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疏不知道自己是几点睡着的,醒来天已经大亮,大哥绷着脸站在卧室门口,好像在犹豫到底要不要叫醒他。
“哥你什么时候来的?”他挣扎着坐起来,头昏脑胀,身上没有一点力气。
“这么大个人还不会照顾自己,发烧了你都不知道?”
秦疏心里想,关心人也用不着这么凶,“没事,感冒而已,等会儿吃两片药就行了,正好今天礼拜六,临我休息。”
“本来准备下饺子,你这样估计也没胃口,我给你叫了粥,过会儿外卖送来。”
秦疏睡得太沉了,睡前不长记性又想前任,一觉醒来家里有人,难免心虚,“我没说梦话吧?”
秦易端着暖水瓶的手顿了一下,“没。”
“哦。”他松了一口气,“哥你也回来这么久了,到底有没有去找过慕云姐?”
秦易一听弟弟提这事就黑脸,“我心里有数。”
秦疏也怕他,“行行行,我不说了,你自己有数就行。”
“你好好休息,我走了。”
秦疏起来取了外卖,对着白粥反倒更加没胃口,他想吃饺子了。
拉开冰箱门,他拿出被人一股脑塞进冷冻室里的果蔬和速冻水饺,塑料袋里掖着一张广告纸,市郊某新楼盘的宣传单。
广告写得很诱人,首付20万,买花园式住宅,那个地方秦疏知道,说是依山傍水,但离市区很远,周边各种设施都不完善,地才刚圈起来,地基还没打,等到交房不知道是猴年马月了。
东区派出所前停了三辆车,王宇跟片区的同事凑在不远处的早点摊上喝豆浆,“谁啊,这么大派头。”
同事顺着他的目光看向单位门口扎眼的豪车,“你不知道?梁桂秋,咱们这儿最牛的珠宝商,南边开得有翡翠加工厂,市里光店面二三十家。”
“这么厉害,很有钱?”
同事白他一眼,“这不废话吗!”
王宇想了想,“我是说……卖翡翠这么赚钱?”
“那谁知道,这东西真真假假,长得都一样,反正我是认不出来。”同事反应过来,“嘿,你小子不是放长假了吗?”
王宇笑笑,“这不闲着没事,溜达溜达。”
话是这么说,但这两天王宇并没闲着,他为什么要拿走那本旧书,是因为他觉得那东西会跟他追查的六芒星有关,而旧书上的人名地名毫无疑问也一定跟六芒星有关。
因为执法不规范而被停职,他无话可说,但他的判断绝不是像局长所说的那样,是他条件反射,过于敏感。
否则为什么那个流浪汉在当天晚上就受到上级的高度关注,并且第二天一早就被不明车辆秘密转移,以至于他到现在也没能找到对方的踪迹。
突然出现的六芒星,以及上级对这个人的重视,还有那份隐藏在旧书里的名单,数不清的疑问盘踞在脑海中,让他困惑,也让他亢奋,他理应把名单交出去,可直觉告诉他,一旦把东西交出去,他可能再也不会有机会知道关于六芒星的任何事情。
更何况,这件事还有那么多矛盾的地方没有捋清。
如果那个流浪汉真像他自己所说的那样无辜,为什么“有关部门”要连夜将他带走?快递物流已经这么发达,一个人背井离乡,千里迢迢来到A市,就是为了送还一本旧书?
是谁把这本书借出去的?又是谁让他还回来的?这一借一还中是不是暗含着某些信息的传递和交换?书上的这些凌乱的人名又到底跟六芒星有什么关联?
A大图书馆内的工作人员他也都详细调查过,并不存在可疑的地方,而且对大学图书馆来说,能接触到书籍的人员范围实在太大了,这种调查显然是徒劳的,或许最直接的方式就是通过A大的图书管理系统,查到关于这本书的进出记录。
但他不能这么做,连局长都不清楚事情的始末,嫌疑人又匆忙被提走,只能说明其他部门已经直接介入,图书馆那边现在肯定已经处于监控之下,一旦把书送回去,查不查得到东西不说,自己犯纪律这事恐怕满身是嘴也说不清了。
所以,现在唯一的办法只有查下去。
在这些人名地名中,最显眼的莫过于他最熟悉的A市以及写在A市旁的那个名叫“老葛”的人。
但“老葛”会是谁呢?这两个字分明只是一个代号,又或者说那个人有可能姓葛,可在A市他并没听过这么一号人物,要在所有姓葛的人中去找,无异于大海捞针。
并且名单上其他的记录也多与此类似,若他在自己的工作属地都找不出这个“老葛”,那么再想查名单上的其他人就更是难上加难。
“小宇!”
