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最疼我的那个人去了
你能不能把我也带走呢
天堂里的风景很美好吧
真想陪你一起看一看啊
这辈子最幸运能遇见你呀
让我能在满满的爱里长大
你把我的残缺补全了
我才能像这样自由自在的做自己啊……”
录制给奶奶的这首歌比谈心想象中艰难,本以为自己早就放下,可和着音乐唱起那些歌词,他还是禁不住鼻子发酸,数次哽咽,不得不停下来大哭一场,最后才带着鼻音把歌录完。
短短的一段黑屏的音频,只有简单的琴音做伴奏,没有经过任何加工,以最朴素的形式,祭奠去了天上的亲人。
想到奶奶,总会有一些记忆深刻的往事涌上心头。
自从他坦然出柜之后,父母简直疯魔了,大部分时间骂他,剩下的时间骂奶奶,怪她让他去学了乾旦,搞得现在成了“变态”,“男不男女不女”,是个“二椅子”。
谈心知道自己是惊世骇俗,不走寻常路,早就知道会被人说三道四,但没想到骂他骂得最难听的,是自己的亲生父母。
是这对生下来就把他丢给奶奶养,自己忙着做生意,对他几乎从不关心,出了事只会指着他的鼻子大骂“花了那么多钱供你念书、学这学那,你就他妈的给我学成了个变态”的陌生男女。
奶奶只是个小学文化程度的女人,一辈子照顾完了丈夫照顾儿子,之后还要带孙子,唯一的爱好是听京剧,让孙子去学,也是因为那是国粹,是需要传承的文化,她从不曾知道自己还要背上“教人学坏”的锅。
在学校的惊天之举之后,回家谈心就被父亲暴揍了一顿,被打得满脸开花,嘴巴鼻子里全是浓浓的铁锈味。那会儿他的个头已经超过了父亲,如果想还手,或者躲避,父亲绝对不会是他的对手,但他选择了承受。
打吧,打死我就好了,反正我的心已经死了。
裴尧是他的情窦初开,曾经是他心里最纯粹的存在,他不求对方有勇气公开承认什么,哪怕默不作声他也能理解,毕竟选择与全世界为敌,不是什么聪明人的做法。
但他没想到自己的一片深情,换来的却是背刺。
真他妈荒唐,真他妈有趣,又真的……人间真实啊!
感情算是什么呢?被傻瓜视若珍宝,却不过是“聪明”人的消遣。
谈心被父亲打得爬不起来,鼻青脸肿,满脸是血,躺在地上哈哈大笑,因为这太讽刺了。
父母看他笑越发来气,奶奶却吓坏了,扑在他身上护着,怕他被打坏。
他拉着奶奶的手,声音嘶哑地说:“奶奶,同性恋是天生的,不是学了乾旦、看了些小说和电影,说变就能变的,这不是你的错,我现在这样……”他抬起沾着鲜血的手,指着一旁满脸憎恶的父母,咧嘴笑道,“是他俩生的,我生下来,就、就他妈是个变态!哈哈哈哈哈哈!要怪就怪他们自己!”
那天晚上后来的记忆模糊了一些,因为他确实被揍成了脑震荡,晕了过去,被送进了医院。
躺在病床上他还听见父母商议要把他送去什么矫正机构,尝试治一治,后来又考虑到那里都是“同类”,万一治不好变得更严重,反而更麻烦,现在他已经高二,不如转个学继续念书,观察观察再说。
沉默了一会儿,父亲先提出趁着年轻再生一个,放在身边好好带,将来还得给谈家传宗接代,母亲没怎么犹豫就同意了。
从“再救一下”到直接放弃,删档重来,整个决定过程没超过三十分钟。
第二年,弟弟谈铭就出生了。
谈心不得不感叹,父母还真是雷厉风行、办事效率高,难怪做生意做得小有成就。
为他担心的,从来只有奶奶,这个没受过多少教育的妇女并不缺生活智慧,她对谈心的态度从来没有变过,只说自己带大的孙子自己知道,“不管喜欢男的还是女的,做个正直善良的人最重要”。
只是从此以后,世上再也没有这样爱他的人了。
这件事是他心里最大的阴影,连好基友洛星河都没告诉过,只说自己从小被奶奶带大,跟父母不亲。
恰好刚签约声美娱乐的时候,洛星河也因为理想问题跟父母吵架,两个人“异曲同工”地成了好朋友,但其实他们的家庭问题有本质的不同。
对方那边是“爱之深,责之切”,自己这边,或许只有传宗接代。
时间已经不早了,谈心还没想好这段音频究竟是用大号发还是用小号发,他先安静地躺了一会儿,恢复一下情绪再好好考虑。
稍后他去了洗手间,用凉水洗了把脸,就听门铃被按响,开门后看见一身男大打扮的沈由衷站在门口,镜片后面的眼神情绪复杂,像在苦苦压抑着什么。
谈心从未见过这向来冷静的金融精英有这副状态,连忙问:“出什么事了?”
