何爱意的国王时刻都感到无趣，哪怕自己按照王后的嘱咐那般时刻笑脸相迎，就算是在半夜只穿着一件睡衣偷偷溜到国王的房间也会被国王一脸嫌弃地赶出去。

好不容易等到王后和卡罗琳从汉诺威回来，等到用晚餐之前她抽抽搭搭地来到卡罗琳的房间，向她诉说自己这段时间遇到的委屈。

卡罗琳听完她的诉说后哭笑不得，“既然陛下不爱你，甚至想要将你送走，你为什么不肯离开？”

“王后陛下希望我不要离开，毕竟我能到这里来，多亏了她的帮助。”

里克特夫人越想越气，“空耗了我那么多年的青春，陛下怎么就不知道珍惜我呢。”

她只比自己大了五岁，卡罗琳想着。要是她身在二十一世纪，或许是一位学业有成的大学生，而不是一位等待着国王眷顾的可怜人。

卡罗琳留她下来陪自己在房间里用晚餐，国王不许她坐在有王后存在的宴席，所以卡罗琳让女侍前去和国王说明自己今晚在房间里用餐。

里克特夫人很高兴。

“其实是王后陛下帮助了我的弟弟，让他可以完成自己的梦想，”里克特边吃边说道，“所以我作为回报，自愿来到柏林成为国王的情妇。”

“所以和王后请求无关？”

“当然，王后是那么完美的女人。”她继续道，“王后告诉我每当有人问起时都说是她请求于我，这样我就不会显得自己很卑微。她总是那个愿意降尊来帮助别人的人，她真是值得让人敬佩。”

卡罗琳点头，“我一直希望成为像她那般。”

“你会的。”

*

窗外可见皎洁的月亮，月光笼罩着宫殿前的花园。

卡罗琳坐在图书馆内的窗前，手中所捧的书籍已经被她看去大半。从第一次身处在普鲁士宫殿到现在，她已经将这图书馆内的书籍看去大半。

现在她已经有些疲惫，侧目眺望花园里因为月光而发亮的雕像。

她的眼前出现了那个画面，那个在选帝侯长子房间里和他意外相撞的画面。卡罗琳猜想过他就是房间的主人，可是身为长子为何不能光明正大的从大门进来，他还会有热情的仆人来接待他。

那么他会是谁呢，卡罗琳想不明白。他那探究的目光深深留在她的脑海里，他在卡罗琳的眼里是英俊的，他和那夜雪地里对她深情告白的乔治长的一模一样。

他的名字是什么呢，卡罗琳小跑出了图书馆，回到自己的房间里。

“他的目光如被月光笼罩的湖面，泛出柔情的涟漪。湖边的姑娘没有想到会对这片湖面动心，就像阿波罗对月桂树缠绵旖旎。他如丘比特手中的爱之长弓射出的利箭，在那无人问津的早上，毫无防备地射中她的心灵。他是从天而降的神祗，让那经历多次拒绝之后早已疲惫麻木的心，如沐春风。”

这是一种奇妙的感觉，卡罗琳敢想不敢说出口，因为她不敢确定他的身份。在这面包大于爱情的时代，她不敢将自己的人生交给毫无保障的爱情。

如果下一次能够再有机会，她会去询问清楚他的名字。她也不知道的是，在同一个晚上，也有人因为她的美貌而魂不守舍。

*

卡罗琳已经在安斯巴赫暂住了一年的时间。这是在收到索菲的来信后才意识到的事情。一年前阿米莉亚从安斯巴赫来信说她平安生下一女，这已经是她和哥哥乔治第三个女儿了。

卡罗琳前来参加侄女的洗礼后便一直住在安斯巴赫。

她帮助阿米莉亚照顾三个孩子期间，经常收到小威廉从军队发来的信件。这是一个很值得令人高兴的事情，在1703年的春天的某一个下午，卡罗琳收到了小威廉第五封来信：

“我最思念也最爱的姐姐卡罗琳，我很高兴我能在军队里收到你的信件。我在军队里每日每夜都在想着如何能够让自己成为足以保护你的人。直到今日让我最开心的是我能够回去，回到安斯巴赫看看你。信件到达后的第二天我也到了，愿你开心快乐。——爱你的弟弟。”

她微笑着将展开的信纸合上，看了一眼坐在壁炉前和女儿们玩耍的阿米莉亚。

“威廉明天就能到达，”她微笑着说，“是时候交代伯格让仆人们去准备了。”

阿米莉亚闻声抬头，“明天？这也太快了，乔治还没回来。”

“威廉这封信怕是在收拾行李的时候就写好了，做什么事情都会提前准备，就像他小时候一样。”

阿米莉亚的大女儿海伦抱着娃娃靠近卡罗琳，眨巴着那双和乔治一样的蓝色眼睛，娇声问：“是威廉叔叔要回来了吗？”

“是啊，威廉叔叔要回来了。”卡罗琳微笑着抚摸她的头发。

海伦高兴地举起娃娃，“太好了，他可以陪母亲说话，母亲再也不用一个人等父亲回来了。”

阿米莉亚哑然，她看了一眼卡罗琳，连忙训斥海伦，“你在乱说什么，不许乱说你的父亲。”

“可是——”海伦继续说道，“你在父亲面前强颜欢笑，只有在叔叔面前才会哭，叔叔离开之前都会让我好好照顾你，父亲都不会......”

卡罗琳惊讶于不过六七岁的小女孩竟然能够看出来父母亲之间的关系，她来到安斯巴赫的这段时间不善言辞的哥哥就算不会跟她有过多交流，也会在每次远行之前嘱咐她照顾好阿米莉亚。

他又是如何会让一个小女孩为自己的母亲打抱不平。

卡罗琳扶着海伦的肩膀，“你的父亲很爱你的母亲，而威廉叔叔就和我一样，是你的母亲最真诚的朋友。”

有了卡罗琳的安慰，海伦才勉强接受改变一点自己内心的想法。

小威廉是在第二天下午抵达安斯巴赫，伯格负责的是迎接小威廉归来的所有事情。卡罗琳和阿米莉亚早早等在宫廷门口，看着小威廉所在的马车停在他们面前。

十八岁的少年欢喜雀跃，笑着扑进姐姐的怀抱里。卡罗琳轻轻拍拍他的后背，看着昔日跟在自己身后抓着铁士兵一口一个姐姐地叫的弟弟成长为健壮的少年，金色的头发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①阿波罗与月桂树：古希腊神话中宙斯之子太阳神阿波罗因为被丘比特的箭射中而对达芙妮心生爱意，讨厌爱情的水泽女仙达芙妮为了躲避阿波罗的追求而请求自己的父亲将她变成一棵月桂树。没有得到达芙妮的阿波罗依然爱着变成月桂树的达芙妮，这里引用为表现卡罗琳的心理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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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3章：（第二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