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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棠说 第17章 山河碎

作者:纵风流 分类:其他类型 更新时间:2024-02-27 19:50:01 来源:文学城

经过漫长的跋山涉水,銮驾行至庐江。庐江的南境就是长江,过了长江到达宣城,就离临安不远了。

衣冠南渡,长江上的船只架了百余只,远远看去遮天蔽日气度非凡,谁又能想到,满座衣冠竟是仓惶南逃呢?

銮驾驻扎在庐江边境,越空蒙站在草地上伫立远眺,任由风吹得他的长袍猎猎作响。

池璨远远看见此景,心突地跳了一下。他走到越空蒙的身边,轻声问道:“空蒙在看什么?”

越空蒙就那样问池璨:“殿下,已过了十日,为什么臣的父亲还没有来?”

池璨脸色一白。

越空蒙依旧没回头:“当初在洛阳,父亲告诉臣,他要在洛阳处理一些杂事善后,然后轻骑快马追上銮驾,必在渡河之前与銮驾汇合。如今,臣请问,臣的父亲究竟在处理什么事?”

池璨低下了头。

越空蒙又问:“当初殿下告诉臣,陛下已给上党王特发上谕,让上党王南下。如今渡河在即,请问上党王如今又在哪里?”

池璨咬着唇不说话。

越空蒙突然转身面对池璨,声音中是前所未有的冷意:“殿下,请回答臣!”

池璨哑着声音说:“对不起。”

越空蒙的脸色白了下去。

池璨用带着歉疚的声音说:“十三叔……上谕遇敌,到不了十三叔的手中。录公……录公公忠体国,不愿南渡。”

池璨的话很轻,仿佛说重了就会压垮越空蒙。但这句话依旧成了惊天闷雷,炸在越空蒙的耳边,让他站立不稳。

越空蒙努力稳住身体,用平静到近乎压抑的声音问:“殿下是说,上党王如今还在奋力作战不知朝廷已经南渡?而臣的父亲身在洛阳不肯出城,早已做好了以身殉国的准备?”

池璨不说话,但这比他说些什么更让越空蒙确定,他的猜测都是真的。

池寒渌不知道朝廷已经放弃了北境放弃了他,还在忠诚地履行自己的诺言,想要南下勤王;越河深觉愧对先帝拔耀之恩,准备以身殉国,以全清名。

而这些,池璨一直都知道——只是瞒着他。

越空蒙转身就走。

池璨拉住越空蒙的衣袖,问道:“你要去哪?”

越空蒙冷冷地说:“回洛阳。”

池璨的脸色当场就变了:“你疯了吗!洛阳如今被乌骨突的大军围困,你回去受死吗?”

“难道让我在这里等着我父亲的死讯吗!”越空蒙大声吼道,“那是我的父亲!”

池璨的气势软了下来,但依旧紧紧地拉住越空蒙:“录公以身殉国,千秋史册也是夸耀之笔。你现在回去能做什么?如今外面兵荒马乱、军匪不分,恐怕你还没到洛阳就死在了乱军马蹄之下!空蒙,不要冲动行事!”

越空蒙道:“我不是殿下,身上也没有九州万方,做不到父亲生死不明,我却在这里苟且偷生!”

越空蒙扯断衣袖,任由池璨拽着他的半截衣袖,转身离去。

池璨气得半死,他快步走近越空蒙,大声说道:“空蒙,你冷静一下!”

越空蒙不理他,池璨深吸一口气,直接伸出手,在越空蒙的颈上砍了一手刀。越空蒙身体一软,就倒在了池璨的怀中。

池璨抱着越空蒙,看着越空蒙在昏睡中也紧皱的眉头,叹了口气,什么都没说,只是把越空蒙横抱起来,向着太子的銮驾走去。

******

廖悭冷冷地看着眼前几乎算是闹剧的一幕,眼底晦涩不明。

他转身,却见不远的地方站着一个人。那人素色长袍随风舞动,见他转身看去,还镇定地向他拱了拱手,算作见礼——是姚朔。

都是将非礼勿听忘在脑后、枉听圣人言的人,廖悭也没理由指责他,再加上两人虽同窗多年,但素来瞧不上对方,因此廖悭拱了拱手回礼后就径直离开,没再看姚朔一眼。

姚朔看了眼转身离去的廖悭,又转头看向还能依稀看见背影的池璨与越空蒙,长长地叹了口气。

夜半,月明星稀,树影斑驳,配合着暗色的夜幕,带着几分诡异的苍凉。

廖悭换上了铠甲,出了帐篷,却见姚朔已站在帐篷外。廖悭皱了皱眉,刚想问家仆为什么将人放了进来,却突然想到是自己给家仆放了假,只得闭上了嘴,冷冷地看着姚朔。

姚朔故作轻松:“廖兄,别用这样的眼神看着在下,在下不过区区一书生,什么都做不了。”

廖悭收回了眼底的冷意,但依旧没给姚朔好脸色:“你来做什么?”