“没什么,就是伤口有点疼。”沈由衷像是艰难把某种情绪压了下去,淡淡笑了笑,“想来向你求一个温暖的抱抱。”
尽管打过了招呼,但还没得到允许,他便跨步上前,把谈心紧紧抱在了怀里。
沈由衷力气有点大,把他冲得向后退了好几步,两人顺势进了门里,房门自己“砰”地关上。
谈心被带着寒气的拥抱紧紧包裹,这突如起来的情况让他本来就哭得懵懵的脑子更懵了。
那伤口得愈合了吧?以这个为借口,会不会戏精得有点超过?
不过这人的情绪好像确实有些不太对劲,是不是拿这个当借口来求安慰了?
那怎么办?我推开他,是不是不太合适?
不过……被这么抱着,还挺舒服的,至少能够缓解方才涌上心头的浓重哀思。
沈由衷半个身体压在谈心的肩膀上,双手用力收紧怀抱,几乎想把怀里这个瘦削的人揉进胸口,把自己所有炽热的情感全都给他,好让他破碎的心口长出新的血肉。
身为一个“神童”,沈由衷从小到大都非常理性,情绪比惰性气体还要稳定,顶多在某些时候肾上腺素分泌加剧,却从未曾体会过这样一种心痛的感觉。
这是一种他极其陌生的情绪,令他痛心疾首,又愤怒异常,仿佛若干年前那种被人背叛、伤害的痛化作一柄锋利的刀,穿越时空扎在了自己的心口。
沈由衷凭空生出无尽的遗憾,遗憾不能在那个时候挡在谈心身前,让他一个人孤立无援地面对一切。
尽管之后的事他并不清楚,也不敢多问,但从此前谈心的梦呓当中也能窥得一二。
被喜欢的人背刺,又被父母厌弃,现在连最疼他的人都不在了。
想到这里,沈由衷方才努力压抑下去的情绪再度泛滥,心脏狂跳不止,想把猫咪带回家的念头空前强烈。
两个人安静地抱了很久,谁也不知对方心中掀起的是怎样的风暴,但各自都多多少少获取了一些安慰。
之后还是谈心动了动,尝试挣脱了沈由衷的怀抱,在玄关昏黄顶灯的映照下,仔细打量了他的样子。
“你这是洗过澡又出去了?还没见过你这么打扮呢。”他调侃道,“你这张脸,要是换个中分中长发,立刻就可以去拍文艺片。”
五官虽不是传统意义上的精致,但透着欲.望和故事,眼神幽暗,鼻梁高挺,好像那种文艺片摇晃的手持镜头里荷尔蒙爆棚的男主角,会在瓢泼大雨中恣意狂奔,会抱着吉他在喜欢的人楼下唱歌,会在亲热的时候在你耳边性感地喘息,凶得不把人弄晕不罢休。
沈由衷没有笑,方才他没注意,现在看到谈心红肿的眼睛,微微皱起了眉,抬手用指尖在对方发烫的眼皮上轻轻划过:“为什么哭了?”
“创作的时候太投入是这样了。”谈心漫不经心地解释,然后岔开话题,“你又是什么情况?”
沈由衷脱掉呢子大衣往旁边的换鞋凳上一扔,摘了金丝眼镜丢在大衣上,低下头凑近他,鼻尖轻轻蹭了蹭他的,轻声问:“我想吻你,可以吗?”
