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花落 第91章 后山

凌寒领着顾清影来到了一处悬崖，站在崖边往下看，山谷竟是深不见底。

“听闻你轻功了得，我考考你如何？”凌寒站在一旁挑眉看着顾清影，语气颇有几分挑衅的意味。

顾清影转过身来看他，不明白这人又在打什么主意。

凌寒伸手往下指了指，道：“从这儿跳下去，你若能安然抵达崖底，我便信这传闻是真。”

顾清影闻言翻了个白眼，“我疯了不成？”

谁没事去跳崖？

凌寒往崖边靠了靠，一脸认真道：“这并非不能做到，你看此处崖壁并不光滑，或凹或凸，且上面分布着大大小小的石块，总可以落脚，只不过需得轻功上佳之人才能在那些石块上面站定。”

说罢凌寒便突然跳了下去，顾清影被他吓了一大跳，连忙往下看，却见他一只脚踩在了一块石头上，一手抓着另一块石头，气定神闲，顾清影见状松了口气。

她在崖边来回走动着，打量着崖壁的构造，且见凌寒一副信誓旦旦的样子，也有了几分兴致，跃跃欲试。

凌寒纵身又往下跳了一点，稳住身形后抬头看着顾清影道：“小白你跟着我的脚步来，不会有事的。”

顾清影在崖边踌躇了一会儿，想了想便也施展轻功往下跳，落在了凌寒方才站的那块石头上，一只手紧紧抓住了另一块凸起的石头，初始身形不免摇晃了几下，所幸还是稳住了，随即她目光惊奇地看向凌寒。

凌寒一脸得意的抬了抬下巴，道：“我就说可行的吧。”

顾清影挑眉，“来，继续。”

凌寒自信一笑，继续纵身往下跳，每次落脚的地方相隔不远，且都尽量挑较大的石块落脚，顾清影起初亦步亦趋地跟着他的步伐落脚，有时候没站稳脚跟险些跌落下去，幸好都有惊无险。

慢慢的，顾清影也像是找到了诀窍，不再完全跟着凌寒踩过的地方落脚，她自己找寻适合的落脚点，下落的反而更加稳当，在这个过程中，她愈加觉得有趣，情绪不由地上涨。

跳崖这事凌寒是做惯了的，因而他始终把注意力放在顾清影身上，生怕她摔了下去，可不曾想她却越跳越稳，后面已经无需他为她担心了。

凌寒原本想着由他抱顾清影下去，毕竟能趁机拥佳人在怀，可是临场他却突然想看看那个传闻中的她是什么模样的，而此刻的顾清影，身姿灵动，神采飞扬，比起一个拥抱，他觉得这才是他更想要看到的。

这便是他所心悦的女孩，犹如一只深山幽谷之中惊鸿一瞥的精灵，美的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两人到崖底时不过花费了半盏茶的功夫，顾清影还觉得意犹未尽，问凌寒道：“一会儿我们回去也跳上去吗？”

凌寒笑了笑，回道：“都行，上去比下来要简单些。”

顾清影抬头看了看，从上面往下看似乎深不见底的，但其实这悬崖倒不算太高。

“走吧，带你去个好地方。”凌寒率先往山谷的一侧走去。

走出山谷后，迎面是一条溪流，溪水清澈见底，其间还有不少游鱼，正欢快地游来游去。

迎着溪流而上，走了不久便似乎听到一些声响，越走近声响越大，听着像是水流砸地的声音，看来附近是有瀑布。

果不其然，在溪流最湍急之处，出现在顾清影眼前的，便是一道倾泻而下的瀑布。

“到了。”凌寒站定，转身看着顾清影道。

顾清影四下打量了一番，眼前这道瀑布虽不算很大，但水质清透，且瀑布之下有好几块光滑的大石头，倾泻而下的水流打在上面，声音清润悦耳，溅出清凉的水汽来，人站在一旁亦不禁感觉心旷神怡。

“此处倒是个好地方。”顾清影深深吸了一口气，由衷赞道。

“那是自然，我自小在此练功。”凌寒语气间颇为自得。

此处是他小时候自己找到的练功场所，从前也带柳若惜来过这里，可她却说这瀑布吵闹，无法认真练功，果然还是他的小白懂得欣赏。

“难怪你武艺好。”此话也是顾清影的真心话。

若是她找到了这么一处好地方，一定是用来放松偷懒的，绝不会是为了练功，可是这人偏偏是为了练功特意寻到这么个地方，所以人家武艺高强是有道理的，不得不服。

凌寒自是很受用顾清影的称赞，眉间掩不住的得意之色，况且他武功高强这点本就是事实，不需要谦虚。

顾清影寻了一块干净平滑的石块在上面坐着，撑着手望天，怔怔发起呆来。凌寒见状亦凑了过来，坐在她身旁，同她一起出神。

“前段时间我失忆了。”顾清影眼神幽深，突然轻声开口道，“起初我很是慌乱，不知所措，现在想想其实没什么不好。”

