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安乔要死了。
他是一只鲛人,但现在快被淹死了。
十七年前,余安乔还不是鲛人,而只是现代世界的一名普普通通的美食博主,每天潜心研制新型美食,拍视频给观众看。
因为一次研发失败,做出了不明物体,余安乔吃下后,食物中毒身亡,这才穿越到鲛人国度,成为了鲛人皇最小的儿子,实实在在过了十七年被爹娘疼、哥哥宠的安逸日子,让他几乎忘了自己上一世的短暂人生。
然而此生的所有幸福全在几天前化为泡影。
父亲在巡游领地时意外崩逝,鲛人们群龙无首。几个叔叔和哥哥们为王位争执不休,鲛人王国顿时陷入混乱。
为了保护余安乔,大哥亲自将他护送到了浅海,让他在岸上找个地方暂避风头,等海底安定了再回来。
却不料浅海的水流比深海复杂得多,余安乔刚辞别了大哥,就被一道不知从何而来的海浪卷到了不知往何处去。
在浪潮中随波逐流了不知多久,余安乔体力耗尽。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个念头便是:以后回去了定要勤加练习游泳。
一个猛浪将余安乔冲刷到了海岸边。潮水退去,鲛人上岸,余安乔毫不知情时,鱼尾幻化为双腿。
远远的滩涂上,几个少年正在捡被海浪裹挟上岸的小鱼小虾。
有一个少年发现海边的异样,呼唤同伴:“喂,你们看那边,是不是有个人躺着的?”
就在几个少年探头观望时,其中个头最高的那名少年率先扔下手中的未收好的渔网,一脚深一脚浅地踩着淤泥走了过去。
傅涯来到余安乔身边半跪下,将人扳过来抱进怀里,这个动作让余安乔的面容完完全全展露出来,傅涯不由得呼吸一窒。
面若桃花、唇色如血,纤长的睫毛在傍晚的夕阳下投射出一片阴影。
象征着哥儿可以繁衍子息的红痣落在此人的颈侧,如同一滴鲜血滚落入雪地。
傅涯从未见过如此好看的人,即便是村里乃至镇上公认最美的窈娘也不及此人一半。
正愣神之际,一道金光从这人身上浮现,晃得傅涯不得不闭上眼。再睁开眼,那金光已然消失。
傅涯愣了愣,反应过来怀里人不着片缕,赶紧把自己的上衣脱下,将人包裹起来。
怀里人身量不如自己,一件上衣已足够宽大。
傅涯刚刚把人裹好,其他少年也围了过来。他们一探头,便看见了余安乔的容颜,立即喧闹开来。
“天啊,傅涯捡到个哥儿!”
“这哥儿长得真好看啊……”
“傅涯傅涯,你是不是想娶他做媳妇儿?”
傅涯没理会他们,把余安乔抱起来,往自家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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咕噜咕噜的烧水声混杂着尖锐的女声,冲入了余安乔的耳朵,硬生生将他唤醒。
“家里又不是泼天富贵养个小猫小狗,锅都快揭不开了,你给我捡个大活人回来!”
余安乔蹙眉,掀开沉重的眼皮,看见一名颧骨高突的中年女人正在数落面前的少年。
傅涯已经比继母高出许多,听训话时必须低下头。女人的话毫不客气,他却不以为忤,耐心地解释:“终归是条性命,也不费什么。”
身子都僵了,余安乔想要坐起来,发出的动静引起了傅涯的注意,他惊喜地睁大眼,走了过来。
继母刘氏则翻了个白眼,将拨好的菜放进筲箕,拿起转身出了房间。
看着情形,余安乔已经猜到了个大概,应当是眼前人救了自己,但他的家人并不同意。
余安乔正要开口感谢,不经意看见傅涯身上闪烁刹那的金光,两眼一黑,又要晕过去。
自己的耳朵!
怎么到了这个人身上!
鲛人之耳如纱如网,让他们即便是在深海之中也可听声辨位,不迷失方向。是每个深海生存的鲛人必须的器官。
余安乔赶紧摸了摸自己的耳朵。
还在。
但鲛人耳的能力的的确确是到了面前这人的身上。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此生第一回上岸的余安乔茫然了。
“我发现你晕倒在海边,怕你被海水卷走,就带你回了我家。你现在感觉如何?”
少年郎十七八岁,声音低沉,已有了成熟男人的样子。
余安乔被他温柔关切的话唤回神思,缓缓点头,“谢谢,我感觉很好。”
傅涯脸上的笑意漾开,“那就好。”
余安乔愣神片刻。
这时,刘氏那尖利的嗓音划破屋内的安然,“吃饭了!”
夏季屋内闷热,渔家们都爱围坐于院内吃饭。刘氏将饭菜照旧摆上院内木桌,并不打算照顾昏迷刚醒的余安乔。
还好余安乔只是体力不支昏倒,现今在傅涯的搀扶下好歹能走到饭桌前坐下。
一坐下,一道冷冰冰的眼神便将余安乔锁定。余安乔看过去,刘氏已经挪开了视线。
饭桌上是朴素到极点的粗茶淡饭,每人一碗清水米粥,中间盘子里几条风干小咸鱼,便是四人的晚饭。
傅涯看见这饭菜蹙了蹙眉,对刘氏道:“娘,我记得家里还有几个鸡蛋,他刚醒,该吃点好的补补身子。”
说着傅涯起身,准备去厨房给余安乔煮鸡蛋吃。
“啪!”
