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海珠再见到李寻鲸已经是三天后了,在伤药的作用下她的皮肉伤好的很快,虽然伤痕依旧明显,但已经不再动不动就流血。
可李寻鲸就不一样了,没有海神护佑之力又没有伤药,他身上的伤口愈合的很慢,更因为加倍的伤痛,在贺海珠身上浅浅的伤在他身上却深可见骨。
贺海珠看见虚弱甚至可以说是残破的他,心里一阵钝痛,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这几天他们也对你用刑了?”
李寻鲸摇摇头,苍白地脸上却带着微笑:“你来了,你看起来很好,我没骗你吧,幻境里一点都不痛的。”
贺海珠听到这话,心里放松了一些,幻境里感受不到疼痛,那么李寻鲸应该也不会很难受吧?可他为什么看起来这么痛苦呢?
李寻鲸似乎猜到了贺海珠的想法,随口解释道:“我没有受刑,大概是逆珩的残魂震动吧。”
“还有这种事?”贺海珠很惊讶,她对幻境的了解很少,除了自己体会到的剩下的都是李寻鲸告诉她的,她只能信他,也只会信他。
“这里是逆珩的残魂幻境,他的残魂震动我能感受到,阮绵绵是他记忆里的模样,所以你不会收到魂魄震动的伤害。”
李寻鲸说的头头是道,贺海珠听得连连点头,隐藏在幻境里的逆珩残魂听得目瞪口呆,还能这么扯谎的?自己是个死人就能被这么诽谤吗?
“我还是帮你的伤口上药吧,免得到时候那群海妖来了又要罚我。你知道吗,那鱼刑也太可怕了,这群海妖是不是变态啊,怎么能想出这么折磨人的法子。”
贺海珠一边帮李寻鲸上药一边和他说着这几日发生的事,李寻鲸低头看着她一张一合说个不停地嘴,心里生出一股想要品尝她嘴唇的冲动,就像上一次他为了就她而渡神力那样。
可他的伤口实在太深了,尽管贺海珠的动作很轻,但疼痛还是让他止不住颤抖,根本忍不住。
这细小的动作被贺海珠敏锐的捕捉到,她停下手,紧张地问:“是弄疼你了吗?你还是能感觉到疼是吗?”
李寻鲸咬着牙,用尽量平稳的语气说:“痒……我……我怕痒。”
听到这话,贺海珠松了一口气,眼睛笑的弯成月牙,轻声哄道:“原来是这样呀,那你再忍忍,很快就好了。”
“嗯……”
或许是哄人的意味太明显,又或许是她说话的尾音过于甜腻,李寻鲸不由自主地红了脸,赶紧别开脸不去看她,心跳也变得快了起来。
上完了药,贺海珠又把绵绵母亲要她一起跑路的事情告诉了李寻鲸。
说完,贺海珠两手托腮,困惑地说:“你说,阮绵绵当初要是真这么走了,是不是也没有之后那些事了,所以我是不是不能走啊?”
李寻鲸的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的玩弄着她的发尾,说:“不知道。且不说绵绵母亲的病能不能治好,至少逆珩并没有死在两军阵前,与其在这里纠结,不如你就顺其自然。”
贺海珠拽过自己的头发,把发尾绕到自己的指尖,百无聊赖又满腹心事的玩弄着。
她的心里却一直惴惴不安,总觉得之后的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且不说没出现过的圣女是什么,到目前为止,逆珩也没有可以动情的对象啊!
第二日,贺海珠按照约定带着绵绵母亲去巫医那里做最后的治疗。
巫医早已做好准备,面带微笑地看着这对母女。
“来了,阮夫人先躺下吧,我和绵绵再交代几句。”
贺海珠诧异,之前来这里也没见过巫医这么和颜悦色啊,都是板着个脸,跟她说话也不耐烦的。
可绵绵母亲治疗在即,她也只好按下心中疑惑,跟着巫医去了一旁。
“龙角呢?”