起码在她失忆期间，沐子陌待她同小时候一样好，时时照顾着她，也处处顺着她。

凌寒凝视着她的侧颜，没有答话，难怪这几日他总感觉醒来后的小白同之前有些不一样。

顾清影说完那句话后，又发起呆来，许久没有说话，凌寒犹豫着问道：“可是想起来了一些不好的记忆？”

顾清影微微叹了口气，无奈道：“算是吧。”

“无论想起来的事情好不好却都是过往真实发生过的事情，不可抹灭。”顾清影随手捡了个石子抛着玩，看似随意道，“要紧的还是以后。”

凌寒虽不知她之前发生了什么，但还是轻声安慰她道：“若是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总归还是要想办法跨过去，不能让一件不开心的事拖累自己太久。或解决掉、或彻底回避掉，都是办法。”

顾清影沉默了半晌，突然把手中的石子扔出去老远，转过头来看着凌寒，坚定道：“回避不了，我必须解决它。”

凌寒笑着点点头，柔声道：“那就好好想想要怎么解决，何时解决？需要帮忙可以随时找我，你哥哥我别的能耐没有，打架定然不会输。”

顾清影点了点头，又陷入了沉思。该怎么解决？光凭她一人定然是做不到的，可她也并不想让凌寒牵扯进去太深，杨升平那老狐狸能走到如今这个地步，绝不会只是个庸碌之辈，她不能再像从前那样冲动行事了。

看来还是得与墨萧姐姐她们商议，顾清影暗自有了决定，如此的话，便没有时间再在青云楼耗着了。

“凌哥哥，我何时可以下山啊？”顾清影问凌寒道，语气有些委屈。

凌寒一脸尴尬，他老子将人扣在这里钓鱼，现在鱼还没上钩，怎么可能先放掉诱饵呢。

“小白你别着急，我爹他只是想借你令白晔出现，不会为难你的。”凌寒低声道，目前他也只能与她保证这一点。

顾清影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也不再为难凌寒，身子往后重重一倒，躺在了石块上，摸着肚子道：“我饿了。”

“我抓鱼烤给你吃。”凌寒来了兴致，起身挽起袖子和裤脚，站在了溪边，专心致志地盯着水里看。

让一个一流高手下溪抓鱼，委实是大材小用了，不一会儿，凌寒脚边被他用石子隔出来的一处小水洼中已经有好些鱼了，大大小小都有，且都活蹦乱跳的。

顾清影见凌寒忙前忙后的，也不太好意思，便也去林子捡了些干净的小树枝串鱼用，回到溪边时，凌寒已经把鱼都处理好了，去了内脏洗净，只差串上便能架在火上烤了。

凌寒带了火折子，找了些枯木，在离溪水稍远的地方生起火，架起串好的鱼开始烤。烤东西就真不是顾清影所擅长的了，便坐在一旁默默看着凌寒忙碌。

不过顾清影倒真没想到凌寒连佐料都带了，他烤鱼时认真的像是在做什么大事一样，时不时翻个面，撒些佐料，烤鱼的香气也渐渐散了出来，顾清影闻着味儿，不禁感觉更饿了。

一条鱼被凌寒翻来覆去十多下，这才算是烤好了，凌寒拿下来后细细挑出了鱼骨大刺，然后递给顾清影，道：“尝尝味道怎么样。”

顾清影咬了一口便惊了，这鱼的味道竟意外的十分美味，说实话她对在山野间做出来的东西是不抱有期待的，因条件有限，味道不可能好，只是情势所迫之下勉强果腹罢了。可凌寒烤的这鱼，味道却不比城里大酒楼里精心调制的菜品差多少，反而多了几分原汁原味，鱼肉的清香鲜美在口中扩散开来，令人唇齿生津。

“你连做饭都会？”顾清影一脸诧异地看着凌寒，不由得感慨。

这人也太全能了吧，武功高、轻功好、会做饭、且生的也好，这还让不让别人活了。

“也就会弄些野味。”凌寒不以为意道，正经掌厨自然是比不了人家酒楼大厨的，烹制野味也是因为没有办法，毕竟他出门在外时很多时候需要在丛林里生存。

顾清影由衷的对他竖起大拇指，然后低头和手中的鱼作战，凌寒看着她笑了笑，开始专心烤下一条。

顾清影一条鱼都还没有吃完，突然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凌寒背对着她们来时的方向，而顾清影正对着，是以她不经意抬头时便看见了不远处站着一个身着白衣的女子，面容看不太清楚，但身形倒隐隐透着娇弱无骨之感，看上去令人不禁心生怜惜。

顾清影顺手用串鱼的树枝戳了戳凌寒，示意他朝后看，问他道：“找你的？”

凌寒不明所以的转过头去，可看到不远处那个身影后便沉下了脸，眉心微蹙。

那人见凌寒看到她了，便缓缓朝他二人靠近，顾清影饶有兴致地看着她，走近后看清面容时才颇觉得眼熟，再细细一想，似乎是鸳鸯苑里的柳若惜。

“凌寒哥哥……”柳若惜怯生生的唤了凌寒一声，语气轻柔婉转。

凌寒头也没抬，生硬问她：“你怎么来了？”

