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宫那些事儿 第123章 第六十二回（上）

这日，皇帝处理完政事，太阳已经偏西了。秋来上前问道：“陛下，要不要现在就传晚膳？”

皇帝摸摸肚子，“是有些饿了，走，去王美人那里。”

皇帝到了漪兰殿，里面静悄悄，只有宫女太监值守，回道：“王美人去看望王少使去了。”

皇帝立在院中，夕阳投射下一束黯淡的光茫，在皇帝脸上遮出昏暗的轮廓。

皇帝静默片刻，转身出了漪兰殿，往宣室殿正殿的方向走去，走了一段路，又掉头往另一个方向走去，秋来在后跟随着。皇帝问道：“朕有多长时间没去王少使那里了？”

秋来道：“正经有些日子了，陛下，七国之乱爆发到现在，陛下还没有多少时间去后宫呢，自从王少使诞下皇子，陛下还没去看过呢！”

皇帝道：“是该去看看他们娘俩了，走吧。”

秋来笑着问道：“陛下，现在可是去王少使那里？”

皇帝道：“对，去她那。”

秋来讪笑道：“陛下，王少使住处不在这个方向，应该朝那个方向走。”

皇帝疑惑道：“朕走错了吗？”

秋来笑道：“陛下，您不记得了，王少使诞下皇子后，就不在宣室殿偏殿住了，已经搬到合欢殿去住了，还是您的旨意呢！”

皇帝刹住脚，“哦，还有这档子事，朕倒是忘了。”

说着，朝合欢殿走去。皇帝示意宫女太监不用通传，一径进了里间，就见皃姁怀里抱着孩子，臧儿、王娡正陪着说话呢。

猛然见皇帝进来，都是又惊又喜，慌忙请安，皇帝虚扶一下，“都起来吧。”

众人归了坐，皇帝看向臧儿道：“夫人身子可还好？”

臧儿笑道：“托陛下的洪福，民妇身子还健朗。”

皇帝笑道：“朕这些日子忙，没时间照顾她们姐妹，多亏有夫人陪伴照料，朕也不用担心了。”

臧儿忙起身答道：“陛下言重了，两个女儿能侍奉陛下，已是她们的福气，怎敢让陛下照料担心，民妇还担心她们不懂事，给陛下增添烦恼，惹陛下不高兴呢！”

皃姁嗔道：“娘，您说什么呢？谁不懂事，惹陛下不高兴？是姐姐？还是我？”

臧儿道：“陛下，您瞧瞧，我这个小女儿被我宠坏了，性子越发骄纵了，还请陛下多多担待！”

皇帝哈哈笑道：“夫人言重了，娡儿和皃姁都好得很。”

说着，眼睛看向王娡，满眼都是柔光，王娡倒有些不好意思，皃姁在一旁娇嗔道：“陛下，陛下，自从吴楚七国叛乱，您还一次没来看过臣妾和皇儿呢，您瞧瞧，皇儿都四个月了，他可是日夜盼望着见父皇呢！”

皇帝笑道：“这几个月，朝政忙，是朕疏忽你们母子了，来，让朕抱抱皇儿。”

皇帝从皃姁怀里接过小皇子，一面逗弄着，一面笑道：“他在笑呢，眼睛长得不像朕，像母亲。对了，皇儿还没有名字吧，朕想想看给起个什么名字好？”

皃姁噗嗤笑了，皇帝问道：“你笑什么？”

皃姁道：“臣妾笑陛下真真忙糊涂了，咱们的儿子陛下已经赐过名字了。”

皇帝一拍脑门，“是啊，朕想起来了，朕给他起的名字叫……刘寄，对，就是刘寄，寄儿出生时，七国叛乱刚爆发，朕寄希望于他，希望吴楚之乱早日胜利平定，所以给他起了单名——寄。这小家伙果然争气，七国叛乱三个月就平定了，可不是一个有福气的孩子嘛！”

皃姁见皇帝格外高兴，趁势道：“陛下，臣妾生气了，陛下不但疏忽了臣妾，还疏忽了寄儿，就连寄儿的名字还是臣妾提醒陛下才想起来的，臣妾真的生气了。”

说着，嘟起了嘴巴，一副娇嗔撒娇的模样，皇帝见她生了刘寄之后，更加丰满圆润，比之先前多了几分成熟的韵味，自然越发动人诱人，心中禁不住掠过一丝荡漾。遂笑道：“好好好，的确是朕疏忽了，别生气了，朕补偿你们母子还不行吗？”

皃姁娇嗔道：“谁知道陛下的补偿有没有诚意？陛下要是真想补偿臣妾，那陛下就答应臣妾的一个请求？”

皇帝道：“什么请求？”

皃姁道：“陛下答应了，臣妾才能说。陛下要是不答应，就是没诚意。”

皇帝看她娇憨婉转，撒娇撒嗔，早看得痴了，笑道：“好吧，朕答应呢，说吧，什么请求？”

皃姁秒目一转，笑道：“臣妾位分太低了，在后宫里被人瞧不起，臣妾想让陛下晋封臣妾为夫人，陛下可还答应么？”

臧儿忙劝道：“女儿，别胡闹！”

皇帝忽然笑道：“这有什么，君无戏言，朕刚才不是已经答应你了吗，好，明日朕就下诏封你为夫人，这回不生气了吧？”

皃姁笑道：“臣妾谢过陛下，陛下绝不能食言啊！”