“在这。”贺海珠从怀里掏出那块龙角,摊在掌心中间放到巫医眼前。
巫医的脸上露出满意地笑容,似乎是陷入一种喜悦的情绪,一动不动。
贺海珠把手往前伸了伸,问:“你不要吗?不是说是重要的药材吗?”
“哦,要的要的,刚才我在想别的事情。”巫医伸手拿过龙角。
贺海珠心里的疑惑更深了,她斟酌着开口试探:“我能问一下这个龙角对我娘的病有什么……用处吗?”
“呃……做龙角散,龙角散是很好的止痛药,还能减轻你娘鱼尾更换后的排斥程度。”
贺海珠嘴角抽了抽,神特么龙角散!那不是人间小孩止咳的药物吗?她严重怀疑这个巫医在胡说,但是她有没有证据。
巫医似乎也知道自己乱说可能露出破绽,赶忙把她赶出去,进了内室给绵绵母亲治疗。
这一等就是三个时辰,等到贺海珠饥肠辘辘,绵绵母亲才被抬出来,她赶忙接过绵绵母亲将她背在背上,慢慢往家走去。
巫医住处里,两个一模一样的巫医站在桌前,一个气定神闲,一个颤颤巍巍。
“人走了?”气定神闲的巫医拿起桌上的布擦了擦手指,随手将布扔在一旁。
“回君上,已经走了。”一个身影从暗处闪出,恭敬地对那人说。
“行,把这对母女盯紧了,能让逆珩割舍龙角还这么维护她,以她为诱饵说不定能钓出更大的鱼。报信的那个做的不错,赏他点东西。”
变身成巫医的海妖王说完,变回了自己的真身,一个身形高大健硕的海妖,臂膀上的肌肉大的吓人,甚至快要把他的上衣撑爆。
“君上,那这巫医?”
海妖王瞥了一眼在一旁瑟瑟发抖的巫医,冷笑一声,对着手下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转身走出屋门。
刚走出没几步便听见巫医的惨叫声,而这声音对他来说极为悦耳,杀戮的快感是他毕生最爱。
就在贺海珠按照计划收拾细软准备带着绵绵母亲跑路的前一天,海妖头儿又一次来到了石窟牢狱。
他带着十来个人走进牢房,狭小的牢房根本站不下这么多人,后面的人手里捧着盒子挨个儿排到了牢房门外,把本就狭窄的通道挤得满满当当。
海妖头儿冲着贺海珠说道:“今天给这条龙加加餐,好吃好喝伺候着,再梳洗打扮一番,明天就要拿他祭阵了,你这苦差事也算是到头了。”
贺海珠心里一惊,这也太突然了!她表面上点头哈腰的应着好,脑子里却在飞快盘算着应该如何应对。
她想起李寻鲸同她说的顺其自然,那么不如就顺其自然看看会有什么变化。
于是,第二日李寻鲸被人押送出去,死在了阵前。在他心脏被海妖王刺穿的一瞬间,贺海珠觉得自己的左胸口也跟着碎裂破了一个大窟窿,剧烈的疼痛让她当即昏厥过去,再醒来,她又回到了逆珩临刑前一天。
海妖头儿冲着自己说道:“今天给这条龙加加餐,好吃好喝伺候着,再梳洗打扮一番,明天就要拿他祭阵了,你这苦差事也算是到头了。”
贺海珠依旧表面上点头哈腰的应着好,心里却下定决心,这次一定得带李寻鲸逃跑。
等那些海妖给李寻鲸梳洗完毕换好了一套新衣服后,他们依次退出石窟牢狱,最后只留下贺海珠一个人继续看守。
贺海珠表情复杂的看着痛快吃喝的李寻鲸,犹豫了半晌才开口说出第一句话:“那个……我们又回来了啊!”
