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王溺水日记 第3章 第三章

“谢谢。”

赵回舟真心实意地跟他道谢。

不管怎么说，这件事也给他带来了困扰，但凡遇到个小心眼的男人，指不定背后会怎么编排她。

赵回舟不怕编排，但她珍惜与谢宝珠的相遇。

这段短暂又梦幻的情谊，若沦为两女争一男的戏码，未免太可惜了。

“我就知道你是个好人。”赵回舟毫不吝啬地赞扬他，“都说分手后见人品，我要封你为最佳前任。”

听到这句话，郁近秾的神色更冷了：“你有多少前任？”

赵回舟没想到他会这么问，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确实有几个……但很正常吧，我俩都分开这么多年了，谁能一直不谈啊。”

她又不是时间静止文学里的女主角。

郁近秾沉默不语，眉间浮现出些许郁气。

赵回舟以前也见过他的这副表情。

高三那年，有个学弟天天来找她，有次恰好被郁近秾碰见，他也是像现在这样，好看的眉头皱起，目光沉沉地扫过他们，神色郁郁。

他只停留了一秒，就径直往前走了。赵回舟赶紧去追，却被身后之人眼疾手快地拉住：“学姐！”

她叹气：“学弟，还有什么事吗？”

“就、就是那个，学生会换届……”

“有关换届的事宜，我在会上已经讲得很清楚了。”她轻轻拂开他的手，“你有不懂的地方，可以去问小柔学姐，没必要天天来找我。”

话说到这个份上，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这位学弟终于偃旗息鼓，小心思也悄悄地灭了。他站在原地，看着赵回舟雀跃地跑到郁近秾面前，笑容比阳光还明媚：“郁近秾，你今天来学校啦？”

“我不是文盲，当然要来学校。”

“哎呀，别曲解我的意思。”赵回舟还是笑嘻嘻的，“我是说，你今天不用练舞吗？”

他停住脚步，声音冷得像冰：“我是来学习的，而不是像你一样，天天在学校打情骂俏。”

这话就有点过分了。

明明是她被人纠缠，怎么说得像她欲擒故纵似的？

“我跟小学弟说几句话你就不开心了呀？”赵回舟不愧是赵回舟，不仅不内耗，还四两拨千斤地顶了回去，“那我们现在是在打情骂俏吗？”

郁近秾：……

他早就知道自己说不过她。

与其说她口舌如簧，倒不如说他作茧自缚。明明可以不在意，却偏要去在意；明明想拨乱反正，却偏要踏入命运的漩涡。

如果说人的一生注定要经历九九八十一重劫难，那么她绝对是他最大的命门。

此时此刻，郁近秾还想怎么回答前任这个话题，却不知道赵回舟早就困了。她打了个哈欠，委婉地给他下逐客令：“你看，都这个点了，我们去睡觉吧？”

郁近秾：？

“我的意思是各回各家睡！”赵回舟连忙解释，“瞧瞧，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就是会引起误会……你把碗筷放厨房就行，明天我放洗碗机一起洗。对了，走的时候记得关灯啊。”

她嘱咐完就回房间了，半句废话都没有。

没办法，最近为项目熬了几个大夜，赵回舟整个人都困飞了，满心满眼都是睡觉。再加上她相信郁近秾的人品，不担心他会在她睡觉时做出偷东西之类的事。

然而，等她第二天醒来时，却看见客厅完全变了样。

一开始她还以为少了东西，揉揉眼睛才发现，东西并没有少，只是被收纳得整整齐齐，所以显得客厅异常空旷。

赵回舟很喜欢买东西，又习惯随手乱放。以前住家里的时候有保姆，可现在她一个人住，没人帮忙收拾，东西就会越堆越乱，导致房间越来越逼仄。

她理了理头发，在客厅巡视了一圈，发现地板被拖得纤尘不染。她又走进厨房，发现昨晚煮面产生的厨余垃圾，以及灶台上没洗的锅，现在都被处理得干干净净，恍若新生。

说起那碗面，赵回舟有些心虚。她压根不会做饭，家里的食材都是心血来潮买来的，放坏了都用不上。

因此，昨晚她给郁近秾煮的面，其实是用方便面调料包熬出的汤底，再下了把超市买的挂面。她还担心寡淡，便从冰箱里找出了上个月买的番茄，随便洗了洗，连皮都没削就切成小块扔了进去，成品看上去倒也像模像样。

她知道，他帮她收拾厨房，肯定看到了那堆调料包，明白了“红烧牛肉面”是怎么来的。幸好她没向他吹嘘厨艺，不然可就丢脸丢大发了。

赵回舟用黄油给自己煎了两片吐司，一边煎一边想郁近秾为什么要帮她打扫房间。

难道是洁癖发作？

可他直接走掉就行，完全没必要委屈自己。

思来想去，赵回舟觉得，可能是他做家务有瘾。

她听说有个群体叫“atm奴”，喜欢给别人打钱，以求羞辱的快感。既然有atm奴，那一定有家务奴吧？忍辱负重地给抛弃过自己的前女友打扫卫生，何尝不是一种自虐。

赵回舟觉得自己猜到了真相，愉快地哼起了小曲。她用油纸把煎好的吐司包好，打算在路上边走边吃。

她的工作室就在附近的写字楼里，步行十分钟就到了。

赵回舟现在的工作，说好听点叫游戏制作人，说难听点就是初生牛犊在创业。

当年读大学的时候，她和朋友突发奇想，花半年时间做了个小游戏，没想到上线后成绩还不错。从那之后，她对游戏行业就充满了向往，最大的梦想就是有朝一日能创造出心目中的游戏世界。

