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门青云路 第13章 名声

第二日一早，许大木去了村长许四福家里。许四福听了许大木的话，早饭都没来得及吃，立马就跟着许大木回家了。

他二人到时，许故正拿着书站在院子里读书。

听着许故朗朗的读书声，二人不自觉地放轻了脚步。

许故读书时向来专注，并未注意到身后有人来了。直到这一章背诵完，这才合上书。一转身，他终于发现了许大木和村长许四福。

“四伯。”

许故生活的地方就叫许家村，村里的人多半都有血缘关系，往上数几辈，都是一个祖宗。许四福和许大木是堂兄弟关系，因此许故称其为四伯。

许四福笑着说：“嗯，故哥儿今年很是用功，我瞧着定是能中的。”

许故：“承四伯吉言。”

听到旁人的夸赞，许故既没有骄傲自大，也没有一味谦虚，一副大大方方的模样。

许四福笑着点了点头。

心中则是在暗暗惊讶，大木家的这个小儿子似乎跟从前不太一样了。

许故知晓许四福来的原因，他也没耽搁什么，几人寒暄了几句后，他便引着许四福去了厨屋那边，为许四福介绍这几日的成果。

“此物名为炕，冬日睡在上面可以取暖……”

说着，许故简单地跟许四福介绍了一下炕的构造以及它的作用。

“里面有孔道，厨屋做饭时烟会流过来……和烟囱相通……可以一边做饭，一边取暖……散热慢，保温效果极好……废不了多少柴。”

恰好孙氏和赵香菊正在做饭，炕此刻是热的。

许四福听着许故的介绍，摸着发烫的炕，内心极为震惊。

若是家里弄一个炕，冬日定不会冷了，这可是解决了一个大问题。

没想到眼前的这个少年竟然能想出来此等取暖的法子。

许四福如同昨日的许大木和孙氏一般，夸赞着许故。

许大木听了心中很是骄傲和愉悦。

“四哥，故哥儿想把这法子教给全村人，麻烦你一会儿跟大家伙儿说一声。”

许故的做法令许四福极为震惊，他望向许故的眼神有几分难以置信。

他活了几十年，这种炕从未见过。许故家过的并不好，许大木和许田生还要去镇上打零工。听说前阵子大木病了家里还欠了不少钱。如今天气寒冷，大家都需要炕。他们家若是靠着盘炕也能大赚一笔。

在家中如此困难的情况下他竟然舍弃了赚钱的路子，无偿分享给大家。

这样的心胸一般人可比不了。

他不确定地又问了一遍：“故哥儿，你当真要把这法子免费教给大家？”

许故没有犹豫，点了点头：“对。事实上，这法子原也不是我想出来的，是我最近无意间从书上看到的。古人想出来的法子。古人著书立说，想来也是希望此等法子流传于后世。今年天气太冷了，希望大家都能熬过这个冬日。”说到后面，许故的声音有几分低沉。

这孩子大气啊。

许四福听后很是感动。至于从前许故的不好，前些日子村里的流言蜚语，在他脑海中通通消失了。

许四福对许故大大称赞了一番：“故哥儿真是个好孩子，可见书没白读。”

说完，又看着许大木，说：“大木，你养了个好儿子啊。”

“四哥客气了。”

许大木笑了笑，看向儿子的眼神中满是骄傲。

许故道：“四伯，麻烦您一会儿跟村里的人说一声吧，今日我家须得准备些做炕用的材料，明日我和大哥在我爹娘屋里弄一张炕。做法挺简单的，一看就会。早些弄好，也能早些暖和上。”

村长连忙摆手，道：“你这孩子说的啥话，哪里麻烦了？等以后啊，大家都得好好谢谢你。你们且忙着，我这就挨家挨户说去。”

众人听村长说了之后，按捺不住好奇心，没等到明日，当天便一个个都跑到许故家里来看。别的不说，这烧好的炕是真的暖和啊。此刻距离许故家做完饭已经过去一个时辰了，灶台里的火早就熄灭了，结果炕上还有余温。真好啊，还不怎么浪费柴火。

