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花落 第92章 质问

自柳若惜回到青云楼的这几日，整日所做的事情除了缠着凌寒就是到顾清影跟前找碴，顾清影也是好容易忍住了没和她打起来，不过有这么个人在，倒是对她修身养性有极大好处。

自那日看到那个标识后，顾清影时不时便到后山去逛荡，果不其然又在其余几处也发现了标识，只是位置越来越偏僻，不好明目张胆的接近。

一直寻不到机会，顾清影急的坐卧难安。

凌寒这几日也是暗自加派人手巡视后山，他倒不是因为发现了那个标识，而是那日他敏锐的察觉到了顾清影眼神那一霎那的变化，再加上顾清影频繁出入后山，故而他猜测定然是有人寻来了，为免意外之事再发生，还是由他先找到人，直接带去见小白，这样比较妥当。

可惜来人谨慎非常，三日找下来都未见踪影。

第五日，终于被凌寒寻到了人，两人躲在一处山洞里，正是自京都赶来的墨萧和顾北辰。

墨萧和顾北辰也是与凌寒的手下周旋了几日，发现他们并没有伤害他二人的意思，这才决定露面，横竖一时半会也见不到影儿，所以想看看这位青云楼少主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凌寒找到他们时，便与二人言明他就是来带他们去见顾清影的，墨萧并不信这番说辞，怕是个圈套，顾北辰倒是觉得跟他走也无妨，凌寒没有必要这般处心积虑的骗他们。

于是凌寒便领着这二人来到了顾清影所在的院子里，却不料顾清影竟没了人影，问谁皆道不知人去了哪里，这下三人都慌了手脚。

凌寒将那院子里的所有人都细细盘问了一遍，有人道昨日晚膳时柳若惜来过一趟后，顾姑娘便摒退众人，早早歇下了，一直到今日日上三竿都未见人。

凌寒听罢便直接去找柳若惜，墨萧和顾北辰亦跟了上去。

柳若惜见到凌寒到她的院子里来，十分开心的迎了上来，却见他身后还跟着两个人，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

“你昨日与小白说了什么？”凌寒看见柳若惜后，劈头盖脸便问。

柳若惜眼中闪着泪花，柔柔道：“凌寒哥哥在说什么，我不太明白。”

站在凌寒身后的墨萧见状跨步上前抓住了柳若惜的胳膊，厉声质问道：“现在不是你装傻的时候，昨日你见过影儿后她就消失了，你究竟与她说了什么？”

柳若惜挣了两下，却未挣开，胳膊被墨萧抓得生疼，而凌寒却只在一旁冷眼看着，她不由得嘲讽一笑，“我能与她说什么，不过是告诉了她一些消息。”

“什么消息？”墨萧心中已猜到了一些，目光恨恨地盯着柳若惜。

柳若惜眼中讥笑更甚，“自然是扬州城传来的最新消息啊，怎么你们蝴蝶谷竟会比我知道的还慢？”

墨萧恨不得生撕了柳若惜这人，她也是才知道那个消息不久，正斟酌着该如何告知顾清影，若顾清影还未恢复记忆，听到消息后必然不会这般突然消失，看来影儿是全都想起来了，如此一来就更糟糕了。

“小白听到了什么消息反应这般大？”凌寒不解问道。

“凌寒哥哥你还不明白吗？顾姑娘是去追回情郎了。”柳若惜怪声怪气道，趁墨萧失神之时，柳若惜挣开了她的手，“我是昨日才听说的，扬州升平王府要招婿了，而那人便是庭柯院之人——沐子陌。”

自从知道凌寒上心之人是顾清影后，柳若惜便派人将顾清影先前的种种事迹打听了个一清二楚，自然也知道了顾清影追着沐子陌天南地北的跑却被冷眼相待之事，她不由得更为气愤，一个心有所属的女子，却还来勾搭她的凌寒哥哥。所以昨日一听到扬州里的消息，她便迫不及待的去告诉了顾清影，果不其然，顾清影沉不住气离开了，而那升平王府犹如龙潭虎穴，岂是人人可进的。

