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洋之眼（二战） 第25章 月光奏响曲计划

“这帮野蛮的盎格鲁-撒克逊人竟然敢炸毁我们的市民住宅和纪念碑，”元首怒不可遏：“赫尔曼，我的帝国之鹰，一定要给他们点颜色看看！”“那么我该轰炸哪里，尊敬的元首？”被点到的戈林殷勤至极，生怕对方想起自己之前的吹嘘，他曾号称没有一架英国飞机能飞临德国的上空：“您的意志即是我的荣耀。”

海德里希颇嫌无趣地眯起那双冰蓝的眼眸，在心里嗤笑一声，他从未见过如此大腹便便，皮肉松弛的鹰。一声清晰的冷笑传来，海德里希愣了愣，几乎怀疑是自己不慎发出的。

“我提议轰炸考文垂，”少校的声音比月色还清冷，泠然如泉石相激：“一来这是他们的市区，也是重要的工业区，可以实施我们的报复，”费因茨的目光越过桌面看向海德里希：“二来，情报处怀疑，根据布莱切利庄园的破译进度，他们可能破译了恩尼格玛密码机，如果考文垂设防，就能映证我们的猜测。”“没错。”海德里希欣然附和：“我支持舒莱曼少校的意见。”“日耳曼最不缺的，”希特勒脸上的阴霾一扫而空：“就是海德和舒莱曼这样令人愉快的人才。”“您对我的提议有异议吗，迈耶元帅？”费因茨漫不经心地用戴了黑色指套的那只手擦了把脸。

——这是**裸的嘲弄。“你！”对方怒不可遏，声量拔高到可以掀翻屋顶。元首却哈哈一笑，替目中无人的少校遮掩：“舒莱曼不属于空军，你就原谅他吧。”他转向费因茨：“既然是你的提议，舒莱曼，该由你命名。”

费因茨忽然回到了上一个圣诞夜，风雪在屋外呼啸，雪花湮没了猫头鹰的吟唱，尤利安坐在施坦威钢琴前弹奏贝多芬的月光。所向披靡的铁十字鹰也会在月光中徜徉，在考文垂的上空奏鸣。

少校钢铁般的蓝眼睛里闪烁着沉静的光：“月光奏鸣曲计划。”

“RAF逐渐夺回了制空权，”艾利蒙揭下绑缚的红丝带，摊开稿纸，上面用铅笔手绘出双方战机交战的场景，不蒂于一张精美的素描：“Bf110惯常采取的防御方式是首尾相连构成环阵，以每一驾驱逐机掩护前一驾飞机的尾后。为了应对他们，我们重新编队，集合战机强攻环阵，从圈外掠袭。一旦环阵被打破，飞行员会立即分散，进行咬尾追杀，回到我们擅长的作战方式。”

“艾利蒙？”首相从忙碌的伏案中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惊讶：“我很高兴你回来，公爵，为此我要正式晋升你。”他用眼镜腿挑起那段鲜艳的红丝巾：“是爱情治愈了你吗，孩子？若它果真有这样奇伟的力量，整个英吉利都该感谢那位姑娘。”

“不，这是我妹妹的，她喜欢用它作头绳。”他似乎没有明显的悲喜，只是简短地告知: “她留给我的东西不多。”首相的表情瞬间如风干的蜡像或石膏般凝固：“抱歉，艾利蒙，请节哀。”

好在岑寂的气氛很快被打破。门又一次被敲响，这次进来的是一个步伐像小鹿般轻盈优美的姑娘，脊背舒展挺拔，带来一抹活泼的春色。

“首相，这是布列斯特庄园新截获的情报。”她放下文件后，像来时一样蹦蹦跳跳地走了。艾利蒙识趣地告退，却被丘吉尔拦下：“别走，公爵，这和你的RAF有关。”“他们计划发动空袭？”“没错，在考文垂，11月14日，还剩六十个小时，我们还来得及设防。”

“没错，但我不建议这么做。”“为什么？”首相问。“对考文垂设防会暴露图灵的破译成果，上次溜走的那个间谍一定将布列斯特的进度汇报给了德国当局，他们是借报复之名一探虚实，”艾利蒙直言不讳：“您很清楚，叫我留下来不过是为了坚定自己的想法，您不会派出RAF。”

“为了最终胜利我要让一座名城遭浩劫，无数高贵的市民为它殉难，”丘吉尔发出一声漫长的，接近呻吟的叹息：“是我下令杀了他们。我的罪孽永远无法清偿。”

“总得有人去做，您是天选之人。”艾利蒙的声音带了一丝怜悯，红围巾上的贵族勋章闪闪发光：“我们都一样。”“没错，”首相紧紧地握住他的手：“总得有人去做。”

在月球的背面，在人性轻纱拂动，只风过处偶然一窥的灰色地带，良心的挣扎只有自己知晓。

“你确定他不会把我们通通毙了吗？”奥哈扬太太战战兢兢地念叨：“不会是一个圈套吧？你们男人太大胆了，这可是违法的呀？”“谁再遵守他们的法律谁是傻蛋，”马莱赫鼓励她：“他们的法律不过是为了慢慢缩小对我们的包围圈，去它的吧，我们只能利用他们当中贪赃枉法的投机分子。”

“那张纸真的有用吗，亲爱的？”奥哈扬太太紧紧拉住丈夫的胳膊：“你一路上这么闷声不吭的。”她倒是希望他能像马莱赫那样多说几句俏皮话。“别忘了米尔希是我们的同胞，”奥哈扬终于出声：“但戈林说他是日耳曼人他就是日耳曼人。”

