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睡了吗?
应该是睡了。
他迷蒙着双眼,瞟了瞟客卧的门,轻步往二楼走去。
次日醒来,已将近午饭时分。
黎治慢悠悠走下旋转楼梯,路过大客房时见房门紧闭,不由四下望了望。
洪妈正忙着擦桌子,听见动静抬头看他:“起来了?中午想吃什么?”
“她昨晚是在这儿住的吧?”黎治瞥了一眼客卧方向。
洪妈很快明白过来:“你说小谭啊,是啊!
“今天周一,她要上班,七点不到就走了,怕路上堵车。”
哦,他忘了,今天是工作日。
洪妈倒不觉得奇怪,因为黎治的工作时间和上班族不一样,他一周只去公司一两次,一次不过半天,主要是签字、开会,一般事务都是通过电话、邮件或者开视频会议解决。
“昨天晚饭你给她做的什么?”黎治一面往厨房去一面随口问。
“水煮牛肉。”说起这个,洪妈不觉眉开眼笑,“我看她吃得很香,应该很对她胃口。
“牛肉太多,她分给了我一些,其余的都吃完了。”
看着吃饭的人吃得高兴,她这个做饭的人也跟着高兴。
“你算是遇到知音了。”黎治嘴角浅浅上扬。
“可不是嘛!”洪妈忽地正色道,“我看这姑娘蛮好的。”
“哪儿好?”黎治从冰箱里拿出一瓶冰红茶,颇感好奇,他还没来得及告诉她谭心鸥给她多付了一倍薪资,“就因为她分了你一些牛肉?”
“当然不是。”洪妈挺直了腰板,“是一种感觉。她模样长得好,说话做事给人的感觉也很不错。
“要是你爷爷奶奶还在世,肯定会喜欢她的!”
“是么?”黎治按着瓶盖的手顿了一顿,似在问她,又似在问自己。
到中午下班时间了,启极淮城分公司里,谭心鸥还在凝神盯着电脑屏幕修改PPT。
策划部同事琳琳经过她工位:“心鸥,吃饭去!”
谭心鸥含笑回头:“你们去吧,我点外卖了。”
部门同事陆陆续续出去了,只剩零星几个人待在电脑前,有的玩手机游戏,有的戴着耳机看视频。
谭心鸥“啪哒啪哒”敲着键盘,没一会,旁边凑过来一个纤丽的身影,单手托腮,静静瞅着她。
她侧眸瞧了一眼,是策划部总监助理俞葶。
“怎么啦,俞大小姐?”谭心鸥目光又回到屏幕上,慢慢滑动着鼠标。
“是真的吗?你是黎治的未婚妻?”俞葶细柔又惊奇的嗓音轻轻飘入谭心鸥耳内。
谭心鸥这才移开目光,看向俞葶手机上的八卦新闻。
“刚刚在朋友圈刷到的,虽然脸上打了码,但侧面和背影能看出来是你哦。”俞葶小声说着,眨巴着大眼睛想听她说“是”。
“对,那个人就是我。”
她和俞葶认识三个多月,关系不错,她不想骗她,但也不方便跟她说实情。
办公室人多嘴杂,流言蜚语传得飞快,万一传出去事情有假,会影响到黎治的计划。
所以,她只能说照片里与黎治坐同一台车,进入同一个别墅区的人是她。
“哇!你这保密工作做得也太好了吧?我们天天跟你上下班,居然一点儿也不知道。”俞葶好不容易才克制住尖叫的冲动,笑嘻嘻朝她眨眨一边眼睛,“诶,他私下里是什么样的?
“对你好吗?体不体贴?”
“他……”谭心鸥还没想好怎么形容,突然桌上的手机响了。
她一看来电显示“浪花先生”,是黎治打来了语音电话。
“我先接个电话,晚点跟你说啊。”她将电脑设为睡眠模式,拿起手机走出办公室,往走廊尽头没人的地方去,“喂。”
“还在忙?”黎治十分钟前给她发了信息,没收到回复便拨了电话。
“也没什么事,在等外卖呢。”谭心鸥想,他应该是有事找她,“有什么需要我配合的?”
“晚上有空么?我爸让我去他家吃饭,我想带你去。”黎治语气平淡如水。
谭心鸥注意到他说的是“去他家”,而不是“回家”:“你爸知道我们的事了?”
“嗯,”他轻笑,“气得不行,软硬兼施,叫我今晚必须回去。
“我说可以,正好给他介绍未来儿媳妇。”
他虽然在笑,语调也很轻松随意,但谭心鸥却听出了几分心寒与伤感。
他与他父亲之间肯定有很大的隔阂吧?
她之前看网上说,他父亲是出轨后离的婚,离婚后不久就把外面的女人和私生子带回了家,那女人就是他现在的继母。
“那我们要提前对好台词吗?”他们彼此之间还很陌生,她担心到时候露出破绽。
“现编的故事难免会有漏洞,我们就照实说。”
“啊?可我们才认识不到两天……你家里人会信吗?”