凌寒虽然知道了顾清影的真实身份，却并未刻意去打探她的往事，故而此时听到柳若惜所言有些不明所以，却也猜到了几分，可他此刻并没有余力计较顾清影是否有其他心仪之人的事，他只担心她一人下山会有危险。

柳若惜见凌寒沉着脸不说话，以为他是在生顾清影的气，心中暗暗得意，最好自此以后凌寒哥哥彻底厌了那个朝三暮四的女人才好。

顾北辰对顾清影之前的事不甚了解，墨萧与他三言两语解释了一番，他顿时也明白了事态的紧急，便提议立即下山去寻回顾清影，墨萧点头同意，两人说着便走。

“我也去。”凌寒亦跟了上去。

不顾身后柳若惜的叫喊，凌寒跟着那两人朝山下走去。

……

扬州城内。

天色渐暗，顾清影蹲守在升平王府一处角门外的树荫之下，她穿着夜行衣，蒙着面，整个人隐没在黑暗之中。

今夜无月，夜色沉的如同泼了墨一般。

昨日晚膳时间顾清影听柳若惜与她说完那个消息后，她便趁夜离开了忘暨山。青云楼守卫非一般森严，根本无空档可钻，她只能从后山走，那里有一处纵深极高的悬崖，与凌寒那日带她爬的那座悬崖相比是天壤之别，且崖壁光滑无比，又陡峭非常，轻功再好之人也不可能在上面落脚，所以那一处才没有派守卫，连巡逻之人也只是偶尔路过。

可是那道悬崖直通山脚与山顶，顾清影想悄无声息的下山，便只有这一个选择。

顾清影寻来了一条绳子，绑在了一颗结实粗壮的树上，而她则抓着绳子，一步步循着崖壁往下滑。此法听着似乎简单，但实际去做却尤为艰难，顾清影几次都脚下打滑，拼死抓住绳子才不至于掉下去，手心被生生磨掉了一层皮，鲜血淋漓的浸染了绳索。

尽管如此艰难，顾清影还是要下山，且一刻都等不了，她必须当面问问沐子陌，为何会突然与杨升平的女儿杨萱定亲。

由忘暨山至扬州城，正常车马需行一日，顾清影快马加鞭，花了大半日时间抵达，而后她花了些时间打听到了一些消息，原来今晚正是杨升平为爱女杨萱举办生辰宴会的时候，所以升平王府今晚人来人往，热闹非凡。顾清影又打听得王府守卫大概的换岗时间，因今日人员复杂，只要使些银钱，这些消息并不难打探。

此时顾清影躲在这树下，便是在等升平王府守卫换岗的空档，准备先混进去，再伺机而动。约莫等了小半个时辰，角门内隐隐有响动传出，紧接着是几人的说话声传来。

“我哥俩接班来了，你二人快去前厅蹭口酒喝吧。”其中一男子朗声道。

顾清影悄然跃上墙头，打量着这几人。

“二位兄弟辛苦，就交给你们了。”一位腰挎大刀的男子将刀解下交给说话那人。

另一位准备离开的男子搓了搓手，笑道：“这一片与前厅离得远，又都是些堆放杂物的屋子，一贯没什么事，两位兄弟也可趁机松快松快。”

那人将长刀挎在自己腰后，了然于胸的笑了笑。四人相互一拱手，便算交过班了，主要是负责这一片的巡逻的活的确没有什么可交接的。

顾清影趴在墙头仔细观察着刚过来的那两人，先前说话的那位长的人高马大，且模样看着凶神恶煞的，倒有几分亡命之徒的气质，而他身旁那位，却瘦小羸弱，个子竟和顾清影差不多高。