“叛徒。”马莱赫不屑一顾，但他马上想到自己也在做同样的事，像只涉险在狐狸窝中打滚的黄鼠狼，指望混进那群骚臭的狐狸当中去，不禁哑然失笑：“好了女士们，千万别晕倒，让我们去见那位救世主或撒旦吧。”

——他可一点也不像寻常那种上可通天的人物。马莱赫暗忖，他慵懒地陷在椅背里，身上的衬衫是时下最好的丝绸面料，紫色的葡萄酒在手中晃荡。

马莱赫敲了敲门，他回眸朝他一笑，眉目明艳张扬。尤其是那汪靠近浅滩的碧色，被日光照暖粼粼变幻，犹太人还不太敢肯定那闪耀的是否是人性的光辉。

但他那么自然地和他握了握手，发出爽朗的笑声，然后邀请女士坐下，温和地问她们他是否被允许抽烟，得到许可后（他显然没意识到如今这些可怜的女人哪里敢说不？）他换了烟，递给两位男人，这一次可是上好的法国香烟。

人们互相看了看，安下心来，是的，对方或许是一个奸商，一个投机分子（他们当然不相信他是位慷慨的慈善家，因为对方满眼放光就像走进来的是一堆金子和钻石），或许会狮子大开口——事实证明他们想得没错，他的确马上这么做了，但绝不会是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恶魔尽管披着优雅的外皮，却是没有芬芳的花朵。中校显然不是这样，虽然恪尽的礼节下有一丝野性难驯的放浪，他们在他眼里是人，是讨价还价平等交易的对象。一句话，他不把自己当施恩的主子。

老天，这多么难得！马莱赫简直要跪下来感谢好运女神，他早已习惯高高在上的敲诈勒索。

“你们想要雅利安证书？”他脑袋向后一扬，顺手把枪搁在了桌面上：“这可不是件容易的事。”他的谈判技术炉火纯青，马莱赫毫不怀疑几张纸对对方这样位高权重的人物而言只是举手之劳，他不过是暗示自己先亮底牌。

“四张证书，每张五克拉的钻石，再加一百克的黄金。”马莱赫紧接着补充道：“我今天带来了钻石，现在就可以给你过目。”

对方明白他的言下之意——黄金要拿到证书才会交付。中校不置可否，而是将钻石举到眼前仔细端详。马莱赫这才注意到他提前戴上了白手套。

他对着钻石迅速哈了一口气，观察上面的水雾是否很快消失。又用一旁的砂纸打磨了一下钻石。

半晌，他放下放大镜，用指尖抵着第一颗钻石推回他面前：“这一颗不行，我的朋友，荧光和火彩太弱了。”

他接着拿起第二颗，先赞美了一番它完美的丘比特切工，但不久就发现了它上面的一块细微的□□状污斑。

他视线移向第三颗，还没拿起来看便退还给了马莱赫：“抱歉，老兄，我不能拿这两位夫人的婚戒。”他潋滟的碧眸风光无限：“婚姻是神圣的，我不愿打碎爱情的誓言。”

——他真是该死的行家里手，马莱赫几乎怀疑对方曾经是一个珠宝大盗。“好吧，婚戒和第一枚我会拿回去，”马莱赫退一步道：“但您最好收下第二枚，它的切割足以弥补那块小小的斑点，高官的情妇手里也不会有比它做工更好的钻石了。”他不再满怀恐惧，而是开始享受这个过程，像过去的好日子和生意场上的伙伴兼对手交锋一样。

“你们清楚我冒怎样的风险，”中校半开玩笑：“万一我被吊死了？”先前沉默的奥哈扬抢白了一句：“富贵险中求，中校，你的生死可不归我们操心。我们才命悬一线呢。”

赫尔曼不爽地皱了皱眉，马莱赫却愈发大胆起来，他肯定了谈崩的结果至多是双方愤怒地拂袖离去，而不会以血流如注收场。这位中校是绝不会使用他那把光可鉴人的手枪的。于是他向他打听今天下午的搜查活动。

对方实实在在吃了一惊。他向后靠靠椅子，腿简直修长地无处安放：“我不知道这件事，这不归我管，老兄，我会帮你问问的。”

奥哈扬和马莱赫面面相觑，难以置信眼前人竟然没有把这件事加进谈判的筹码。分内之职，对方的眼睛像是在说，似乎为不了解他们的处境到了此等境地而抱有歉意。

他把椅子挪地离他们近了一些，身体前倾：“他们竟然敢光天化日之下私闯民宅？”

“他们”所有人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像是出于耶和华之口。这称呼下同情的力量如此磅礴，俨然他是他们中的一员。他不可能在演戏。现如今没有人再需要和犹太人演戏了。

他还是坚持高价，不过立即答应把证书增加了一倍，还承诺在搜查大楼时相机保护他们的同胞。

国外会好些吗？他像个求知若渴的学生，积极为他们出谋划策，还开了一瓶白兰地，需要我帮忙弄签证吗？

“我说老弟，”马莱赫情不自禁和他倒起苦水来了：“欧洲哪儿还有净土？弗兰克倒是机灵，四年前拍拍屁股走了，可现在荷兰也是失乐园。据说波兰发生过针对犹太人的屠杀。”

他沉吟片刻：“这是不义之事。”突然，他语出惊人：“别太担心，我想他们攻不下英国。”“您是从没见过绞刑架还是从上面下来过？”

走出大楼后，一直没说话的肖珊娜嘟囔了一句：“他是唯一还把我当淑女的德国人。”“他说他叫什么来着？你记下了吗？”马莱赫问：“好像是个贵族吧？”“容克，”奥哈扬回答：“尤利安.冯.德尔维。”

这群人处在惊奇的迷幻中。德尔维中校是个谜，但有着势如破竹的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