“就是这样他们才可能会信。”他自嘲,“你要是说我早就喜欢你了,对你有多痴情,他们会以为是个笑话。”
嗯……说的也是。
他是有名的花心浪子嘛!
谭心鸥从善如流:“行!”
他又总结出一句要领:“你就本色出演,自由发挥,只要记住一点:我认定了你,你也认定了我,谁也别想拆散我们。”
“……好。”谭心鸥有些心虚地答应。
返回办公室,刚到门口就见俞葶兴冲冲地凑上来:“‘浪花先生’是谁啊?不会就是黎治吧?”
她刚刚瞟见了来电显示。
谭心鸥点点头,回到座位。
俞葶笑得贼兮兮的:“这才半天没见就想你啦?这么粘人的?”
谭心鸥不好说是,也不好说不是,只好抿着嘴轻轻一笑蒙混过去。
“哎呀,热恋中的人啊就是不一样,满脸写着甜蜜。”俞葶单手托着下巴,直勾勾地盯着她。
“哪有?”她心虚地摸了摸脸颊,偏开目光。
又不禁暗想,葶葶都信了,那是不是说明别人也会信呢?
“看来他这回是认真的。”俞葶自顾自分析,“他以前爆出恋情,从来不承认也不否认,别人也不知道那是他正经女朋友还是随便玩玩的女人。
“可这次他亲口说你是他未婚妻诶,稀奇,很稀奇哦。”
“是吗?”谭心鸥没关注过黎治从前的绯闻,生怕自己穿帮了,抿抿唇不敢多言。
但这小模样看在俞葶眼里却像极了羞涩。
“不过,不知道结婚的事他自己能不能做主。”俞葶忽然坐直了身子,认真了几分。
“啊?”谭心鸥疑惑,俞葶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难道她知道内情?
只见俞葶撇撇嘴:“我们淮城这边的豪门圈子有个老规矩,他们那些富二代富三代,不管男女,婚前怎么玩都行,但结婚必须听家里的。
“我身边认识的好多富二代就是这样,结婚对象都是家里安排的,就算本来有男女朋友的,也都得被迫分手。”
“这都什么年代了,还有兴这种包办婚姻?” 谭心鸥还以为黎治这样的只是极个别情况。
“一般人家倒不会,主要是他们有钱人,可能想着商业联姻更有利嘛。”俞葶说完突然意识到有点不妥,“你别担心。
“黎治不是一般的富二代,他和他老爹关系很僵,他老爹不一定管得了他。”
“你很了解他嘛!”谭心鸥不由好奇。
“他家的事全淮城谁不知道?”她嘻嘻一乐,“当然,很多都是听我那些富二代同学说的,不保真。”
原来是这样。
谭心鸥差点以为自己碰到了黎治的老熟人,心里一跳,生怕让她看穿了。
唉,果然,演戏是要有信念感的。
她还欠点天分。
傍晚,黎治把停在黎父家大门外,悠然看向谭心鸥:“准备好了?”
谭心鸥给他比了个“OK”手势:“放心,决不拖你后腿。”
演戏她不是专业的,但信念感她还是有的。
话音未落,只见屋里出来一个穿着墨绿色过膝连衣裙的中年女人,看见车子,清冷的面庞立刻牵起热情的笑容:“回来了!”
她就是黎治的继母管丹珠吧。
谭心鸥隔着挡风玻璃略微打量一眼。
网上只有管丹珠和黎父结婚时的照片,那时的她看上去温柔娇丽,不过那是十一年前了,此时的管丹珠比照片里丰腴了些,面相也不似当年那般柔婉。
下车后,黎治走到谭心鸥身旁,无比自然地牵起她的手,走上门口台阶,视线掠过管丹珠,停在后面出来的男人身上:“介绍一下:
“这是我未婚妻,谭心鸥。”
目光交汇的瞬间,谭心鸥明显察觉到黎宪河与管丹珠脸上闪过一阵惊讶。
尤其是黎宪河,从屋里出来时沉着脸,那气势俨然下一秒就要开口教训儿子。
可一见儿子把绯闻里的女人带回了家,到嘴边的话又生生堵了回去,表情也僵了一僵:“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
“给您个惊喜。”黎治淡淡笑着,却一点也不像要给人惊喜的样子。
“进屋吧。”黎宪河佯装不在意地瞥了谭心鸥一眼,背过身往客厅去。
他虽然嘴上没说什么,但转身漠视已足够显露他的不满了。
谭心鸥悄悄为自己捏了一把汗,不知他待会要怎么盘问她。
到底是第一次“登台演戏”,又是在久经商场精明老练的长辈面前,她一时难以做到从容自若。
黎治感觉掌心的小手不安地动了动,便握紧了些,亲昵地俯身贴近她耳廓,似在吻她脸颊一般嘘声低语:“别担心,有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