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向那个带着粉色围裙的女人。
他看不出对方年纪,女人穿着不太合身的粉色体恤和吊裆裤,不知道究竟是哪个廉价市场的产物,毫无剪裁可言。
更别提那碰到火星子可以燎原的劣质布料,简直就像是从批发市场捡来的似的。
头发黑黄相间,卷的就像是贵妇走丢了几天的泰迪。
你说她用心烫吧把应该是用心烫的,只是技术太过拙劣透着股精心设计的可笑。
眉眼没有必要细看,肯定是带些龌龊的。
陆商往常年在陆夫人那里扮久了甜心小儿子,就像被阉.割的狗早就没什么气性了,在学校里又有陆少爷的名头冠着,走到哪里被前簇后拥着的,也没有他发脾气的机会。
所以他现在即使骂了两句脏话,在别人听来都是轻飘飘的。
陆商想象中的自己格外有气势,可在别人看来就是娘.炮发嗲,让人鸡皮疙瘩都能掉一地。
他一出口,刚才招呼他的大哥直接骂了一声槽,像是后悔自己招呼他。
旁边的大姐们也是捂着嘴笑的咯咯的。
始作俑者辛霁月根本不知道陆商心里经历了什么虎落平阳被犬欺的惊天巨浪。
她怪无赖的扯扯嘴角,"我只是跟我姐妹们举个例子,看把你吓得。叫什么来着,陆章是吧,赶紧做活去,别磨蹭了。"
陆商恶狠狠的盯着辛霁月,没想到对方大咧咧的回到自己位置,竟然还说着,"我就喜欢这种屁.股白的,刚才那个一看屁.股就白。"
陆商觉得自己天灵盖突突的跳,可想到自身窘境和火车站门口大姐的嘱托,他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之后他一直提防着,脸防备似的朝着辛霁月的方向,甚至在辛霁月找自己暖水杯的时候,陆商脚底下都挪动着脚步防止被骚扰。
好在到了夜里三点,活干完了。
辛霁月在一张纸上写着每个人干的数量,发给了老板。
老板再在微信给每个人转账,这天才算结束。
陆商看着已经打包好的鲜花,感受着自己已经累的抬不起来的胳膊。
看着自己装货的时候被压脏的定制皮鞋,心情极为复杂。
但看着张老板给他转来的三百块钱时,他准备打发给陆夫人的一篇小作文都己胸腔里写好了。
众人散场,有的开着电三轮走了,有的开着电动车走了,有的住得不远走几步就到村里了。
辛霁月收好自己的包,在大棚的灯光下看了眼防她如防贼的陆商,对方目光里几分提防几分厌倦几分怒骂。
辛霁月收回目光,转身吹着口哨说着,"又赚了两百块钱咯,在斗南,有手有脚就是饿不着哟。"
陆商看她可算走了,屁股都跟着放松了。
刚才的几个小时,像被一个巨大的针管对着他的屁.股,让他这几个小时分分钟都不敢放松。
他怀疑自己干这么几天能练成翘臀。
刚才来的路上,他跟张老板说了自己的情况,隐去了自己的身世和泡妞的事,光说自己落魄,让张老板看能不能给他安排个住的地方,张老板满口答应了。
这会陆商赶紧给张老板发语音提起这事,张老板姗姗来迟般的醒悟过来,"啊哟,还有这事是吧,怪哥确实给忘了,阿月走没走啊,她现在租的房子就是我家自建房,旁边有个小屋这会没人住,有床有桌,正好你可以将就。我给她打个电话让她回去接你,阿月这丫头下班跑的比谁都快,这要是跑回去了再让她接你,不知道怎么骂人呢。到时候你就听着就行,别搭腔就得了。"
阿月?不就是那个骚扰他的女的?陆商刚才有听到那些人的对话喊她阿月。
他瞬间恶寒,想让老板别叫对方回来,正要说"不必我自己找个住的地方凑合凑合就行",却没想到卷帘门一挑,老板口中的阿月赫然站在门口。
