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上沈由衷租来的SUV的时候,谈心还有点不可置信。
就这么脱离大部队了?
沈由衷却看着前边开车的司机和副驾驶坐着的助理,心中嘀咕,早知道在机场就多租一辆车,自己来开,免得带俩锃光瓦亮的电灯泡。
电灯泡之一的叶衡扒拉半天手机,回过头来汇报:“老板,能网上订房的就几个快捷酒店,我看条件都一般,最好的一家只剩两间房,一个双床标间,一个大床房,其他的都没浴室。”
“就订这两间吧。”沈由衷道。
谈心靠着车窗,欣赏外边的风景,听见了这“丝毫没有排练痕迹”的对话,心里呵呵。
漠河那边冷,严寒之地冬天没有天天洗澡的习惯,有的快捷酒店不设浴室也能理解,一两个晚上不洗也没什么。
说没有别的双床标间他是真不信。
尽管识破了一切,但他并没有拆穿,理由是方才错怪了沈由衷,让他和自己同床共枕,算是弥补吧。
看我多么公正!
从新林区开车到漠河差不多需要七个小时,他们离开爱情小镇大概上午快十点钟,预计抵达之后还来得及赶去漠河舞厅看看。
理论上,谈心应该跟随大部队回C市,全程参与两支乐队的排练,现在虽然能离队,但不好意思晚回去太久,沈由衷不用想就能猜到他的担忧,因此跟导演组商量的是他们明天回,只耽搁一天。
今晚看看漠河酒店,明天去最北端打个卡,从漠河直接坐飞机往回赶。
至于那辆比较浪费时间的呼伦贝尔号旅游列车,就等有机会再坐吧。
往漠河赶去的路上,他们在休息站吃了午饭,司机和叶衡换了一次班,沈由衷用笔记本断断续续地办公,谈心闲极无聊,听着音乐就睡了过去,再睁眼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也已经进了市区。
欣赏着满街灯红酒绿的俄式风格建筑,再随手录一段vlog,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几句天,很快就到了目的地。
“这里比大兴安岭还要冷,你别硬扛了,穿羽绒服吧。”谈心发自内心地提议,“带没带?没带我们去买一件。”
沈由衷当然带了,还带了两件,特意买的长款情侣色高防寒羽绒服,一红一蓝,咳咳,主体色是这两种,单件颜色搭配得都还挺时尚洋气,颇有些运动风,据说能防零下三十度的低温。
他倒是没有预料会来漠河,只是有备无患,之前见大兴安岭温度没有想象中低,也就没拿出来,知道肯定会遭到谈心拒绝。
在酒店的地下车库里,看他从后备箱取出被抽真空、压得极扁的两件羽绒服,谈心确实有点诧异。
这男人,他真的,我哭死!
“红蓝CP”都搞上了,幼稚得可以!
天才儿童是要把失落的童真都补回来吗?!
他本来是抗拒的,但一下车就感觉到了漠河的温度,自己那件普通羽绒服显然不够用,算了反正这里也没别人,不跟自己过不去。
“哪件是我的?小红?”估计是吧。
谁知沈由衷把蓝色的那件递给他:“怕你不想穿小红,给你买了小蓝,这颜色跟你很配。”
老实说,狗男人的衣品可以的,两件羽绒服都很好看,也很厚实,换上之后被结结实实地包裹着,很有安全感。
谈心拍拍鼓胀的“胸口”:“我也有胸肌了!”
沈由衷垂眸瞥瞥他“圆润饱满”的身形,上去就摸了一把,其实只是碰到衣服,完全没有摸到身体,故意表情夸张地说:“唔,练得不错。”
“滚蛋,臭流氓!”谈心夸张地表演,仰天大笑出了停车场。
两位“老板”领了房卡就走了,剩下的行李由叶衡和司机俩人搬运到他们的房间,之后大家自由活动。
除了一些俄式建筑在晚间用灯光勾勒出美轮美奂的外形,这里街道景色跟国内任何一个县城区别不大,天寒地冻的也没有人出来瞎溜达,路人三三两两,显得颇为寂静。
屋顶上到处都有雪,但街面上清理得很干净,走在这样的街道上,谈心觉得陌生又熟悉,无端感到很自在。
沈由衷时不时回头看他一眼,见他口罩上边露出的眼睛隐隐有弯起来的弧度,就知道他很开心,自己也高兴。
带小猫咪出来玩喽,希望能够拉近一些距离。
这个时间正是饭点儿,舞厅里人应该不多,俩人也没急着过去,在街上逛了逛,找了家东北烧烤店大快朵颐。
昨天到了大兴安岭地区,吃的都是酒店的饭菜,还没顾上品味一下当地特色,这会儿大口吃肉,喝一口当地常见的白酒,懵逼不伤脑,活血又防寒,带劲!
吃过饭,他们问了问路,很快就找到了位于商场地下二层的漠河舞厅。
店铺大门用一圈闪烁的彩灯围着,十分醒目,推门经过逼仄的楼梯下去,就到了收费处。
楼梯的模样非常“古朴”,舞厅更是极具**十年代老舞厅的氛围,只用彩色射灯替代了传统的迪斯科球,依旧把开阔的舞池映得五光十色。
这里结构很开阔,站在收费口就能看见面前是一个方形的大厅,四周贴墙放了一排套着罩子的座椅,正对面是舞台,中间空地部分全是舞池,有三两对中老年人已经在翩翩起舞,跳的是慢三的交谊舞。
“这种复古的感觉真有意思。”沈由衷感叹。
喝了酒,身上热乎,舞厅里有暖气,他们就都把羽绒服给脱了,坐在靠墙的椅子上旁观了一会儿。
沈由衷偏头看谈心:“要跟我跳一支舞吗?”
