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没有乐队演出,酒吧里也还没放起音乐,丁宣声音不小,至少周围几个座位都能听见,纷纷回过头来看向他们。
池逸舟赶紧把洛星河挂在下巴上的口罩捂回去,帽子给他扣上,自己也把口罩拉好,给了丁宣一个不爽的眼神。
谈心第一时间当然是关心好友,怕他们被拍到,看到池逸舟眼中冰凉,默默在心里给丁小少爷点了一支蜡。
还没录制就先得罪导师,你小子厉害。
接着他才似笑非笑地看了眼丁宣:“宣少,别叫什么‘心哥’,你这么对待我的朋友,把我放在眼里了吗?”
他倒是不急于维护沈由衷,毕竟对方那么大一个男人,未必需要自己维护,但眼前这个男孩要是再这么冲动下去,早晚会惹事。
沈由衷应当是猝不及防才被人拽了半个身位,又或许是没见过这么冲动、一上来就动手的人,脸上罕见地空白了一瞬,很快调整过来。
他站起身,189的身高比丁宣181的个子高出不少,尽管脸上挂着笑意,但那种不怒自威的上位者气势还是展露无遗:“小朋友,做人要有礼貌,喜欢谁是你的自由,但是不要替他得罪人。”
“谁是小朋友,你他妈——”
谈心压着怒火道:“丁宣!做人要有边界感,你表演结束了就回去好好休息,别在这里发癫!”
他虽然想让对方死心,但没料到这人会采取这么drama的方式,这就有点闹心了。
“心哥,他到底是谁?”丁宣心有不甘,他虽然追人屡遭拒绝,但从未气馁,谈心这一两年来没什么过从甚密的男人,也让他觉得还有机会,然而沈由衷的出现却顿时令他警铃大作,完全沉不住气。
谈心面无表情地说:“跟你没关系。”
主唱俞卫风过来,拉住丁宣的胳膊:“宣少应该是唱歌上头了,激情还没燃烧完,不好意思了心哥,我带他走。”
“我不走!”丁小少爷倔强地挣脱队友的手,充满敌意地看着沈由衷,“认识认识就有关系了,我是丁宣,你哪位?”
沈由衷好整以暇地拎起搭在沙发靠背上的外套,从内袋里掏出一张名片递给他:“幸会。”
旁边洛星河没忍住,“噗嗤”笑了一声。
谈心展开了方才皱起的眉头,暗暗觉得好笑,沈由衷气人确实有一套。
丁宣接过,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顿时更加怒不可遏,把名片一扔:“谁问你这个了?!我问你跟我心哥现在是什么情况?你这人看上去就不靠谱,靠近他肯定没安好心!”
“私人的事情我就无可奉告了。”沈由衷觑了眼谈心,见他眼里隐隐有笑意,也送上一个微笑,“大人的事情小孩少管,容易学坏。”
“你——”
丁宣接连被碾压、被戏弄,谈心又不站在自己这边,已经愤怒得失去理智,正要发飙,突然旁边伸过来一个比俞卫风更有力的臂膀,把他薅了过去。
“宣少,公共场合,注意分寸,别给你爸找麻烦。”说话的是个留着圆寸的高个男人,相貌也算周正,看起来很稳重,他把丁宣拉到外侧,一只手牢牢地钳制住对方,对谈心道,“我带他走了。”
谈心连忙道:“麻烦你了段哥。”
段洋点头示意,推搡着丁宣往外走,见他还要说话,当即就把他的嘴给捂住,作风十分强硬干脆,直接把人拎出了酒吧,俞卫风等几个乐队成员也跟了出去。
“还得是我段哥!”洛星河一路目送他们,感叹道,“闭麦、关机、拔电源一键三连。”
段洋以前在声美娱乐做商务,现在在谈心工作室做业务对接,起到一个经纪人的作用,人也很靠谱。
沈由衷像是从未被打扰过一般,坐回了谈心身边。
谈心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勉强开口道:“抱歉。”
他和沈由衷之间的关系太怪了,似乎连把对方当普通人都做不到,如果是别人因为自己而遭受无妄之灾,他会立刻道歉并且想办法补偿,可面对沈由衷,他总有种奇奇怪怪的硬气,说不出半句软话。
“别人的错,没必要往自己身上揽。”沈由衷端起桌上的水喝了一口,他说是自己开车,就没有沾酒。
等周围的注意力稍减,池逸舟就迫不及待地带洛星河走了,没有让谈心送,谈心也没跟他们客气。
卡座里只剩下他和沈由衷两人面面相觑。
谈心没了撩人的兴致,默默举着酒瓶喝酒,希望对方能领会精神,主动离开。
然而沈由衷杯子里的柠檬水似乎比酒好喝,小口小口咂着,欣赏着他,完全没有走的意思。
“明天工作不忙吗?”谈心手里的酒见了底,按捺不住问道。
“还好,我不用打卡。”沈由衷玩笑地说,“明天暂时没什么事,如果你有安排,我可以配合。”
谈心把最后一口酒喝光,将瓶子放在桌上:“你不归我安排,自己找节目吧——现在不如带我去兜兜风,顺便结束这个美好的夜晚?”