不知道是一直在门口呆着,还是怎么回事,神出鬼没地对陆商说,"让我接你?想的倒美,赶紧出来,别磨蹭。"
陆商怀疑辛霁月根本就没有走,他甚至怀疑今天的所有经历就是个局,是把自己骗到辛霁月那里的陷阱。
可是又不合理,毕竟他坐上来昆明车这件事不可控,他主动找中年大姐求助也不可控,所以一切只是偶然。
是他自己太倒霉了。
陆商这人没什么自尊心,他完全可以开口说我不去了,可辛霁月就像是识破了他的内心,"怎么了?怕我吃了你啊?看把你吓得。"
陆商直接向门外走去,"真可笑,我为什么会怕你。"
可走了几步反应过来现在辛霁月就站在他身后,想到他的屁.股,吓得又是一个躲闪让辛霁月走在了前边。
"只能坐电动车,你坐后边,坐稳点,搂着我。"辛霁月把包挎在车把,带上头盔,嘱咐后边人。
辛霁月载过别人,其他人上车电动车后胎都会有下沉感,可是陆商上车的时候没有,看上去高高大大的没想到竟然浑身没肉,辛霁月心里飞速的涌过这样的想法。
陆商却心想:还想让自己搂着她?做梦吧,他宁可刹车的时候从电动车后座摔下去被后边的车压成柿饼子,也不会搂着她。
心里想是这样想着,可陆商到底惜命的。
他是陆家最得宠的小儿子,手指破个皮,家庭医生就全员出动赶过来了。
他如果见点血,陆家不知道有多少人该写辞职报告。
其实按照秘书的话,陆夫人答应按照一比一百的比例给他打钱。
陆商今天赚了三百,陆夫人应该打来三万,他完全可以商务舱回北城了。
可他不想让陆夫人知道他大晚上不睡觉累死累活才赚了三百块。
倒不是怕她心疼,主要是怕成为陆夫人以后成了埋汰他的话柄。
"别人叫我阿月,你也可以这样叫我。"
昆明的晚风极为舒服,路灯盈黄,明月姣姣,带着头盔的辛霁月头盔下缘露出一圈金色的发尾说道。
陆商距离近,清楚的看清上边的焦印和分叉,也能看到她那因为不塑形而导致的圆肩,和没有丝毫仪态的颈椎姿态
让他叫她阿月这件事是别想了。
他语气生硬,"刚才看记件单看你姓辛,我还是叫你辛姐吧。"
"让你叫我阿月,你叫我辛姐。你这不是见外吗,咱俩现在离得这么近,我都能听见你的呼吸。现在又要一块回家,你说咱俩有必要这么见外吗,你就叫我阿月吧。"辛霁月劝说。
声音跟哄小红帽开门的狼外婆没什么区别。
"怎么就听见我的呼吸了?我坐你后边都是屏住呼吸的,实在憋不住了,我都是把头扭到一边去呼吸的。能听到我呼吸,你这不是瞎说吗。还有什么叫要一起回家啊,你回你家,我去我自己的去处。我问了张老板了,咱俩都不是一个大门,自己去自己家,只是暂时顺路而已,说什么一起回家啊。辛姐,您说话能慎重一点嘛,辛姐?"陆商觉得自己差点都要翻白眼,但是想到辛霁月看不到,白眼也翻到点上,索性做罢。
"你这是打定主意要跟我见外了,没事,日后来日方长的。你看咱们都在斗南作工,这是多么难得的缘分啊。我听你说话也有北方口音,我老家也是北方的,你看我们同样在昆明打工,这多不容易啊。"辛霁月仍然笑嘻嘻的,等红灯时腿叉下去。
陆商在后边摇摇晃晃,这才想起要把双腿落下去,可腿不可避免的和辛霁月的擦在一起,他赶紧挪挪位置。
"你可能没有什么打工的经验啊,人在外地啊,那种男女关系啊都是很随缘的。比如今天一直教你装货的那个林哥,他现在的老婆就是一起在江西打工的时候认识的,你看看这缘分多好啊。一个人在外地打工苦啊,有个伴就不一样了,你说是吧?"辛霁月又蛊惑。
"看路吧,辛姐。北方大着呢,辛姐,你是怎么划分的,是按照秦岭淮河分的,还是按照什么的,地理书都没你这么会分,辛姐。"陆商有点不耐烦。
