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伦又被抓了?!
这个消息来得实在太过令人震惊,好几秒钟,晏云栖都没能回过神来。
怎么会,怎么会被抓?!
大海如此广阔深邃,一只人鱼回到大海,不就像一滴水落入海中,是可以消失得无影无踪的吗?
许久,晏云栖都不知该说什么。
坐在他对面的杰恩淡淡补充道:“他不会再有下一次机会逃跑了。”
晏云栖心里咯噔了一下:“要杀了他吗?不,我说的是实验……或者解剖……”
杰恩颔首,又继续道:“而且不会再把他关在之前的地下室了,这次会严密看管起来,不会再给他逃跑的机会。”
“那会关到什么地方去?”晏云栖追问了一句。
“当然是更为保密、不能被非相关人员知晓的地方,”杰恩嘴角微翘,双眼随即投向了窗外,投向了那一条被草木掩映着的小路。
随后,他收回视线,郑重道:“晏教授,在对他进行实验前,爱德华上将希望你能与他讲讲话。虽然没有直接的证据证明,但让人鱼在死前情绪稳定,似乎能更有利于得到我们想要的东西。”
晏云栖默然了一下,低声连问了好几个问题:“你们想要从他身上得到什么东西?又会将他关去哪里?他……他什么时候会……会死?”
杰恩没有回答,端起还装着食物的盘子,站起身,看了一下戴在腕部的手表,说道:“爱德华上将的船在半小时后入港,我得先走了,晏教授,你多保重。”
杰恩这一串前言不接后语的话,晏云栖认为并不是无心的。
他和杰恩关系虽没有特别亲密,但他们在战前便相识了,在一个有关生物伦理的科学座谈会上。
在会议小组谈论时,两人正好在同一个话题组。晏云栖隐约记得,那天大家争论得很是激烈,最后,话题就落到了“如何看待医学实验中的动物”问题上。
杰恩当时也发表了观点,遭到了绝大多数科学家的反对。
晏云栖那时还是个学生,年轻稚嫩,在大家讨论时并没有说话。但他认同杰恩大部分的观点,于是在会后,专门去与杰恩交换了联系方式。
要真的论起来,他与杰恩的关系,比与凌怀钧的关系好得多。
后来战争爆发,杰恩参了军,再见面就已是这一次的斯诺瓦岛之行了。
两人多年未见,人生际遇截然不同,服从着不同的使命,的确陌生了很多。
但晏云栖认为,杰恩对待动物、对待海洋生物的基本态度,应当还是与多年前一样、与自己的观点相仿。
晏云栖坐在座位上,默默思考着杰恩方才所说的话中的深层意思。
突然间,一阵狂风猛地袭来,将窗户刮得撞击作响。餐厅内的众人还没来得及反应,大暴雨轰然而至,在狂风的加持下,雨点“噼噼啪啪”地落进了屋内。
晏云栖连忙去关窗户。
就在这时,他又望见了那条小路。
刚才杰恩说话时,好像正是看向了那里。
那条路……那条路上,有什么秘密吗?晏云栖心想。
晏云栖沉下了眼眸,状如无事般,将盘中的食物一一吃完,然后与还在用餐的克劳和伊莎贝尔告辞,独自顶着大暴雨,冲出了餐厅所在的楼房。
倾盆的雨水将他的眼镜模糊了,眼前只剩下一片水汽,要不是每天都在这岛上生活,现在只怕是已经找不见东南西北。
因为雨势太大,人们纷纷都躲避进了临近的楼房,在他视线能分辨的范围内,只有朦胧的景,没有任何人。
当然,他这个时候出来的目的,也正是如此。
也不过几秒钟的时间,晏云栖浑身从上到下、从里到外早已湿透。
他走得不算快,像是略有些精神质地先沿着平时惯常的路走到了住宿区,又从宿舍区走到海边。
现在已接近夜里,在乌云笼罩与大雨瓢泼的联合作用之下,海变得深蓝近黑,上面还被一层雾气笼罩着,看不清真实的样子。
唯一能确定的,是海面上有一艘船,开着探照灯,灯光刺破暴雨和浓雾,逐渐靠近了港口。
岸边有一队人在等待船只靠岸。为首的似乎正是杰恩,他与站在他身后的卫兵们都撑着雨伞,站得笔挺,宛如一尊尊雕像。
晏云栖借着大雨与天色作为幕帘遮掩,躲在了离码头不远处的一块大石后。
等到船只驶入了港口,爱德华及一个为他撑伞的卫兵先行从舷梯走了下来,杰恩连忙上前,接替了撑伞的任务。
在爱德华与杰恩都在岸边站定之后,一个巨大的木箱子被众多人推下了船,最终停在了斯诺瓦岛的土地上。
爱德华挥挥手,众人又继续将那箱子往前推着。
似乎箱子底部是装了滚轮的,虽然大雨滂沱,但那箱子移动得并不算慢。
杰恩落后爱德华半步,随在那滚动的箱子后面。
而在晏云栖的意料之外又似乎在意料之中,众人推着木箱子,并没有往实验楼的方向走去,而是拐弯走上了那条小路。
小山丘上树木繁盛,再加上大暴雨,一众人也只是急迫地想要将箱子运送到目的地,并没有发觉后面有人尾随。
晏云栖亦是非常谨慎。毕竟他只是想知道那木箱会被运到什么地方去,并没有打算、也没有能力去救出亚伦。关于这一点,他非常清楚。
至于上一次将亚伦送回大海,也不过是机缘巧合罢了。
第二次想要救出……晏云栖一边躲藏一边思考着。
这很难,几乎不可能。
小山丘占地并不算广,也不过走了十来分钟,前面的人推着箱子走到了一处山石下陷处时,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就消失在了雨幕中。
晏云栖躲得很远,加上大雨,他根本看不见这过程中发生了什么。于是只能在内心断定那里应当是有一个往下的暗门。
等到过了好几分钟,视线所及范围内再没有人了,晏云栖才又挪动脚步,慢慢接近那个地方。
暴雨依旧猛烈,他感觉到寒冷,脸部、嘴唇都有些发白,甚至感到了些微的颤抖。
可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个低沉的女声:
“晏教授,你在这里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