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宫那些事儿 第76章 第三十八回（下）

王娡道：“颜色太艳了，挑一件素色的吧。”

绿竹不解，“那样的正日子，后宫有头有脸的嫔妃都要去请安的，人人都绞尽脑汁打扮呢，生怕被比了下去，孺子倒好，总是穿那些老气的颜色。”

王娡摇摇头，“后宫险恶，凡是都要低调行事，何必那么招摇遭人嫉妒了去，何况今日已不同往日，以前有陛下宠爱，事事都好说，如今陛下对我这个光景，咱们自己若不谨慎行事，真不知后果是什么样子。”

绿竹不断点头，自去按王娡的要求准备不提。

至次日，椒房殿果然热闹非凡，莺莺燕燕挤了一屋子，个个盛装艳抹，珠环翠绕，香气袭人，椒房殿的椒香都暗淡了下去。

太后只是闻到这样的浓浓的香气就可以想见她们是怎么的相互攀比争美了，便笑道：“好浓烈的香味啊，哀家这鼻子都不够闻了。”又指着一边道：“这是栗丫头吧，你惯用百合的香味，你这香露的气味谁也调不出来，只自己偷着用，鬼着呢！”

栗良娣不好意思笑道：“这也不过是寻常的气味，太后若是喜欢，臣妾回去调制一些给您送来。”

太后笑道：“罢了，罢了，哀家已经是老太婆了，还要这么香的香露做什么，没的让人笑话，还是你自己留着用吧，皇上就喜欢你这个味儿！”

贾姬插嘴道：“陛下和臣妾说过，最喜欢的是娡儿妹妹身上天然的那股香气，那可是再调制也调制不出来的。”

栗良娣狠狠地剜了一眼贾姬，贾姬方会意自己说错话了，又忙打圆场，说道：“娡儿妹妹身上的香气虽然独特，但栗姐姐自己调制的百合香露也深得陛下喜欢呢。”

太后指着贾姬说话的方向道：“贾丫头，你也别光顾说她们，你不也会调制香露么，皇上到上林苑打猎总是要带上你调制的香露驱蚊，你以为哀家不知道么？”

贾姬讪讪笑道：“太后，臣妾都是胡乱调制的，哪里比得上其他姐姐的。”

太后又一指她旁边说道：“贾丫头旁边坐着的是程丫头？”

程姬答道：“是，太后。”又问：“太后是怎么猜到的，臣妾刚才并没有说话啊！”

太后笑道：“你身上虽不用香露，但你宫殿里焚着的龙诞香，一闻就闻出来了。”

程姬笑道：“还是太后疼爱臣妾们，什么事都留心着。”

太后笑道：“不留心怎么行呢，皇上要打理前朝的事，已经够忙了，这后宫，哀家只好替他多看着点儿，等立了皇后，就好了，到那时，哀家可是什么事都不管，只管和你们说说笑笑，那才有意思呢！”

众人都不言语，室内气氛十分沉默，王娡便道：“太后若什么都不管那怎么行呢，凡是有太后提点着，才不至于出错呀！”

太后故意说道：“哀家老了，也管不动了，没的叫你们讨厌！”

这话虽像是玩笑，却也含了几分严厉之色，众人忙起立跪拜道：“太后圣明，臣妾不敢讨厌太后。”

太后又笑着抬手示意众人起来，“好啦，怎么好端端的又跪下了，都起来吧，哀家不过说一句玩笑话！”

众人起身坐好，栗良娣忽然笑问：“太后，您猜猜看，今天少了哪一种香味？”

众人都不解栗良娣何意，王娡心中暗暗点头，思忖道：“太子妃为何没来，这样重要的日子难道她忘记了？如今栗良娣引着太后猜测，分明是剑指太子妃了。不知又要生出什么事情来。”

只听太后笑道：“哀家可上哪里猜得到啊，你倒说说看，少了哪种香味？”

栗良娣浅笑道：“往常太皇太后常夸，薄颜姐姐一向淡雅清丽，所用的香也是极清淡的，臣妾这么多年来，只记得那股淡淡的香味，轻而薄，今日冷不丁没闻到，还有些不习惯呢！”

贾姬刚才得罪了栗良娣，忙帮腔道：“就是呢，那股淡淡的香味最是忘不了的，臣妾也很喜欢呢！咦？薄颜姐姐今日怎么没来啊，是去陪太皇太后了么？”

栗良娣紧紧盯着太后脸上的阴晴变化，太后虽十分沉得住气，可依旧有一丝不悦落入栗良娣眼中，她心中甚是得意，便故意笑道：“毕竟么，太皇太后跟她最亲近了！”

贾姬道：“再怎么亲近，宫中的礼仪规矩不能废的，何况颜姐姐还是太子妃，这上行下效起来，还得了么！”

满屋子只有栗良娣和贾姬你一句我一句说得不亦乐乎，其他人只是暗暗看着笑话，谁也不肯插嘴。

姜毕竟是老的辣，她们这些小心思怎么瞒得过太后，只听太后道：“好啦，太子妃终究是太子妃，岂是你们能随便议论的，还说别人不懂规矩，你们就懂规矩了？”

众人见太后薄嗔微怒，忙跪下请罪，“请太后息怒！”