毕业后，赵回舟凭借自身的学历和能力，顺利进入了一家游戏大厂的研发岗。她每天朝气蓬勃地开着保时捷去上班，即使十年工资都买不了她身上的一件首饰，但她对自己的事业充满了信心和热情。

然而，梦想往往是用来打破的。

不到一年，赵回舟所在的项目组就宣告解散。

公司并没有裁掉她们，而是把她们安排到了其他部门。

赵回舟百思不得其解。

游戏明明非常好，非常有前景，为什么说砍就砍？

于是，她到处打听消息，想把原因弄清楚。

虽然这在职场中是大忌，但大家都知道她是个有背景的富二代，再加上赵回舟人缘好，所以还有前辈悄悄跟她透了底：“其他项目的leader更牛，大老板更信任他们吧。”

“什么意思？”

“意思是咱们的话语权不够，leader离核心圈有点远。”远到内斗都轮不上你。

赵回舟难得有些结巴：“但、但是，我们的测试数据很好啊，我们的开发进度也达到目标了，我们的……”

前辈苦笑摇头：“没用的。”

赵回舟怔怔道：“那我们做好的东西怎么办？”

“这不是你需要操心的事。”前辈宽慰她，“你还是个新人，有感情是正常的。等时间长了，你会发现自己做过的游戏越来越多，渐渐地，你可能就不记得它了。”

赵回舟说不出话来。

她依然上着班，看其他项目或面世或搁置，又或是上线后成绩不如预期，优先级一降再降。

她不知道应不应该离开公司，甚至是离开这个行业。后来在一场饭局上，有个项目组的女leader听到她的名字后，主动过来攀谈：“小赵？我知道你。”

赵回舟礼貌地笑笑，并没有放在心上。

她知道，自己在公司内部还挺有名的，倒不是因为工作做得有多好，而是因为她每天开豪车上班，自然会被人议论富二代为什么想不开来上班。

leader知道她在想什么：“别误会，我早就听过你的名字，准确来说，是早就分析过你做的游戏。那时你还在读本科吧？”

赵回舟愣了半天：“您玩过我的游戏？”

“对呀，很不错呢。我以为你是独立制作人，没想到进我们公司了。”leader温和地说，“你很有想法，笔下的世界观也有意思，想不想跟我做个新的游戏？”

赵回舟默了默：“是公司的项目吗？”

leader点点头。

刚入行就被资深前辈的橄榄枝砸中，确实是再好不过的机缘。可赵回舟的脑海中闪过许多画面，就是避不开那个被砍掉的游戏。

她永远记得，热情被冷水泼灭的感觉，是何等冰凉刺骨。

“刘姐，这个项目会如期上线吗？”

leader哑然失笑：“小赵，你这么问可就太外行了，我也没法儿回答呀。”

赵回舟勉强弯了弯嘴角：“刘姐，我真的非常感谢你的赏识。但是，我再考虑考虑吧。”

第二天，她辞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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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回舟不缺钱，工作也只是追逐梦想。但她还是太年轻，不知道梦想如此易碎，白白蹉跎了不少时光。

辞职后，她报复性地花钱，全世界到处旅游，过着纸醉金迷的生活。有一天她来到日本，却不期然地遇到了当年一起做游戏的朋友，舒嘉嘉。

舒嘉嘉见到她也很惊喜：“舟舟？”

“好久不见！”赵回舟笑着抱抱她，“最近过得怎么样？”

“唉，别说了。”舒嘉嘉面露苦色，“你也知道，我在游戏公司干美术，活多工资少，还总被卸磨杀驴，我就是那头被杀的驴。舟舟，你啥时候当女总裁，把我招过去呗？当个保洁也行啊。”

“别折煞我，我可不敢招首都美院的高材生当保洁。”赵回舟开玩笑，“不过，我要是做游戏的话，肯定招你当副手。”

“行啊，什么时候？”

赵回舟心念一动。

她原本想说，“这只是一个玩笑”，但她无法说服自己，也无法忽视内心的铮鸣。

她真的只是开玩笑吗？

她真的没做过当游戏制作人的美梦吗？

赵回舟低头看着手上的戒指。

她随随便便戴着的首饰，却是一件顶级的高珠，价值百万。

她忽然意识到，与常人相比，她拥有的优越条件实在太多太多了。

那么，既然拥有这些条件，为什么还要退缩，不敢直面真正的挑战呢？

赵回舟的心头瞬间变得十分敞亮。

她望向自己的挚友，眼睛亮亮的，像熠熠生辉的星子：

“嘉嘉，我们一起做游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