又一次未经允许,他说完就在谈心的唇上轻轻一啄,前所未有的轻柔。
谈心的脑子瞬间就迷糊了。
他觉得这是个好建议,亲吻也好,上床也好,都可以让他迅速从当前的情绪中剥离出去,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况且两人现在关系实在是有点怪,不可能做朋友,也做不了恋人,不如利用过往标签,互相占占便宜,聊作慰藉。
毕竟长夜漫漫,难免孤独。
想到这里,他立刻环住沈由衷的脖子,两条长腿攀住对方的腰,热情地回吻下去。
沈由衷托住他的腿,将他抵在墙上温柔深吻,极尽缠绵,吻了好一会儿,抱着他走到床边,两人一起陷入了柔软的床铺里。
谈心仰头看着他,微微气喘着,修长手指缠住他帽衫的绳子缠缠绕绕,目光也同他缠缠绵绵,一双湿漉漉的眼睛无声地宣告着自己的渴望。
沈由衷托着他的后脑,再度低下头去含住了他的嘴唇。
谈心原本期待他一如既往那种暴风骤雨般的亲吻,起初还以为他在循序渐进,谁知一直吻了十多分钟,还是这种和风细雨一般的节奏。
唇瓣轻轻挤压,舌尖温柔舔舐、勾缠,极尽缱绻,虽不如疯狂攻城略地那么有侵略性,但更加的……
“沈由衷,你、你怎么亲得这么……”他推开身上的人,喘息着控诉道,“……涩情?”
这种情况下,两人显然都迅速地对对方表示了“礼貌”,反应难以掩饰。
谈心舔了舔嘴唇,狡黠地看着他:“难道你想……”
“我想要你。”沈由衷直白地告诉他自己的心意,从他的眉心亲到鼻尖,从唇角吻到颈侧,手掌从他T恤下摆伸进去,覆在微凉的皮肤上,认真地说,“我一直都想要你。”
只不过这次身心都要。
如果能穿越到八年前就好了,把那个还肯为爱一往无前的少年紧紧护在怀里,不让他遭受一点伤害。
谈心一抬手,把他的帽衫掀了下来,把人推倒,翻身压了上去,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露出一个猫儿般狡黠的笑:“现在没有那个愚蠢的对赌了,我们就还是三次有效期怎么样?”
“不怎么样,我不接受。”
今晚的沈由衷看起来格外严肃,惯常的笑容一次都没出现过。
谈心不解:“为什么?”
沈由衷很想跟他说,自己已经改了主意,不管怎么样,都不会再让他从自己身边逃跑。
可面对这敏感的猫咪,他只能隐瞒自己的真实想法。
“因为对我不公平。”沈由衷一挺腰坐了起来,搂住谈心的腰,一副认真谈判的架势,“三次有效期是你单方面的独.裁决定,我现在不认同,因此不能接受。”
谈心这会儿就是很想掐死这个死理性派。
已经在击剑了你跟我说这个?!
“可我不会让步,如果你答应,至少我们能享受三次,如果你不答应,就什么都没有,沈总,到底哪样对你有好处,难道你算不明白?”他略有些恼火地说,一把拍开对方在自己后背上轻抚的手,“你撸猫呢?”
猫猫不高兴了,需要哄。
沈由衷像是完全没有原则地改口:“好,不改,听你的。”
谈心:“?”
这个人怎么有点不对劲?
温柔缠绵的吻又覆了过来,终止了他的思考进程。
一阵辗转腾挪之后,两人已经躺在了被窝里,身上只留有最后一点遮羞布。
沈由衷把谈心的脸按进自己的胸肌:“睡吧,今天不做,明天还要早起去录综艺,你要保持一个好点的状态。”
这话倒是有道理,谈心虽然激情澎湃,但也得考虑工作的事,毕竟他也素了许久,而眼前这个猛男……确实像是个吸人精气的妖精,如果今天真刀真枪,明天自己肯定看起来像具僵尸。
但都快要赤诚相对了,不干点什么实在对不起此刻的氛围,想起来前两次被人“控制”的经历,他决定这次由自己掌控全局,于是出其不意地伸出手去,坏笑道:“那你喘给我听吧!”
沈由衷看他长长睫毛下一双眼珠子滴流滴流直转,就知道他没安“好心”,虽然能够拦得住,但并没有伸手去拦。
要知道面对谈心,克制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那就大家一起放纵一次吧。
谈心出击得逞,起初还很得意,见到对方在自己的掌控中表情越发沉溺,喘息声越来越重,心里成就感满满。
但是很快他就不爽了。
“你快点,我好累。”
“沈由衷,你是印度神油代言人吗?!”
“再晚明天起不来了!”
小麦色的大手伸过来,覆在皮肤白皙的手上,谈心抱怨的声音戛然而止。
有些事情,果然是要合作共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