王宇看见李跃出来,连忙迎上去,瞧见了对方的黑眼圈,“你怎么在这儿啊,一夜没睡?”
李跃摇头,“昨晚上蓝贝壳酒吧闹事,闹挺大,临时把几个中队都调过去了。”
王宇没看见郑佳阳,“佳阳呢?”
“睡着了,我没叫他。”
王宇点点头,“跃哥,我没什么事,打算中午去看小夏,已经跟他约好了。”
“看见你昨晚在群里发的了,太乱没顾得上回你。”李跃上前掸了掸他身上的旧毛衣,想说什么,却并没说出来,只是习惯性地在他那颗毛脑袋上揉了一把,“行吧,王叔叔要露脸了。”
王宇护住脑袋尴尬地跳脚,下意识瞄了眼周围来来往往的同事,“跃哥,你摸头上瘾哪!”
李跃大笑,“好了,好了,还知道害臊了,行,快去吧,有事来电话。”
“对了,跃哥,你能不能帮我留意下,A市地头上有没有老葛这么一号人物?”
“老葛?”
“嗯,具体我回头再跟你说,你先帮我留意一下。”
“行,我知道了。”
“那跃哥我先走了。”
李跃想想叫住他,“小宇,歇够了去跟刘局认个错。”
王宇瞧了他一眼,拧着性子低声回了一句嘴,“我又没错。”
李跃笑他小孩儿脾气,“行,行,那你接着歇。”
王宇知道对方是挤兑他,可他认错了,发信息,打电话,都骚扰刘局好几天了,但刘局根本不鸟他。
考虑到小孩儿的时间,王宇特意约了个礼拜六,约好了才知道高三学习任务重,哪有什么正经的礼拜六礼拜天。
他到校门口时,离放学还有十分钟。
王宇今天没穿制服,浅灰色的套头毛衣有点大,刚刚李跃还替他掸了掸上面的毛线球,袖口的锁边毛线有一根还磨断了,看起来随时有脱线的风险,牛仔裤倒是很新,只是裤腿稍微有一点宽,一看就不是他的尺码,脚上一双干净的滑板鞋,陌生的logo看起来也不是什么知名的品牌。
余夏从教室后门急匆匆离开教室时,正碰见邻班的江骛远不紧不慢从前门出来,余夏急着去见王叔叔,冲对方笑了一下,就忙不迭越过挡路的人朝楼梯口跑去。
江骛远扭身将人抓了个正着,“干嘛去?”
余夏给人盯得有点不好意思,他借了江骛远一千块,才刚刚还他二十五块零八毛,爷住院,这人还送了好多营养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还完,“叔叔来看我。”
“叔叔?”江骛远可没听这小子有什么叔叔,真要有个叔叔,他们一家也不至于是现在这个样子。
余夏不大想说,但也没什么可瞒的,“一个特别好心的叔叔,从我上小学就一直在资助我,不然我早就上不了学了。”
江骛远看了他一眼,没再多说,松手把人放了。
余夏怕人多等,忙撒开步子往楼下跑去。
王宇先瞧见了小孩儿,余夏不认识他,但他早就见过小孩儿的照片,少年比印象中瘦一些,但长高了不少,他站在校门口冲对方招手,“小夏!”
余夏跑到跟前,望着面前的青年,禁不住傻了眼,“……王叔叔?”
王宇学着李跃的样子,伸手在他脑袋上揉了一把,“是不是跟你想象得不一样。”
小孩儿干笑两声,腼腆地点点头,他一直以为对方是位年长的叔叔伯伯,没想到这样年轻。
初次见面,王宇也有点局促和紧张,“午休时间长不长?我请你吃饭来不来得及?”
余夏忙道,“不……不用,我请王……”他顿了顿,“我请王叔叔。”
“等你工作挣钱了,再请我不迟,跟我还客气什么,我们两个随便吃一点。”
王宇领着小孩儿在学校附近的小饭馆,要了两个肉菜,边吃边聊,他问了对方的学习和生活,两人聊了不少。
初时有点吃惊,但余夏很快就接受了“叔叔”其实是个年轻哥哥的事实,知道对方勤工俭学还要坚持资助他,心里不觉生出更多的敬佩和感激,学习上的事情他有问必答,但家里的事他没有说太多,他已经长大了,遇到困难可以自己想办法,不能再一味依靠别人的帮助,虽然也算不上什么好办法。
余夏想起江骛远,犹豫着问道,“王叔叔,你是警察,对吗?”