顾清影暗自合计了一番，那个小个子的衣裳倒正好可以让她穿用以伪装，但以她的身手想悄无声息的放倒那个大个恐怕不容易，幸好她随身带了些暗器和毒粉，只能出其不意的制胜。

那两人像模像样的先去转一圈，顾清影悄悄的尾随其后，寻找机会。

到了一处堆放杂物的屋子里时，那个瘦小男子拉住大高个的衣服，怯生生道：“大哥，你说这一片屋子怎么也不掌个灯啊？”

大高个翻了个白眼，骂道：“瞧你那点出息，又没住人掌什么灯。”

“可是我方才好像听到人声……”瘦小男子忍不住缩了缩脖子，一脸惊恐。

大高个一瞪眼，厉声道：“忘了我怎么和你说的了吗！”

瘦小男子连忙噤声，不敢再多说一句话。他大哥一早便与他言明，在这升平王府，不论见到什么听到什么，都必须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若是敢泄露出去半句，就是死路一条。

大高个见自己弟弟确实是害怕，无奈叹气，拉着他在一旁廊檐之下坐了下来，而就在此时，提在手中的灯笼突然灭了，他立即警觉起来，却冷不防被人迎面洒了一把粉末，他虽当即闭了眼，可粉末还是入了口鼻，他正想开口大叫，又被从后面死死勒住了脖子，发不出丝毫声音，不一会儿便失了力，眼前亦渐渐模糊，最后彻底晕死过去。

顾清影在与大个交手的功夫也没有忘记那个瘦小男子，手中飞出一柄暗器，划破了那人面颊，瘦小男子被吓得跌坐在地，想大声呼救却在看到那黑衣人肃杀眼神的那一瞬间顿时动弹不得。在那大个倒下之后，顾清影对着那瘦小男子后颈狠狠一劈，动作干净利落，未免意外也往他嘴里塞了些毒粉，免得中途醒了麻烦。

这些毒粉是墨萧特制的，这两人最起码得昏睡到明日深夜。

将这两人拖到一间没人的屋子里藏好颇费了些功夫，尤其是那大高个，死沉死沉的。

做完这一切之后，顾清影换上那小个男子的守卫衣裳，又做了一番易容，这才往前厅方向去。

墨萧三人马不停蹄的赶到扬州城时，天色也已经暗了下来，几人直奔升平王府而去。

此时的升平王府，热闹非凡。杨升平对杨萱这个女儿有多在意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故而她的生辰宴，整个扬州城有头有脸的人物几乎都到场了，宾客齐至，升平王府好吃好喝招待着，下人们进进出出的忙碌着，不敢有丝毫错乱。

正厅内，因男女坐席是分开的，所以能坐在正厅内吃酒席的人身份自然非同一般。

杨升平坐于正厅中央主位，其右是扬州府尹，而居于其左的竟是个大家从未见过的年轻人。

这个年轻人神情淡漠，眉宇间却透出倨傲之色，只见他脊背挺直的坐着，时不时浅酌一口酒，那模样生的精致无比，像个精心捏制的瓷娃娃般，可举手投足间竟流露出几分威严之感。

众人虽未见过他，却大概都猜出了他的身份，想来他便是杨升平为杨萱所召的爱婿了，这般气度，难怪能入升平王的眼。

与杨升平同桌坐着的，竟还有那万和堂堂主赵逢亭，此时的他一改那日被抢亲时的颓然之色，看上去满面红光，看来是近日诸事顺遂，日子过得十分不错。

顾清影混入守卫队里，此时正站在正厅外的窗户边值勤，透过窗户朝里看，正好能看到坐在正中那桌席上的沐子陌，她暗自握紧了拳头，强忍着没有冲进去找他，此时尚不是最好的时机，她到升平王府来不是平白送死的。

席间，杨升平酒过一旬后，便站起身来，似是要宣布什么事情。顾清影在外面看的急切不已，准备出手制造出一些混乱来拦住他的话语，可是这样一来她就暴露出来了，再想单独见沐子陌一面怕是不易，可是她没有办法，她不能让杨升平就这样把那个消息公之于众。