刘氏将筷子重重摔在桌上。
“吃什么鸡蛋?没有鸡蛋了!”刘氏吊着嗓子喊,“家里鸡蛋都是要留着卖钱换猪油的,哪来那么金贵要鸡蛋才能吃饭了?”
听了这话,余安乔去拿筷子的手顿了顿,没再好意思往前伸。
傅涯犹豫一番,看向余安乔,对方小脸煞白,想到他在海水里泡了不知多久,傅涯就不忍心。
“一个而已。”傅涯和刘氏商量,“等买猪油时,若不够了,你拿我的纸笔去换都成。”
刘氏不依不饶,“什么一个?我说没有了就是一个都没有了!我又不能变出鸡蛋给你。家里这几个人本就吃不饱饭了,你倒好,学人家做善人,捡个来路不明的到家里吃白饭了。”
先前刘氏还保留了一点颜面,如今这话一出,明摆着是骂到余安乔头上来了。
余安乔是谁?鲛人王最疼爱的小儿子,千娇万宠十七年长大,从小要什么,哥哥们争先恐后捧到他跟前儿,他岂会受这种憋屈?
是可忍孰不可忍?
余安乔冷哼一声,从怀里摸出一颗硕大晶莹的珍珠,放在桌上。
“夫人此言差矣,我可从未说过我要在你家吃白饭。不知这些够不够这顿餐饭的费用了?”
余安乔直直看向刘氏,不躲不避。
那珍珠有鹌鹑蛋那般大。渔村中有不少人捉蚌挖珠,因此在座的人都深知珍珠的价值,眼前这颗成色、形状乃至大小都万里挑一的珠子,只怕要卖出天价。
刘氏震惊之后眼中滑过狂喜,伸手就想去拿珠子。却被傅涯抢了先。
傅涯拿过珠子,递还给余安乔。
“一顿饭而已,怎么值得这么贵重的东西,快收好。”
刘氏听到傅涯把宝贝往外推的话,登时眼睛瞪大,想要出言喝止。
不过在此之前,余安乔摆摆手,并不收回珠子。
“不用,你救了我一命,我自该报答你。而且我现在暂时无处可去,只怕是还要在你家叨扰几日,你就收着吧。”
傅涯还想推拒,刘氏赶忙夺过那颗大珍珠,“你朋友说的对,你救了他,是该有点报答。不就是住几天吗,可以可以,就当是在自己家,别见外。”
对着刘氏,余安乔就没那么和颜悦色了,“是吗,那我想吃鱼,还请夫人帮我杀几条鱼炖汤喝。”
刘氏客套话卡在嘴边,手里还拿着人家的珍珠,实在不知如何回绝,但又十分心疼鱼,不想便宜外人吃。
傅涯连忙点头,“我去帮你炖汤。”
“哼,不要你炖。”余安乔一甩手,指着刘氏,“我要她炖。”
“我去炖,我去炖。”刘氏赔笑着,将珍珠爱不释手地揣进怀里,而后踢了一脚自己的亲儿子傅洲,“快去帮娘杀鱼。”
傅洲正呼噜呼噜喝饭,被母亲踹得米汤呛了嗓子,震天动地咳嗽两声后,抹嘴跟着母亲去了厨房。
这晚,余安乔如愿吃到了小黄鱼清炖汤和奶白螃蟹汤。
睡觉时,傅涯把自己的床让给了余安乔好好歇息,自己跑去和弟弟挤一张床。
直到深夜,余安乔迷迷糊糊听见有人回来,从刘氏和那人的谈话中得知,回来的是这家的一家之主,傅涯的父亲,喝得是酩酊大醉,嘴里还念叨着“我十六岁考上秀才……”之类的。
第二天一早,余安乔又是被刘氏那副尖利嗓子吵醒的。
“我为你说亲事也是为了你好啊,你瞧你都十八了,隔壁王二柱跟你一样年纪,媳妇儿肚子都大了,你呢,还不愿意成亲!”
余安乔穿好衣服——傅涯的,走出去发现傅涯又在被刘氏叨叨训斥。
看见余安乔出门来,傅涯抬头给他一个微笑,而后和刘氏打个招呼,就往余安乔这边走来。
刘氏仍不放弃,跟在后边,双手叉腰继续唠叨:“就算你不想成亲,你也得考虑一下你弟弟啊,你弟弟也到了年纪,你总拖着不成婚,岂不是把他也耽误了?”
傅涯询问余安乔睡得好不好,对刘氏的话充耳不闻。
刘氏自己还能说:“家里不富裕,你和你弟弟两个人都要成亲,娶老婆花销是大头的。我看你最好是把你娘那点嫁妆拿出来贴补一点。也不是我要花,这钱是给你们娶媳妇的,还是花在你身上的啊。”
说了大半天,原来最终目的是在于此。
余安乔心中气不过,但这毕竟是别人的家事,他不好插嘴,只能偷偷抬眼看傅涯的神色。
只见傅涯闭眼,叹出一口气,回应刘氏的还是那温和的语气:“娘,我不急着成亲,弟弟若是等不及,也不必非得等我先成亲。我先出海去了。”
说完傅涯拿上草帽渔网鱼篓,走出小院儿。
余安乔可不愿留在傅家和刘氏干瞪眼,忙跟上,“等我,我也去!”
刘氏一大早碰了个软钉子,气得七窍生烟,大吼着:“小兔崽子!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的婚事我说了算,你就算不想成亲,那也得成亲!”
设定是海里的鲛人也与岸上的人一般,有男、女和哥儿的区别。
小乔不知道自己是哥儿。(坏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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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游泳技术不好的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