若是家里有了炕，晚上再也不用担心因为太冷睡不着了，也不用担心会被冻死了。

关于大家的疑惑，许故耐着性子一个个地讲解。虽然有些话大家听不太懂，可却听得很认真。而越是听不懂，越觉得许故厉害。众人看许故的眼神中充满了崇拜。

许大木和孙氏也是第一次体会到了被人吹捧的美好感受。

儿子虽然尚未中科举，可在村里的地位不一般了啊。

有人悄悄把孙氏拉到了一旁，小声跟她说：“前些时候二叔刚死那会儿，不是有很多人说你家故哥儿的不是么，就是牡丹她娘传的。”

孙氏想到这事儿就来气，一听这话，当场脸色就不好看。

那人又道：“牡丹那几日从张地主家回来了，穿的那叫一个好看。好像张地主家里的那个儿子也来了，有人看到他和牡丹大哥日日在一处。牡丹不知道跟她娘说了啥，她娘就出来乱说了。”

孙氏要气死了，这牡丹娘真让人恶心。捡了她闺女不要的男人，还在外头败坏她儿子的名声。

“我记下了，多谢大妹子跟我说。”

“客气啥，你家故哥儿是个好的，这么好的事都免费拿出来跟大家说。我过几日就去我娘家跟我爹娘说说去，让他俩赶紧盘个炕，咋也得熬过这个冬日。”

许大木家里一直闹腾到天黑大家才回家去了。

第二日一大早，来许故家的人更多了。几乎天一亮，大家便挤到了许故家的小院里。而这些人没有人空手来的。不是拿两把子青菜，就是带上几个鸡蛋，亦或者送些粗面过来。这些东西虽然不值什么钱，但对于他们这些穷苦人家而言，已是几日的口粮。

许大木推拒了几番，见推辞不过，这才收下了。

因为屋里空间有限，所以一家只留下一个壮年，剩下的人在院子里，许大木给他们看外头那张炕。

在许故的指点下，村里几个壮年在许大木屋里垒了一张炕。

人多力量大，不过是一个上午，一张炕就垒了起来。

等炕烧好了，摸着上面的热度，全都很激动，有些人甚至眼眶湿润了。

“我得赶紧回家给我爹娘也弄个去。”

“先等等。”许故道。

接着，许故把一些烧炕的注意事项跟大家说了，尤其是要注意通风，免得中毒。还有热度问题，以免发生火灾。

大家如今对许故都存着几分敬畏之心，无论他说什么，大家都记得很牢。

听完后，都急着回家给家里的老人弄炕去了。

“要是能早一年，我娘可能就不会死了……”有人喃喃道。

听到这话，许故心里一酸。

他甚至觉得，若是自己能早一个月明白现实处境，能早一个月做出来炕，是不是二爷爷就不会死了。

有人看了许故一眼，扯了扯那人的衣角，示意他不让他再说了。

那人连忙敛了敛神色，对许故道：“故哥儿，你别误会，我不是在怪你。真的不是怪你。我是……我是在怪我自己。”

许故并未介意。人死不能复生，他轻咳一声，转移了这个沉重的话题。

“我也是最近刚刚在书上看到的。三叔若是有什么不懂的，随时再来问。”

见许故没生气，那人松了一口气。

等人渐渐散去，许故把村长叫住了。

他希望村长能组织一些人，去附近的村子里都说说，把这个技术推广开。

“如果能在更多的地方传播开就好了。”许故把自己画好的图册给了村长许四福。他现在身上没有功名，想去找县令说都没人会见他，说不定还会被打一顿。

不仅在自己村里普及，还要去邻村说？许四福现在相信，面前这个少年是真的想做些事情的。如今奸臣当道，皇上昏庸，苛捐杂税极高，百姓苦不堪言。若是这样的少年以后做了官，对百姓而言也是幸事一件。

“故哥儿，你一定要好好读书，去做官，你一定会是个好官。”村长紧紧握着许故的手郑重说道。

有人让许故读书赚钱，有人让许故读书光宗耀祖，有人让许故读书做好官……许故身上的压力很多，背负的期许很多。但，这些对许故而言并不是压力，而是他前进的动力。

“四伯，我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