王宇为了维持王叔叔的形象,没好意思说他被停职了,“是啊,怎么了?”
“警察是不是什么地方都可以去?”
王宇听小孩儿像是有难言之隐,“那倒不是,警察也有警察的工作纪律,如果是为了办案,为了抓人,有正当的手续,那自然是什么地方都可以去,但其他情况下就不一定了。”
余夏不知道第一次见面,好不好为这种事情开口,他在学校里没有什么朋友,江骛远也没有什么朋友,他当然也不至于误把江骛远当成朋友,高中三年,他们几乎没说过几句话,但偏偏奇怪的是,他的事情江骛远全都知道,江骛远的事情他也一清二楚。
“王叔叔,你能带我同学去看他妈妈么?”
王宇不明所以,“你同学的妈妈怎么了?”
余夏小声说,“被他爸爸关在一家疗养院里,他和妈妈已经九年没见了。”
“九年没见?有这种事?你同学他爸爸是干什么的?”
余夏挠挠头,“是个大老板,好像挺厉害的。”
“那你知道他叫什么,为什么要把你同学的妈妈关起来?”
“好像是因为他妈妈身体不好,我只听说他爸爸叫江浩然。”
王宇下意识拧紧了眉头,“又是江浩然?”
禁毒局302办公室,邵明锋嘴里的烟一支接着一支,取走原书的那个人警惕性非常高,对2号桥区域也相当熟悉,行动时没有留下痕迹,附近的监控更连个影子都没拍到。
“师父,你也歇歇,别太累了,万一是收废品的捡走了呢。”
“屁话!你是第一天干这行吗?真是捡走的会再给你放一本回去充数?”
方磊也是安慰老上级,真怕他一把年纪劳心劳力身体吃不消,他心里比谁都着急,自己的地界上,连本旧书都找不出来,面子是小,失职是大,更何况,还事关前线同志的安危。
如果只是不见了,那么被无关人员拾到也不无可能,但现在并不是简单的丢失,显而易见是被人调包了,邵明锋可以肯定,那边的手绝对伸不到这里来,排除直接经手的秦疏跟李昂,剩下最有可能参与此事的,就只有他们自己的同事。
这是最危险的一种可能性,他无法阻止自己的同事在权限范围以内按图索骥,可一旦名单曝光,任何一方擅自采取行动,鲲鹏那里立刻就会陷入被动,韩浪这小子关键时刻掉链子,自己抄了一遍的名单居然都记不住。
他拔掉嘴里的烟头,“12·9行动已经搁置了,你现在要密切关注,看看我们系统内是不是有人在查新的涉毒案件,一旦有,把情况弄清楚,立刻通知我。”
方磊正色,“知道了,师父。”
他乡的月亮总是弯弯挂在山岭上,鲜少有圆满的时候,哪怕韩浪自认为是个没有故乡的人,也禁不住想念山那边的风光。
他推开架着他走了一路的人,回头看了眼落在后头的老人和孩子,“老子缓缓,带你老娘跟你弟弟先回去吧。”
男人扑通一声跪在田埂上,“韩爷的大恩大德,我们一家永世不忘!”他说完,犹觉不足以表现诚意,连忙两手按在泥地上,向人重重磕了几个响头。
跟在后头的一老一小,眼见男人向恩公行礼,也战战兢兢奔上前来,跟着跪了下去。
韩浪把枪插进后腰,“得了,滚吧,老子不是管你的闲事,是我他妈自己看那胡老鬼不顺眼,你该谢谢司令这批货要得急,要不是缺人手,早剁了你。”
“是,是,小的知道,小的知道。”男人唯唯诺诺,说完又忍不住担心地瞧了他一眼,“韩爷,你的伤不碍事吧?”
韩浪嗤笑一声,“我的命,阎王爷不收,你去吧。”
男人转了半个身子,又顿住脚步,局促地转了回来,“韩爷,我大哥……”
“你们放心,我让他去了一个安全的地方,在那里会有人把他保护起来。”
望海心里七上八下,自从哥哥望山跟着少爷离开鹰嘴崖,投奔了七星坳的温司令,他怕阿堃少爷迁怒,便也带着老娘和弟弟跑了出来,一直东躲西藏。
前些日子他原以为风声已经过去了,就悄悄跑到黑八地里来做工,不想胡老鬼又跟黑八干了起来,胡老鬼是阿堃的人,原本怎么也不会放过他们一家,幸好韩爷及时赶到。
“我还能见到大哥吗?”
