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样?惠先生讲课可还行?”
中午放课之后,董墨言来找谢熠。
谢熠道:“先生讲得很好,我获益良多。”
董墨言:“这样就好,惠先生是前年才来书院,我没有听过他的课,听说他只是暂时在这里教书,后面还是要继续参加科考的。”
谢熠恍然,随即想到这也很正常,毕竟惠正阳看起来也才三十来岁,有的人七八十岁还在功名路上奔波呢。
谢熠道:“我还得买一本集注,我们先吃饭,吃完饭一起去书肆。”
董墨言道:“好。”
青川书院这边跟商行有四五里路,中午饭董墨言都是自己在书院附近解决的,中午他不回家吃。
谢熠和他吃过饭,到书肆买了集注,下午继续听课。
晚间放课,董墨言顺其自然邀请谢熠到他家吃饭,但谢熠拒绝了,并且请董墨言给董昌浩带话。
“以前我是商行学徒,帮你们家做事,在你们家吃饭符合规矩,现在我离开商行来上学,再到你家吃饭就不合适了,你跟董伯伯说一声。”
董墨言道:“这有什么关系,商行的伙计都认识你,多一个人多一副碗筷的事。”
谢熠坚持道:“偶尔去可以,一直吃实在不合适了,毕竟我跟我二哥住在炼盐房那边已经很不好意思了。”
董墨言:“不用说这个,不过既然你怎么说,我就转告我爹。”
谢熠道:“好,明天早上我到商行和你集合。”
两人如此约定,董墨言返回商行,谢熠则走向炼盐房。
今天是他第一天上学,也是谢富第一天自己炼盐,见谢熠回来,谢富有些激动。
“二哥,怎么样了?”
谢熠先问道。
谢富领他进屋,指着桌面上正在摊凉的细盐,说道:“你看,这是我今天炼制出来的。”
谢熠看了,和他炼制的已经没有差别,笑道:“好,保持这个水准就可以了。”
谢富道:“行,我们出去吃饭?”
谢熠:“好,今晚吃面。”
他专门挑了之前那家面摊,记得第一次他们三兄弟进镇的时候,分别要了油泼面,烂肉面和羊汤面,三兄弟分着吃,把碗都舔干净了还吃不够。
回想过去种种,谢富不由得笑了起来。
“哈哈,那时候我还说赚了钱,天天吃面。”
谢熠道:“没想到才短短一年就吃上了吧?所以人还是要用理想。”
谢富:“是啊,不过人都要往前看,我现在的理想就不仅仅是每天吃面了。”
谢熠道:“哦,愿闻其详。”
谢富压低了声音,说道:“中午的时候董掌柜来找过我。”
谢熠蹙眉,谢富道:“他是来监工的,可以理解,毕竟今天是我第一天做盐,他不放心也正常。”
谢熠道:“不错,不过二哥得要注意保密。”
虽然他和董昌浩已经建立了信任,并且董昌浩的人品他也了解,但炼盐的方法他是无论如何都要握在自己手里的,这是他最大的底牌。
谢富道:“放心,我没有让他进去看,只把盐给他看了。”
谢熠“嗯”了一声,谢富道:“以后我就要做董掌柜那样的人,有自己的商行,有自己的生意。”
经商历来是他心之所向,谢熠自然百般支持。
“先做一段时间,攒下一笔银子,你也在商行学些本领,到时候有你发挥的机会。”
说实话,谢富心里从来不服什么人,但对谢熠是相当信服的,毕竟谢熠给他提供了炼盐之法,说是他的改命之人都不为过。
“我经商,你读书,大哥种地,一起做一番事业出来!”
谢富对未来也有了展望。
谢熠对他这番设想相当认同,谢富道:“老板,再来两碗牛肉面!”