听这两人的语气看来关系不一般，顾清影不动声色的微微偏过身子，假装在吃鱼，看似回避，实则竖起了耳朵听这二人说话。

柳若惜绞了绞手帕，低声解释道：“我听闻方舒窈的消息后便赶回来了，今日方到。凌叔叔说你到后山去了，我便寻了过来。”

柳若惜原本好好的呆在京都，可有一日突然听说方舒窈擒到了那位蝴蝶谷少主，且已带回青云楼了，难怪那会她有好几日都不见紫娆。可是她还听说凌寒待那位方蝴蝶谷少主尤其不一样，她顿时慌了神，不管不顾的便赶回来了，回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凌寒，可却听到随从说凌寒和那个女人去了后山，柳若惜心中暗恨，连忙寻了过来，又看到了那两人气氛融洽的在一块烤鱼吃，她气的差点吐血，恨不能杀了眼前这个碍事的女人。

“你找我有事？”凌寒抬头瞥了她一眼。

柳若惜没说话，微微看了顾清影一眼后又移开了视线，神情戚然，端的是一副委屈模样。

顾清影自然也感受到了那一道恶意满满的目光，幸好她如今耐力强，依旧不动如山。何况人家只是看了她一眼又没找她的麻烦，她不能先沉不住气，落了下层。

其实当初在鸳鸯苑时顾清影便看这个柳若惜不大顺眼，倒不是因她整日与紫娆作对这事，毕竟这事是立场问题无可厚非，而是眼前这人一贯做作，都到鸳鸯苑那样的地方了，偏就喜欢吟风弄月、琴棋书画一类，顾清影没少听紫娆讽刺她，如今倒又知道了她还有扮柔弱这一项。

凌寒皱了皱眉，面露不悦之色，冷然道：“你若是不舒服便赶紧回去歇着。”

顾清影听到这话险些笑出来，好容易才压住了意欲上扬的嘴角。

柳若惜咬着嘴唇，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倒真真是我见犹怜，顾清影看了都不禁心生怜惜，可惜她碰到的是凌寒。

“我就是想见凌寒哥哥了……”柳若惜柔声道，又不动声色的靠近了凌寒一些。

凌寒眉头皱的更深，此时他十分想开口骂人，却硬是忍住了，真骂了眼前这位祖宗，他爹能打的他脱层皮。心中做了自己好一番思想工作，最后决定同之前一般处理，当她不存在。

柳若惜见他神色缓和下来，面露喜色，蹲下身子看凌寒手中烤的鱼，一脸期待道：“凌寒哥哥这条可是烤给我吃的？我一路赶回来，早已饿得慌呢。”

凌寒一脸无语的看着柳若惜，生硬的将正在烤的那条鱼递给她，也没管熟没熟，既然她要吃，那就给她好了，然后转身又拿起另外几条串好的鱼来烤着。

顾清影戏看得差不多，鱼也吃得差不多了，转过来坐正了身子看着凌寒的动作，三人一时无言，气氛古怪。

随着柳若惜突兀的插入，顾清影也没了胃口，景色也没心情赏，便提议先回去。

凌寒自是同意，三人便慢悠悠的从另一条道朝前山走，柳若惜紧紧贴在凌寒身边，同时还防备着顾清影凑过来。

走在路上，顾清影若有所思的看着柳若惜，犹豫着开口问她道：“你离开京都时，是什么情形？”

柳若惜知道顾清影想知道的是什么，可她却不想告诉她，她冷哼一声，没有说话。

凌寒突然停下脚步，沉着脸看着柳若惜，柳若惜见状，撇了撇嘴，不情不愿的说道：“也没什么特殊的，只临安王府乱了套了，不过好歹也是瞒住了消息，私下里悄悄的派人寻你，对外只说你与顾北辰到扬州访亲去了。”

顾清影闻言微微松了口气，所幸她爹爹没有大张旗鼓的找她，不过大概她二哥是要找到青云楼来了，她拜托凌寒递的消息也不知道到没到她爹爹那里。

凌寒似是看出她的顾虑，宽慰她道：“小白你放心吧，我派出去的人快马加鞭朝京都去了，很快就能带着消息回来。”

顾清影点了点头，虽说如此，可她心中隐隐有一股不好的预感。

三人正走着时，顾清影突然瞥见有一丛杂草底下有一个特殊的标志，极不起眼，但因为那是蝴蝶谷中人用以联络的标志，所以顾清影注意到了。

顾清影只一瞥，便立即不动声色的收回了目光，心中已有了较量。看来是墨萧姐姐来找她了，只是青云楼戒备森严，不是能轻易闯入的地方，且方才从柳若惜的话中得知，说不定她二哥也来了，既如此，她得想办法与他们接上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