言下之意,没有后续了,游完车河大家各回各家。
沈由衷依旧笑道:“好。”
谈心跟大钟打了声招呼便出了酒吧,还没走两步就听见旁边传来丁宣的声音:“心哥。”
声音有点颓废,蔫蔫的,再看人也是一样,靠着酒吧外墙站着,手里攥着瓶酒,臊眉耷眼的像是挨了罚站的熊学生,旁边是抱着双臂好像保镖一样的段洋。
谈心用后背轻轻一抵沈由衷的胸口:“我过去和他说两句。”
“嗯。”
见到他向自己走过来,丁宣肉眼可见地雀跃了一丢丢,主动认错:“哥,刚才是我不对,我错了,向你道歉。”
“用不着。”谈心并不在乎他对自己什么样,“你要是再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后果自负。”
丁宣低头嘟囔:“我就是不想看见你跟别的男人——”
“在这儿等我就为说这个?那我走了。”
“不不不,我真的有事。”丁宣一把拉住谈心的手腕,“在这边等你就是想亲口跟你说。”
沈由衷站在他们几米开外,目光从没离开过谈心,看到他袖子撸高,露在外边的手腕直接跟对方的掌心接触,挂了一晚上的笑意消失于无形,从大衣内袋里掏出烟盒和打火机,点着了一根烟。
谈心没在意这个动作,停下脚步问道:“什么事?”
“我不是要参加那个音综吗?想拜托你也去,到时候你做我导师,我们绝对不给你丢脸,行吗?”说到这个,丁宣表情兴奋起来,“我们真的是凭实力进的,第一轮十六进八绝对没问题!”
“我?节目组又没请我,我难道去毛遂自荐?还是说你们凭实力进去,要我走后门?”谈心不讨厌这孩子,但也不想跟他过度接触,故意道。
丁宣连连摆手:“不不不!你不用走后门,我打听到了,节目组拟邀请的导师里边有你,只要你答应就行!”
“拟邀请能当真吗?最后落实到纸面上的才算数。”谈心揶揄道,“你小子刚才太冲动,已经提前给一位导师留下了坏印象,知道吗?”
地主家的傻儿子:“啊?”
“之前在卡座里,我对面坐着的是池逸舟。”
丁宣:“……”
池逸舟虽然现在已经转影视,还拿了文艺片的影帝,但是当年在音乐圈的传说还在业内流传,那可是在国外玩过乐队、回国后一参加比赛就拿了冠军的人物。
“他、他不至于故意给我下黑手吧?”小少爷肉眼可见地有一点方。
“那倒不至于,就是可能会严厉一点。”谈心拍拍他的肩膀,“双选的时候你选他就行了,跟着他不会有问题。”
丁宣依旧不甘心:“哥,你真不上吗?”