“来给廖兄送样东西。”姚朔从大袖中拿出一个小盒子递给廖悭,说道,“廖兄收着吧,今晚先看看。”

廖悭迟疑了一下,还是收下了盒子,问道:“这是什么。”

“是姚家没来得及带走的东西。”姚朔道,“姚家这些年在北方也算小有资产,此行走的急,什么都带不走,我将这些东西赠予廖兄,算尽我绵薄之力,为廖兄送行。”

廖悭愣住了,他低下头看着手中的小盒子,似乎不敢相信姚朔说了什么,一时间只觉得手中的盒子轻如鸿毛又重若万钧。

良久,廖悭对姚朔深深施了一礼,道:“昔年在下以姚兄出身卑鄙故轻贱之,今日才知何其可笑,廖悭在此向姚兄赔罪。只可惜经此一别怕是再无相见期,不能向姚兄身体力行赔罪了。”

姚朔向廖悭回礼:“廖兄此言折煞姚朔。在下不过区区一介书生,比不得廖兄不吝性命征战沙场。姚朔无能,惟在此祝廖兄此行一切顺利、安好无虞。”

廖悭道了一声“多谢”,便转身上马,跑到营地前喊道:“廖家军的军士听令,有愿随本侯北上御敌者,现在就上马!不愿者无过,清河廖氏相待如前;愿者,清河廖氏为诸位立长生牌!”

清河廖氏的营地前嘈杂一片,火光在夜色中分外醒目。长平帝的王帐有侍卫在进进出出,但终究没有人前来制止。

姚朔望着白马之上的银甲少年,垂下了眼。

******

【洛阳城】

越河身着一身绛纱袍站在城墙上,看着城外的遍地哀鸿,眼中早已没了任何神色。

吴昶铠甲沾满血迹,脸上也全是灰印。吴昶走到越河身侧,说道:“录公,再不走就真的来不及了。”

越河笑着问道:“离开?去哪?”

吴昶抹了把脸,道:“末将已备好轻骑,录公从南城门走,一路南下,若是快些,也许还能赶得上南渡的队伍。”

越河问道:“现在洛阳城还有空闲的马匹吗?”

吴昶哈哈一笑:“没了。若是录公想南下,只能得到没有车马无法离开的坏消息了。”

越河一愣,接着就笑了出来:“合着半天,你是拿我开涮呢。”

吴昶道:“要走了,这不是末将想让录公轻松一点吗。”

越河无奈地摇头,脸上却分明挂着笑意。

吴昶看着城下,突然说道:“末将先行一步了,黄泉路上,末将等候录公。”

越河转身,对着吴昶施了一礼:“将军慢走。”

吴昶赶紧闪身避过:“录公折煞末将了,末将只是做了末将该做的,剩下的,还是要靠录公。”

说罢,吴昶转身下了城楼。没过一会儿,越河就在城墙上看到了吴昶的身影。洛阳守军已寥寥无几,吴昶带着一支残骑裂甲冲向鞑靼的军队,很快就淹没在大军之中。

忠臣良将,埋骨他乡。

越河沉默地后退,走到一张小几旁,沉默地看着小几上的账册。

这是洛阳城剩下的所有财产。

长平帝南渡走得慌忙,洛阳无数珍宝都带不走,而如今,越河要将这些祖宗传下来的、象征着国威的宝物,送给外族的首领。

越河将一块白绢铺好,咬破手指,在白绢上写下一份血书。

【敬致鞑靼王上:

今山河破碎,洛阳城破,赖大齐百官不思进取耳。臣下忝列尚书,承蒙先帝今上拔擢,加录尚书事,治二十一州,夙兴夜寐兢兢业业,不敢有丝毫怠慢者,却无才无能以致大齐兵败失国。此均臣之过也,臣愿谢罪,无过黎民。

今洛阳城财物奉上,以求鞑靼王上勿伤百姓一人。】

城下传来城门被攻破的声音,越河的手颤抖着,却坚定地抽出一把长剑,横在自己的脖颈。

他眼前闪过些许画面,有盛元帝将他右迁拔擢,说他是未来的肱骨之臣;

有谭仪拉着他的手说,大齐的万里江山都交付于他的手中;

有妻子对烛垂泪,见了他却还是笑着说大丈夫自当如此;