“只要你小子机灵点儿,别被仇家打死了。”
望海闻听,知道大哥已经脱险,也不再耽误时间,忙千恩万谢领着老娘和弟弟往大山深处跑去。
韩浪见他走远,这才捂着腰上的伤口,歪坐在身后的一块大石上,他从胸前口袋里摸出香烟,倒出一根衔进嘴里,自己给自己点上,点完又多点着一根,斜放在手边的石头上。
他能猜到那一次出货,有一半以上的可能是个陷阱,是他把事情想得简单了,温达老谋深算,一次玩了他们两个人,给他的货是假的,名单却是真的,给海棠的名单是假的,货却是真的。
海棠以暴露自己的方式,在关键时刻阻止了他的行动,牺牲自己保护了他。
他们都那么伟大,越发显得韩浪是个人渣。
对,他就是个人渣,连他自己都这么认为,小时候偷东西,长大了打架收保护费,摸女生屁股,所有流氓该有的恶习他全都有,至于原因,大概就是在他叫了许文海十多年爸爸后,突然有一天发现他的亲爹其实叫韩东,是个无恶不作的杀人犯,他的亲妈也不是温柔漂亮又有学问的许夫人,他跟家里那个他放在心尖上疼爱的小弟,更没半点血缘关系,甚至妈跟老许还有个未出世的孩子,也是韩东害死的。
知道实情以后,他就从许家出来了,他没脸再待下去,没脸面对爸妈,没脸面对小容,可出来之后干什么呢?
不知道,想不出,也懒得想。
在外晃荡了几年,正四处碰壁时,是邵明锋找上了他,问他想不想从韩东的影子里走出来,好好活出个人样。
邵明锋只给了他一个联络方式,此后再无音信。
衔在嘴角的烟,在夜风里明明灭灭,点得只剩一个尾巴,韩浪看着远处黑漆漆的林子,说不心慌那是假的,有没有活成人他不知道,只是越来越觉得自己像只孤魂野鬼。
距离七星坳不远的勐纳镇,镇上的桑拿会所是邵明锋交代韩浪的新的联络点,原先的联络点因为海棠的牺牲已经作废,联络人员也都撤走了。
这里的老板是个四十开外的胖子,叫刘春,身材黝黑浑实,做生意奸诈狡猾,还贪得无厌。
胖子听说人到了,赶忙从偏门扭进106包房。
“怎么才回来?”
“有事儿?”韩浪提着半瓶酒,一屁股坐进靠墙的沙发里。
刘春确认安全后,赶忙将设备搬出来,迅速连接调试好,“等你半天了。”
韩浪烦透了姓邵的老家伙,可又事事离不了他,他调整了一下坐姿,回想今天有什么要汇报的,“开吧。”
胖子按下开关,自动退出去,反手锁上房门。
信号显示连上了,可面前还是黑屏,韩浪以为设备坏了,伸手摸了下旁边的接线,屏幕那边突然炸开的说话声吓得他差点从沙发上出溜下去,“卧槽,搞什么!”
许文海手里一张创可贴把摄像头贴得严严实实,这才黑着脸坐到屏幕前,无比嫌弃地斜乜着屏幕里颓眉耷眼,坐没坐相的人,“说吧,工作进展。”
“藏头露尾,几个意思?”
许文海听得火冒,“叫你汇报工作,哪儿那么多屁话。”
韩浪哪能听不出他家老许的大嗓门,许老头以为捂着摄像头他就不知道对面是谁了,他也乐得揣着明白装糊涂,“你又不知道你是谁,怎么相信你。”
“我是谁,你没有知道的权限,老邵不在的这段时间,你直接向我负责。”
“他干嘛去了?”
“你还有脸问,除了给你擦屁股,还能干什么去。”
韩浪变了脸,“望山没把东西送到?”
许文海一巴掌结结实实落在办公桌上,拍得桌上显示器颠来晃去,差点趴倒下去,“小王八羔子,绕这么个大圈子,你究竟打得是什么鬼主意?”