“不上,祝你们夺冠,好好准备吧。”谈心莞尔,冲他一摆手,又冲段洋点头示意,转身大步向沈由衷走去。
走到跟前,看到他指间细长的香烟还剩小半截,便一转身站进了他怀里,抓住他的手掌,就着他的手狠狠吸了一口。
沈由衷的脸上又浮现笑意:“你的小朋友又要不开心了。”
“那不是我的小朋友。”谈心缓缓吐出一缕白烟,“我不为他的喜怒负责。”
“你对追求者都是这样冷漠无情吗?”沈由衷把烟蒂按熄在一旁垃圾桶顶上的烟灰缸里,半是调侃地说,“还以为只对我这种关系的人不会多给眼神。”
被仲秋的风吹得有些冷,谈心抱起了双臂,缩了缩肩膀——下午没穿外套过来实在不是明智之举。
“这是我最后的仁慈了,你不觉得吗?毕竟拖泥带水对谁都不好。”他话里有话地回答,“走吧,你车停在哪儿了?”
沈由衷指了指巷子外:“外边路边。”
谈心点点头,带头往前走去,走过“谜”的门口范围,忽然觉得肩膀一沉,带着体温和熟悉香水味的外套从天而降,裹在了他身上。
他想拒绝,但又不想费唇舌,想着上了车就能脱掉,便简洁礼貌地说了句:“谢了。”
“小事。”沈由衷贴心地补充道,“不是觉得你弱,是考虑到前两天你才发过烧,还是注意保暖的好。”
谈心的心也是肉长的,本能一暖,但又飞快地调侃道:“放心,为了尽快赢过你,我不会让自己生病。”
沈由衷偏头看了看他,并未多解释,弯起眼睛:“不生病就是件不错的事情。”
两人走出酒吧街,一转弯,谈心就看见了熟悉的黑金版林肯领航员,假装是重逢后第一次看见:“这辆车还没换?”
“才买两年,平时没怎么开,各方面性能我也很满意,没有必要换。”走到副驾驶座位,沈由衷绅士地替他拉开车门,玩笑道,“怎么,在你眼里我是个乱花钱的花花公子?”
谈心脱掉他的外套,放到车后座,等他上了车才道:“你对人这么海王,对物品却都挺长情的,是不是有点割裂?”
“想听我说一说这么做的原因吗?”沈由衷没有着急系安全带,微微侧身看着他。
“倒是不用。”谈心换上一张玩世不恭的表情,“我俩间没有必要互相了解。”
沈由衷并不会对他的态度感到生气,两年前他就是这样,见过他对洛星河这样的好朋友是多么贴心,见过他逗弄小狗时露出的温暖笑容,就知道他其实并不是表现出来的这样冷漠。
从方才他对丁宣的态度就能看出来,他对这孩子当面臭脸,是为了打消对方追求他的念头,但在背后,他又会肯定对方的能力,说的也都是溢美之词。
这个人,像是给自己的交际圈划下一个鲜明的界限,对内,毫无保留地散发热情,对外,强迫自己压制所有情感。
沈由衷很好奇,不知道站在圈内,会是什么样的感受。
“不开车吗?”谈心看着他盯着自己若有所思,有点毛毛的。
这人心眼子堪比蜂巢,说的话都得掰开了揉碎了体会背后的意思,一声不吭的时候更令人紧张,不知道在打什么算盘。
沈由衷突然向他张开双臂:“感觉你心情不是很好,要不要来一个温暖的抱抱?”
车内的空气一瞬间凝固了起来。
谈心看着他这副陌生的模样,表情有些惊愕:“你跟谁学的这副说话的腔调?”左右歪头打量他,“不管你是谁,都从沈由衷身上下来!”
沈由衷轻声笑了笑:“为什么我不能这么说话?只是真心实意想和你拥抱一下而已,难道我们之间只能有那方面的交流吗?”
“只有那方面的交流没什么不好,单纯又目标明确,还能让人身心愉悦。”谈心一左一右地把他两只手拉回来,起身跨坐在了他的腿上,将那两只手环扣住自己的腰,双手掌心从面前饱满的胸肌上滑过,滑到肩膀,顺势环住他的后颈,低头凑近,亲昵地与他鼻尖相蹭。
“我们不必把简单的事情弄复杂,都是各取所需,走肾并不比走心轻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