……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了。
谢熠在书院读书,二哥谢富一边炼盐一边在商行帮忙,大哥谢明在家帮忙料理田地。
一切向阳而生。
谢熠在书院这边全力苦读,照理说他的年纪其实也不算太大,但他定的目标是十八岁参加科考,因此时间还是比较紧张的,相当于他只有六年的时间,刚好读完“初中高中”就考大学。
而他的努力也得到了回报。
惠正阳很快就发现,谢熠竟然能将四书五经倒背如流,这可是科举场上的硬功夫,一般来说很难有人能完全做到,就算是他,也只是能背诵个大概,要真一字一句不差,他还真做不到。
正因这一点,惠正阳对谢熠刮目相看,私下给谢熠开了很多小灶,甚至提前跟谢熠分享一些他找来的乡试题目和优秀答卷文章,这些资料普通人可等闲看不到的。
“我觉得你现在就可以尝试做试贴诗和八股文章了。”
谢熠进书院一个月后,惠正阳就给出了这样的建议。
“如果是按照其他同窗的流程来,这一年都是学习四书释义,最多再学作诗的音韵,归根结底是让你们先熟读四书,打一个根基,但你提前把四书五经都已背熟,释义有章句集注不难理解,再不行,许老那里有他自己的经注,我帮你借来,你自己就能读通。”
惠正阳继续解释:“所以说你根基已经打好了,没必要再浪费一年时间。”
对于惠正阳的建议,谢熠自然接受,他也就提前跟惠正阳学作试贴诗和八股文来。
“字体也得纠正。”
惠正阳发现谢熠最大的问题,毕竟谢熠是自学馆阁体,而且才学了一年,其他同窗学问虽然不像他这么扎实,但人家的毛笔字都已经写了好几年,在这一点上谢熠却是从零开始的,这也是他最最欠缺的。
“字是你的门面,摆在卷面上的功夫不能落后于人,你的学问,你的文章都要通过字面展示出来,到了考场上,有的阅卷官相当注重卷面整齐,之前就有过这样的例子,有人的文章更好,为什么名次更低?有的甚至与上榜失之交臂,正是因为字体不过关,你不要输在这种硬功夫上。”
谢熠道:“先生放心,我从今日开始,每日至少花一个时辰练字。”
惠正阳:“嗯,我亦会帮你加以纠正。”
自此,谢熠越发将心思用在练字上,就连来回书院都在衣服上写字。
书法不像其他,短时间内很难见效,但只要用功练习,时间到了,积累到一定的功力,效果自然就会显现出来。
所以谢熠也不急,他现在的日常就是听课、学作试贴诗、八股文和练字。
而惠正阳同时也给他找一些“课外读物”,比如诗集,史书等等,诗集可以增加谢熠作诗的灵感,史书可以让谢熠的文章更有厚度。
不过所谓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惠正阳提供了方法和资料,具体还得看谢熠如何把握。
光阴如梭,忽然而已。
眨眼间谢熠便在书院度过了一年时光。
总结这一年,他自己感觉是获益良多的,虽不敢说四书五经已经通读,但只要不是太刁钻的,他都已答得上来,这算是读通了课本。
另外,试贴诗和八股文已经初具形体,现在给一个简单的题目,他能作诗,能写出八百字来。
收获最大的,自然就是书法了。
他现在写的馆阁体和一年前相比,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对比鲜明,原本的生涩、稚嫩、 歪斜都已经克服,用惠正阳的话来说就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但不要紧,他还有时间,既然一年有一年的进步,后面他还有一年、两年、三年……
而一年将至,书院这边照例就要有“年终测试”,照理说明年谢熠就要升入“丙班”了。
惠正阳特意找了谢熠。
“我跟许老说过你,并且把你的文章和贴诗给他看过,今年书院年终试题,许老额外给你出一份题目,若是可以,明年你直接升入甲班,如何?”
谢熠道:“这合适吗?”
惠正阳:“你通过考试就合适,如果你还按照甲乙丙丁这样一个个班升上去,甲班要到三年之后,那时候就算你入了甲班,许老也只能教你一年,明年就去的话,许老能教你三年,许老是举人出身,多少人求着在他门下求学而不得,你不该错过这个机会。”
许老有个奇怪的规定,他身兼青川书院山长和甲班教习,又是举人出身,因此谁都想在他班上多学几年,久而久之就造成一种情况——升入甲班的学生不肯走了,依然留在书院读书,为的就是跟许老多学些时日。
如此一来,造成甲班学生数量急剧增加,许老年纪毕竟摆在那儿,没有那么多精力教导如此之多的学生,因此为了公平起见,他定下的规矩是“满四年不教”。
也就是在书院读满四年之后,就算是甲班的学生他也不亲自教导了,而是转给其他的教习先生。
所以如果谢熠明年就能加入甲班,这意味着他至少有三年时间在许益山门下求学,等于得到一位举人三年间倾囊相授。
这是花多少钱也买不来的机会。
“好,我愿意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