韩浪表情僵了一瞬,眨眼又无耻地笑了,“怎么了?我不想像海棠一样黑死白死了,有错吗。”
许文海气得血压都上来了,“混账!你说的那是什么话!”
“噢,我忘了,不叫黑死白死,叫无名英雄,对吧?”
要不是够不着他,许文海大耳刮子早就已经送上去了,“你给我撤回来!现在就撤回来!”
韩浪有恃无恐地对着摄像头翻了个白眼,“算了,我承认错误,这次的事儿是我怀了私心。”他不大想提这件事,但也清楚最起码的工作纪律,“我让望山把书还去A大,那书是我弟弟当年读书的时候,我拿他的卡借的,只要还过去,图书馆就会打电话通知他,那种情况下,这是我能想到的最安全的办法。”
“名单上的人你记得多少?”
“姓邵的已经问过我几百遍了,我他妈当时命都快没了,哪有机会去记什么名单,我连我自己当时抄得是什么字儿我都不知道!就算我勉强记得几个,人我又一个不认识,稀里糊涂报给你,你敢信吗?”
许文海十分矛盾,一方面对这小子横挑鼻子竖挑眼,嫌弃他没受过专业训练就是不行,一方面又觉得实在是难为了他,“小子,记住,你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韩浪心想,这还像句人话。
“有一个情况,我不知道有没有用,刚刚我带人跟胡老鬼干了一仗,姓胡的从前手里只有几条破枪,但这次交火,手里却是清一色的美式装备,嚣张得很。”
许文海到底经验丰富,他眉头一皱,“鹰嘴崖要有动作了。”
韩浪实话实说,“我在温达这边,鹰嘴崖方面基本没有任何信息渠道,要是海棠还在……”
“鹰嘴崖这边,我们会再想办法,你注意安全,一旦情况有变,迅速撤离。”
韩浪点头应了,“我知道。”摆在他面前的是一道无解的难题,要掌握准确的出货信息,就要得到温达的信任,而得到信任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替他走货,他手上出过的事不算少,老司令不可能不怀疑。
许文海沉着脸半天没说话,为了拔除温达这颗毒瘤,这些年他们没少花心思,这小子惯爱惹是生非,还一根筋轴得很,但他却能在短短两三年里成为温达的心腹,协助他们屡破大案,要说他心里没半点骄傲,那是假的。
“还有事儿么,没事我撤了。”
许文海瞅着他一脸惨相坐不住,“怎么着,有伤?”
“没事,流弹给咬了,没在要害。”
“简直是胡闹!”厅长一个电话打过去,屏幕那边,刘春赶忙提着药箱推门而入。
韩浪按住胖子的手,“不用。”
“臭小子,要命的事你当儿戏!”许文海对着被创可贴贴住的摄像头破口大骂。
“若要温达察觉鹰嘴崖上有动作,这颗子弹就是最好的方式。”
许文海冷静下来,他知道兔崽子说得不假,如果话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那么察觉敌人的动向,却没有第一时间回七星坳通报消息,反而在勐纳停留,依温达的性格,绝对会追根究底,如果是让他自己察觉,反而能够令韩浪化被动为主动。
“小子,你听好,这话我只说一遍,任务可以完不成,但性命要紧。”
“这句话,你们对海棠也说过么?”
韩浪没能听到回答,许文海一把拽掉了手边的电源线,当场就恼羞成怒把信号切断了。
如果老邵没有先斩后奏,如果他预先知情,就凭海棠的身份这一点,他也绝对不会同意让他参与进来。
许文海一个人坐在办公室里抽了半盒烟,心烦意乱回到家,又看见老伴捧着儿子的照片哭哭啼啼,他看见就火大,“深更半夜哭什么,你儿子又没死!”
“我儿子?是我儿子,不是你儿子,跟你没半点关系是不是!”
许文海刚准备反呛一句,可不知道为什么,话到嘴边又忍住了,兔崽子硬气,离家这几年,连个电话都不往回打,简直反了天了,“你……你给他打个电话!”
孟秋平吃惊瞪眼,“我哪儿有他电话?”
许文海脸一黑,“你一礼拜打一回,以为我不知道?还想骗我!”
孟秋平警惕地瞧着半夜发疯的老头子,“这么晚了,打电话干什么?孩子都睡了。”
“还能干什么,叫他滚回来!”
孟秋平吃惊地愣了一下,没等想明白丈夫大晚上撒哪门子疯,手上已经忙不迭把电话拨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