有幼子满身意气,说要位极人臣史册留名。

可转眼,又是山河破碎、遍野哀鸿,亿万黎民食不果腹、寝不安眠。

城破了,得有人殉;国亡了,得有人陪葬;鞑靼大军剑指洛阳,得有人用鲜血告诉鞑靼,大齐不是懦夫。

今日他的尸体配合着留下的血书,必能让鞑靼的王善待洛阳百姓。

越河闭上了眼,任鲜血流下。

越河想,他也不过芸芸众生中最平凡不过的一介书生,夸夸其谈却不知书生误国。自以为一世桀骜,孰不知半生庸碌。

但是好在,他还能尽自己的微薄之力,为洛阳城中的百姓做最后一件事。他虽无能,却也无愧了。

乌骨突登上城墙看到的就是这一幕,身侧一个人在乌骨突耳边说道:“大汗,这人是大齐的尚书令加录尚书事。”

“他就是接替谭雁雅的人?”乌骨突接过越河写下的血书,看完之后沉默了一瞬,道,“是个忠义的,按他们大齐的礼法,厚葬了。”

说着,又对身侧的副手说道:“传我军令,凡我鞑靼将士,入城之后不可烧杀抢掠,不可伤洛阳百姓一人。违者,斩立决!”

******

“父亲!”越空蒙从床上惊醒,眼中是还未褪去的惊慌。

池璨在一旁打瞌睡,被越空蒙的动作惊醒,池璨忙坐到越空蒙的身侧问道:“空蒙,你怎么样了?”

越空蒙感觉自己的身体摇摇晃晃,不像是在平地上,他缓了一会,才问道:“殿下,这是在船上?”

池璨点了点头,说着,池璨才想起来自己做了什么,低声说:“是孤的不是,空蒙原谅孤,好不好?”

越空蒙低着头,半晌才道:“臣想冷静一会,殿下可以出去吗?”

池璨张了张嘴,半天说不出话来。见越空蒙没有理他的意思,池璨默默地转身离开。

门外竟有一人在那里等着,一直不肯离开。池璨定睛看去,是越空寒。

池璨上前一步问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越空寒道:“见过殿下,敢问殿下,阿兄如何了?”

池璨沉默,摇了摇头。

越空寒皱了皱眉,问道:“殿下,学生想去看望阿兄,不知殿下可否允许?”

池璨下意识就想摇头。越空蒙的情绪不好,池寒渌被蒙在鼓里、越河的死讯每件事都是越空蒙心里的刺,让他寝不安眠。越空蒙说不想见任何人,那就如他的意,让他静静地思考。

但池璨刚要摇头,却迟疑了。

因为他的有意欺瞒,越空蒙现在不肯见他。但柳风烟也在病中,又不好进太子的房间。这么一看,如今适合劝越空蒙的,也只有越空寒一人。若是他把越空寒也阻在门外,岂不是让越空蒙只能自己想通?

这般想着,池璨最终道:“你先进去看看,若是空蒙留你,你就去劝劝他;若是空蒙不想见你,你就不要闹他。”

越空寒应诺,轻轻推开房门,向里面走去。

越空蒙坐在榻上,双眼空洞无神,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越空寒轻轻走近越空蒙,坐在榻前,轻轻喊了一声“阿兄”。

越空蒙抬起头,却在看见越空寒的那一刹那愣住了。

越空寒比他小三岁,今年才十一岁,正该是被家中长辈疼着宠着从而天不怕地不怕的时候。他像越空寒这么大的时候,因为被父亲宠着,连当时还是太孙的池璨都敢顶撞。可现在的越空寒,满脸都是小心翼翼。

越空蒙伸手摸了摸越空寒的脸,轻声说道:“阿寒怎么瘦了?”

越空蒙突然觉得自己很讨厌。

越河的死对他来说是个很大的打击,对越空寒来说就不是了吗?他还有母亲,可越空寒什么都没了。

越空寒幼时丧父丧母,被越河和柳风烟养在膝下,对越河的感情不会比他少。如今越河逝世,柳风烟重病,而他作为家中长子却自甘堕落、自欺欺人,把自己困在屋中不肯出门,将自己该担起的担子一味地推卸给别人。

而越空寒,年仅十一岁的越空寒却撑起了这个担子,在他不肯见人的时候打理家事、照顾病弱的伯母,还要费心他这个不合格的哥哥。

越空蒙眼圈一红,愧疚于自己的不懂事,也心疼小小的越空寒。

越空寒被吓到了,他坐到榻上,伸手抹去越空蒙的泪水:“阿兄怎么了?阿兄别难过,阿寒不问就是。”

越空蒙轻声道:“阿寒别担心,我没事。是我错了,我不该如此自轻自贱。我饿了,想吃东西。”

越空寒的眼睛一亮:“阿兄想吃什么,不论阿兄想吃什么,阿寒都给你找来。”

越空蒙露出这些日子以来的第一个笑。

******

船只在江上飘了好几天,下了船后銮驾驶向临安。

长平二年,长平帝迁都临安,史称南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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