太后并不急于让众人起身，而是缓缓说道：“你们都是皇上的妃子，在东宫时就一直伺候皇上，也都是老人了，如今虽说名分未定，既然分了宫，就是各宫的主子了，后宫不比别处，那是皇帝的后院，最要紧的是和睦相处，前朝已然那么忙了，难道还要皇帝来为你们操心吗？”

众人又忙请罪，“臣妾不敢！”

太后道：“不要光说嘴皮子，要落实到行动上，有些小心思该收就得收起来，心思要多用在皇帝身上，多用在教育皇子们上！”

众人忙答道：“臣妾谨遵太后懿旨。”

太后方道：“都起来吧。”

正说着，皇帝忽然进来了。给太后请了安，众姬妾又给皇帝请了安，方都落座。

皇帝还是一打眼就看到了王娡，王娡的目光也在不自觉瞧向皇帝，二人都忙躲闪了。

只听太后问道：“皇儿前朝的事都处理完了？今日怎么这么早就来看哀家了？”

皇帝答道：“今日朝中无甚大事，儿子就早早过来了，母后今日眼睛可还好，听太医说母后的眼睛昨日又疼了。”

太后道：“老毛病了，天气冷疼，天气热也疼，母后都习惯了。只是朝政要紧，朝中无小事，皇儿且不可荒疏了朝政啊！”

皇帝答道：“儿子知道了。”又问：“母后和大伙儿聊什么呢，怎么儿子一来，都不说笑了呢！”

太后道：“还能聊什么，不过是些家长里短，说说笑笑而已。”

皇帝笑道：“儿子还担心她们因为分宫的事都来找母后抱怨呢，看来竟是儿子错了。”

太后笑道：“可不是嘛，后宫统共就一个皇帝，哪个嫔妃不想离皇帝近些，分到远处的宫殿自然是不高兴了。”

众人都笑道：“不敢！”

太后道：“哀家记得最近的翠华殿分给栗丫头住了，是吧？”

栗良娣答道：“是呢，太后。”

太后道：“可见你在皇上心中的地位了。”太后又道：“兰林殿是程丫头住了？”

程姬道：“正是呢，太后。”

太后点点头，又一一说了一些宫殿，众人都应和着。人人都明白，太后虽然口上说分宫是按皇帝的意思办的，可谁都知道，最后没有太后的点头，也是不行的。

太后又忽然问道：“娡儿呢，这会儿子怎么这么安静？”

王娡方笑道：“太后，臣妾在这呢。”

太后“哦”了一声，“你分到哪个宫殿去了，哀家怎么不记得了？”

王娡微一迟疑，答道：“回太后的话，臣妾还住在宜兰殿呢！”

太后道：“怎么还住在宜兰殿？为什么不到新宫殿去住？”

王娡笑道：“还没给臣妾分配宫殿呢。”

太后想了一想，“怪道呢，哀家怎么一点儿印象都没有。”

又对旁边坐着的皇帝道：“皇儿也是疏忽了，赶快给这丫头安排个宫殿吧，让她们母子也好有个安稳的住处。”

皇帝方道：“那就请母后给她安排一间吧。”

太后叹气道：“如今就剩了增成殿还好些，远是远了点儿，但环境还算清幽雅致，娡丫头就先到那去住吧。”

王娡心中倒吸一口凉气，增成殿不是远了点儿而已，那是后宫中离宣室殿最远的宫殿，看来太后还是对她产生了意见，皇帝更不用说，是妥妥的不肯原谅她。

栗良娣听到这样的结果，自是打心眼里高兴，脸上的得意之色都不加掩盖了。后宫惯会拜高踩低的，王娡如今是后宫最大的笑话，自然招了众人的嘲讽。

王娡忙收起凌乱不堪的心情，换上甜蜜温柔的笑容，跪下谢恩，“臣妾谢过太后，谢过陛下！”

太后笑道：“快别拜了，当心身子。”

有皇帝在，又是在太后这里，众人不免有些拘谨，对皇帝也是恭恭敬敬的，又坐了一会儿，便都散了。

回来之后，王娡便派人去打扫增成殿，又着人搬进常用物品，都准备的差不多了，绿竹才陪着王娡过来增成殿。

王娡一处一处看去，雕梁画栋虽有些陈旧，看去还算结实，好在奴婢们打扫得彻底，看上去倒也整齐干净，暗合王娡的品味。

王娡不断点头，“要比本宫想象的好多了，环境也清幽，还有一大片花园，来年将这园子好好打理打理，毕是好看的。”

绿竹不免有些失落，“孺子什么事都往好了想，明明是偏僻荒凉却被你看做是清幽，就怕过于清幽了，再也没有人愿意来这里了。”

王娡笑道：“何时也学会说半截话了，‘再也没有人’说的是谁啊？”

绿竹道：“总之孺子知道是谁就好了，奴婢也不是乱说，咱们这里离宣室殿那么远，换成奴婢也不愿跑这么老远呢。”

王娡叹口气道：“傻丫头，路远不是理由，也不是借口，只要心里惦记着，心里愿意来，再远的路都不会觉得远，如果心里不惦记，心里不愿意来，再近的路都会嫌远啊。”

绿竹皱眉道：“那可怎么办啊，孺子？如果皇上以后都不来我们这里可怎么是好？”

王娡瞅着远方道：“日子总要过下去的，且走一步看一步吧。不说这些了，咱们到那边看看。”

绿竹扶着王娡又往前走了一段路，忽然在内墙垣下看到一堆洁白的东西堆在那里，走近一瞧，同时惊叫失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