“不要。”谈心拒绝得干脆利落,“一对给子在这里搂搂抱抱的,再把人家大哥大姐给吓着。”
沈由衷倒也没受打击:“那过会儿等没人了再说。”
没人也不和你跳,谈心在心里小声逼逼。
舞厅里放的都是些交谊舞曲,大多是慢三慢四,偶尔有人点播还会放漠河舞厅,这里还有卡拉OK属性,舞台正前方有个显示屏,可以点歌唱。
谈心拍了一些小视频存起来,准备给好基友看,拍完之后略感无聊,手肘捣了捣沈由衷:“要不你去高歌一曲?会唱那些交谊舞曲吗?好多老歌都行。”
“不要小看我,虽然我很早就出国了,但我爸妈爱唱的都是那些,我从小也算耳濡目染。”沈由衷往胳膊上捋了捋羊毛衫袖子,摩拳擦掌好似要去干架,“想听什么,我唱给你听。”
舞厅里有人跳得正起兴,显然不好唱别的影响人家跳舞,谈心想了想,想出了一首歌:“莫斯科郊外的晚上?”
“收到。”
沈由衷去跟老板打了声招呼,等当前舞曲播完,他去舞台上操作点唱机,选了这首歌,片刻后,悠扬的手风琴声响起,他手持话筒,侧身对一旁坐着的谈心微微弓腰致意,笑容十分绅士。
谈心看着他这副一本正经的模样直乐,举起手机对着他拍照,帅哥颜值扛打,被舞台上边死亡顶光照着,依然是那么英俊潇洒。
“深夜花园里四处静悄悄,树叶也不再沙沙响,夜色多么好,令人心神往,多么幽静的晚上。”沈由衷的男中音听起来十分有磁性,跟这首歌非常契合。
谈心捧场地给他竖了竖大拇指。
这里跳舞的当地人都是自带舞伴来的,彼此间配合默契,一看就是常跳舞的搭子,只有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女人孤身前来,她往四周看了眼,应该是因为没有找到舞伴而有些失落,坐在了离谈心不远处的椅子上等待时机,一边听着歌,一边略带艳羡地看着舞池里起舞的人们。
尽管她面容沧桑,但看起来有些像中学舞会上无人邀请的小女生那么局促,令人忍不住想要出手帮忙。
谈心一时上头,起身向她走去,弯腰伸手:“姐姐,可以请你跳一支舞吗?”
女人看着他年轻俊美的脸,露出愕然的神情,连连摆手:“不不不,我、你、你这么年轻,跟年轻姑娘跳吧,我不合适……”
“我就只想和你跳,赏个光吧。”谈心笑容温暖,“我舞技不错,不会踩你的脚。”
女人显然有点动心,但嘴上还是推脱:“我跳得不好……”
“那正好了,我可以带你。”谈心非常诚恳地看着她。
年轻小帅哥邀舞,估计得铁石心肠才能拒绝,面前的女人显然不是,她迟疑地把手放在谈心掌心里,站了起来。
谈心拉着她走进舞池,听着节奏温声道:“一二三,走!”
在充满苏联风情的歌曲声中,他带着对方翩翩起舞,女人一开始还不太自信,脚步容易出错,但很快就调整得非常自若。
“姐姐跳得真好,原来是个舞林高手。”谈心带着她一边旋转,一边不遗余力地夸赞。
女人露出羞怯的笑容:“年轻时候喜欢跳,好些年没跳过了。”
舞台上,沈由衷拿着话筒依旧在唱,他将谈心邀请女人跳舞的全过程收入眼中,并无半点醋意,只是心里想,我的小猫咪真是善良。
谈心专心致志地在他的歌声中带人跳舞,并没有分心给他眼神,间奏过去,再听到人声时,突然觉得有点不对劲,仔细一听,才发现那人唱的是俄文。
嘶,花孔雀,又开屏了是吧?
他带着女人旋转经过舞台附近时,才偏头去看沈由衷,嘴角微微撇着,一副“看你耍帅”的笑意。
青年摆的是非常标准的交谊舞姿势,肩背挺直,显得脖颈修长,仰着下巴看过来的时候,像一只骄傲的小天鹅,沈由衷莞尔,微微颔首向他致意。
“你和唱歌的那位先生,是一起的吧?”跳着跳着,女人突然问。
谈心讶异地看她:“看得出来?”
“他的眼睛一直没离开过你。”女人莞尔,“他一定很喜欢你。”
这话很是朦胧,可以说成兄弟,也可以理解为爱人。
但谈心没定性什么,只是问:“你不会觉得这样不正常吗?”
“真挚的感情没有什么不正常。”女人的回答证明她方才说的就是第二种含义,“只是小众和大众的区别。”
即便谈心从不曾因为自己是同性恋的身份感到自卑,面对这样直白的肯定,他仍是觉得心头十分温暖。
女人的年纪比他的母亲大不了几岁,却与母亲对他有截然相反的态度,那有了淡淡纹路的眼睛里释放的是充满善意的目光,应当不是“刀没砍到自己身上不觉得疼”的伪善。
谈心一路走来,予以他最大善意的,反而更多是朋友和陌生人。
这让他时而悲哀,时而又觉得幸运。
最该无条件爱他的人没有爱他,是他与人为善,收获了很多友谊和很多美意,这样平等交换而来的情感令他觉得自己的存在好似更有意义。
赠人玫瑰,果然手有余香。
一曲终了,女人松开他的手,冲舞台上一努嘴,笑道:“我跳一支舞已经够啦,你去和他跳吧。”
望着舞台上向自己投来殷切目光的英俊男人,谈心突然有了与之共舞的冲动。
沈由衷:快来!
谈心: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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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斯科郊外的晚上》歌词搜自网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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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Chapter 4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