皇帝笑道：“不食言，不食言！”

皃姁笑着，眼眸悠然一转，又嘟起嘴来生气。皇帝问道：“怎么还是一副生气的样子？朕刚才不是已经答应你明日封你为夫人了吗？”

皃姁撒嗔道：“陛下是封臣妾为夫人了，可是我姐姐呢，已经为陛下生了三女一子，现在还是个美人呢，臣妾为姐姐鸣不平，陛下要是真宠爱姐姐，明日就一起将姐姐也封为夫人才行，只封臣妾一人，姐姐却落了单儿，那有什么意思！”

王娡听罢，赶忙道：“妹妹，快别说了，不要让陛下为难……”

皇帝看着王娡，笑道：“皃姁说得对，也该进一进你的位分了，现在还是个美人，是让你委屈了，好，朕明日就下旨，你们姐妹二人一起封为夫人！”

王娡跪下说道：“陛下，万万使不得！陛下对我姐妹二人的盛宠，我姐妹二人感激不尽！只是，宫中有宫中的规矩，我姐妹二人不敢坏了宫中的规矩，请陛下收回成命！”

皃姁道：“姐姐，什么规矩？陛下就是规矩，陛下说行就行，那栗姬、贾姬、程姬哪一点比你强了，如今不都是夫人了嘛，姐姐比她们差哪里了，如今轮也该轮到姐姐了，您说是吧，陛下？”

皇帝笑道：“娡儿，这次皃姁说的对，美人的位分实在委屈你了，来，快起来！”

说着，要扶王娡起来。王娡不但不起来，越发跪拜下去，“陛下，臣妾实在没为陛下做什么，陛下心里有臣妾，臣妾就已经十分知足了，臣妾觉得在美人的位分上挺好的。

吴楚七国叛乱刚刚平定，妹妹为陛下诞下小皇子，为朝廷带来胜利的福音，只封妹妹就好了，如果连臣妾也一起封为夫人，会让后宫其他嫔妃觉得陛下过于偏爱我们姐妹，反而引来后宫不睦，得不偿失呢！求陛下收回成命，如果陛下不收回成命，臣妾就一直跪着不起来！”

皃姁道：“姐姐你……”

她知道王娡一向坚决，认定了的事就不会改，因此话说到一半就没再说下去。

皇帝也深知她为人，想了一想，叹气道：“唉，好吧，朕知道你一向顾大局、识大体，给你个夫人做，那是把你架在炭火上烤啊，也好，你就先委屈着在美人的位分上多呆些日子吧。明日朕只下诏封皃姁为夫人就是了。朕已经答应了你的请求，现在总可以起来了吧！”

王娡方笑着起来。又说笑了一回，见皇帝目光总在皃姁身上逡巡，臧儿和王娡便起身告辞了。

皇帝留宿合欢殿，红烛鸾帐，自是畅快无比。次日，皇帝便下诏封皃姁为夫人，即便是越级进封，皇后还是配合着履行了一切手续。皃姁捧了夫人玺绶，满是得意笑容。

各宫嫔妃虽是嫉妒艳羡，却也不敢不登门道喜，有带礼物的，也有不带礼物的，皃姁将不带礼物的一一记在心里。臧儿和王娡也来了，待其他妃嫔都走了，母女三人方关起门来说话。

王娡忍不住劝皃姁，“妹妹，你这次是越级进封，背地里不知有多少人嚼舌根呢，以后一言一行不可不谨慎！”

皃姁道：“姐姐在后宫待了这么些年，胆子越发小了，妹妹来的时日虽短，却也瞧得明白，这后宫之中，什么都靠不住，陛下的宠爱更靠不住，唯有趁着得宠时，将权力抓在手里才是最靠得住的。

未央宫里，除了皇后，夫人的位分最高，如今咱们再也不用看翠华殿那个女人的脸色了，至于皇后嘛，只不过是个摆设，我看也摆不了多久了，到那时，未央宫就真正是你我姐妹二人的天下了！”

王娡隐隐觉得不妥，追问，“妹妹刚才的话什么意思？难不成妹妹想当皇后？”

皃姁道：“姐姐瞧不出来嘛，皇后迟早是要废的，眼下最要紧的是争太子之位，姐姐有刘彘，妹妹有刘寄，陛下现在又这么宠着咱们，你我姐妹二人何不放手一搏？”

王娡摇头道：“妹妹，太子的位子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呢，彘儿才四岁，越儿和寄儿更小，且不说老太后有意立梁王为太子，就是长子刘荣我们拿什么去比呢，妹妹快打消了这个念头，姐姐只希望，你我姐妹二人在宫中平安度此一生！”

皃姁道：“姐姐也忒没见识了，白读了那么多书！彘儿、越儿、寄儿年纪小又怎么了，俗话说得好‘摇车里的可以是爷爷，拄拐杖的兴许还是孙子呢’，依妹妹看，刘荣就是个酒囊饭袋，既不中看也不中用，太子还轮不到他来坐！”

王娡还欲劝，皃姁又道：“姐姐不用说了，你既然不愿争，妹妹也不勉强你，就让妹妹来争好了，人生苦短，皇上的情爱也会转瞬即逝，妹妹再过几年就要人老珠黄了，要争就现在争，即使粉身碎骨，妹妹也不后悔！”

臧儿在一旁听了，并未插言，因为皃姁太像年轻时的自己了，说不得，劝不得，一切皆是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