正当顾清影要出手时，却见一个小厮急匆匆跑来，至正厅门外，气都来不及喘，大声喊道：“不好了王爷！偏厅走水了！”

杨升平顿时沉下了脸，沉声问道：“怎么回事？”

“不知从何处烧起来的，不过还好火势还不大，未蔓延至席间，但那边已经乱作一团了，烦请王爷快去看看吧！”那小厮连忙回道。

偏厅内设的是女眷坐席，自家男人们不在，出了点什么事情自然也就六神无主了。杨升平宽慰了众人几句，便带着杨秦杨晋两个儿子往偏厅走去。

躲在外面的顾清影觉得此时正是个机会，便出手以暗器扑灭了沐子陌身后的一盏油灯，旁人都被偏厅的动静牵动着情绪，没注意到厅内突然灭了一盏灯，只坐于同一桌上的沐子陌和赵逢亭二人注意到了。

沐子陌微微蹙眉，眼底闪过一抹不安的情绪，而赵逢亭只心中觉得有异，却并未发现其他不寻常之事，便只能暂且压下。

沐子陌亦站起身，对众人歉然道：“诸位稍安，我也去看看。”

众人皆微微点头，并未觉得他此举有何不妥，反而认为在情理之中，毕竟他们都算是外男，内院不可擅入，可人家沐子陌马上就是升平王府贵婿了，自然入得内府。

沐子陌走过一处拐角后便朝另一个偏僻无人的方向走去，此时守卫大多赶去偏厅救火，没人注意到他。

在离正厅有一段距离的一处游廊中，有一人迎面挡住了沐子陌的去路。

顾清影虽还穿着守卫的衣服，却已撤去了易容伪装，定定的看着朝她走来的沐子陌。

沐子陌看见顾清影后，眼中罕见的出现了不安和慌乱的情绪，却立即被他隐去了。他上前扣住了顾清影的手腕，责问她道：“你来做什么？这里很危险，你快离开。”

顾清影挣开他的手，反问他道：“我怎么就不能来？”

沐子陌紧皱着眉看她，压着声音道：“我说了这里很危险，你不要给别人添麻烦。”

顾清影嘲讽的笑了笑，原来她就是给人添麻烦来的？

“你放心我不会给你添麻烦的，只想问你一句话。”顾清影冷着脸问道，“你是不是真的要娶那杨萱？”

沐子陌眼中闪过几分沉痛之色，无奈对顾清影道：“此事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以后再与你解释，现在听我的，影儿，赶紧离开这里好吗？”

顾清影闻言脸上尽是悲戚之色，竟连一个答案都不愿给她吗？你可知这杨府与我有不共戴天之仇，即便要心有所属，为何偏偏是杨萱？唯有她，是顾清影万万不能原谅的。

“你现在不说，以后也不必解释了。”顾清影冷声道，目光沉静地注视着他。

“影儿！”沐子陌忍不住低吼，既心疼她此时绝望悲戚的样子，又无奈她的不依不饶。

到这一刻，顾清影什么也不想问了，因为答案是那样明了，虽然是她无法接受的，可却是事实。

“瑜哥哥，你好狠的心。”顾清影盯着沐子陌喃喃道，目光中盛满了悲伤，此时她全身仿佛被抽空了力气，连走一步都困难无比。

沐子陌听到这话睁大了双眸，满是震惊，她恢复记忆了？

沐子陌见顾清影的身子摇摇欲坠的，忍不住想过去扶她，而就在此时一个娇媚的声音突然响起。

“沐公子！”

沐子陌想收回手却来不及，反而不知为何却推了顾清影一下，虽未用内力，可猝不及防间没控制好力道。顾清影本就恍惚着，冷不防被推了一把，力道还不小，脚下一个不稳，连连退行了好几步，最后跌落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