辛霁月倒是根本不在意。
仿佛她只是在随口说些什么打发时间,根本不在意陆商回答。
到了出租房,陆商发现那外表看简简陋陋,进入之后好歹走廊里是窗明几净的,走廊南北分出来了几间。
辛霁月介绍说,"这里住的都是附近打工的,都挺好相处的,你住的我对面这间。对了,你那个钥匙在我房间里,进来我跟你拿。"
陆商还在想要不要换鞋,进去发现没有必要,出租屋入门一眼就能看到头,几步路就撞到墙,就算不换鞋,踩出什么污垢,可勤擦也没什么工作量。更何况辛霁月这里也没有替换的拖鞋,所以换鞋这事作罢。
旁边老旧沙发早就做的变形,上边罩着不知道从哪里买的一块布。桌子上多是塑料或者不锈钢的盘子,桌子上有个白色塑料袋装的散称瓜子。
陆商皱了皱眉头,望向地面。
好歹地面没有瓜子皮,不然这个环境就更让他头痛。
辛霁月从抽屉里拿出个钥匙,陆商接过来,非常谨慎表达担心,"辛姐,你没偷着配一把吧?"
辛霁月没有回答配或者是没有配,却说了句,"还没呢。"
陆商哦一声,可是走了几步,却反映过什么,瞬间冷汗涔涔的。
他回过头隔着走廊看向辛霁月,只见她满脸戏弄,明显刚才是故意捉弄他。
陆商冷哼一声,自己去开门。
门是木头门老式锁,拧了拧开不开。
辛霁月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他门口,"这门不好用,你每次开的时候提着点门把。"
辛霁月示范,门开了。
陆商一眼看清房间原貌。确实乏善可陈,他觉得自己眼前一黑,他这辈子从来没有住过这么小的房间,连在英国他都有好几处房产,即使小时候去夏令营受罪都比这环境要好。
他不自然的滑动了喉结,站在门口良久没有动。
等辛霁月走了,他进入房间。
没有吸尘器他没法吸床上的尘螨,可这不是最棘手的,棘手的是这里的洗手池竟然是老旧石板,里边隐约有泥垢。
很明显这不只是洗漱用的。
他需要些最朴实无华的东西,比如洗漱用品等。
可是他没有留意刚才来的时候有没有经过超市,刚才一路上他光在琢磨着怎么拒绝喊辛霁月阿月来着。
恰好有人敲门,正是辛霁月。
她终于知道干件好事,提这个巨大的黑色塑料袋,掏出来里边一样样东西给他看,"牙膏洗发水,洗脸盆毛巾,拖鞋,就先买了这个,你先用着,再缺什么,比如内裤什么的你就自己买。你要是不知道去哪里买,明天我陪你去。"
陆商道谢再次叫她,"谢谢辛姐。"
他脑子转的快,"对了辛姐我把钱转给你吧,多少钱?我加你微信吧,你正好可以把我拉工作群里,张老板说每次招人都是在群里发消息,我这样就不用每天问他了,你说呢?"
"行,那你加我微信吧,你要是不叫我姐我根本不会收你钱,可你叫我一声姐,显得那么见外,那你就连零带整的都转给我。至于微信群,你别进去了,每次叫人的话,我知道了不就代表了你也知道了吗。你在这里又没有交通工具,我到时候拉着你上工啊。"辛霁月眼镜滴溜溜的在陆商身上打转,"你叫我一声姐倒是也对,我应该比你大几岁。"
"就大几岁吗?"陆商平日里怼陆夫人的毒舌发挥了作用,他看出辛霁月不过二十岁的年纪,可是想到她那辛辣的手段作风又实在不像个二十多岁的人,埋汰她一句也实在不过分。
辛霁月混不在意,"看你说的,你既然叫我一声姐,我也应了。不过现在就流行姐弟恋,好弟弟,你想不想跟姐姐我处对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