李寻鲸一边咀嚼着食物一边说:“看来当初阮绵绵把逆珩放走了,所以这会你得带着我逃走才行。”
“哎呀,这可有点难呢!”贺海珠眉头皱起,五官都要挤在一起了。
“并没有那么难,你跟绵绵母亲说好,咱们今夜就动身。上一回我死之前在海妖堆里闻到了很浓的酒味,联系海妖有大战前彻夜狂欢的习俗,今晚是我们逃走的最好时机。”
贺海珠眼睛一亮,连忙夸道:“还得是你啊,你简直是海底百事通!”
李寻鲸挑眉,笑着说:“那当然,我这海神……呃……海神身边不是白呆的。”
贺海珠点点头:“那还是海神大人神力无边,你也算是得海神大人的庇护了,你也是海神大人最虔诚的信徒,那我们就是天下第一好!”
“怎么个天下第一好?”
“天上天下,我跟你最好!”
李寻鲸嘴角都要咧到耳朵根了,他伸手抓起一串海葡萄扔进嘴里,清甜的汁水让他五脏六腑都觉得甜滋滋的。
“这是你说的,我记住了,你跟我最好!”
当海水流动发生微妙的变化,证明夜晚已经到来。
果然如李寻鲸所言,今夜海妖族举行了大规模狂欢盛宴,整个海妖领地都醉醺醺的,因此也无人注意到贺海珠正带着李寻鲸偷偷溜出去。
绵绵母亲早已在领地边缘等候多时,看见贺海珠的身影先是欣慰,而后看到李寻鲸又是一惊。
“你怎么把他带出来了?这下我们还能走得了吗?”绵绵母亲害怕得快要哭出来。
“娘,你放心,不会被发现的。我之所以带着他是有我的考量,我们先离开这里,路上慢慢说吧!”
绵绵母亲还想再说什么,但也知道想要带着一条龙逃离这里是极为危险的,便住口不再多说,两个海妖一条龙趁周围的人不备,飞速逃离海妖领地。
等离开海妖领地,李寻鲸不再遮掩,变幻出逆珩的真身——一条青色的巨龙,驮着贺海珠和绵绵母亲往海平面上浮。
“夜晚的深海过于危险,我们先去浅海躲一躲,等到天亮我们再下潜。”
贺海珠对李寻鲸的话自然是不会质疑,可绵绵母亲却十分警惕:“我为什么要信任你?绵绵?你是不是脑子被龙尾巴甩了,你能相信一条龙吗?”
贺海珠握住绵绵母亲的手,解释道:“娘,为今之计也只有相信他。我带他出逃一是我欠他一条命,您治病用的龙角就是他给我的,二来,我们孤儿寡母在大海里生存实属不易,他在深海龙族有赫赫威名,能够给我们些许庇护,好让我们能好好活下去。”
绵绵母亲听到自己治病所用的药材是他给的,想反驳的话在嘴边徘徊怎么也说不出口,最后只能别扭的转过身子,不再理她的女儿。
贺海珠叹了口气,忽然觉得眼前亮了不少,连忙抬头,只听得哗啦一声,清凉的空气当头扑来,她久违的浮出海面。
绵绵母亲因为身体虚弱已经睡去,贺海珠找了一块隐秘的礁石将她安顿好,自己和李寻鲸一起将脑袋露在水面上,欣赏着她从未见过的美景。
李寻鲸看向眼前的海妖,透过海神的慧眼,是少女原本的模样,她清新如皎月,眼波泛流光,每一瞬间都印刻在自己心上,他想,这是海神新娘的模样。
深夜的寒意让贺海珠不由自主地往李寻鲸身边贴近,贴近她唯一可以寻得的温暖,少年人的臂膀滚烫,让她觉得自己像一叶孤舟终于寻到栖息的海港。
月亮把黑色的海面照的冷冷亮亮,心意澄明。月华似带着情意的细密丝线,织成虚无锦缎披在彼此的身上。
此情此景,谁还有心情看天上月?天地万物皆无声息,唯有心上人的呼吸伴随心跳,一浪接一浪。
李寻鲸低下头,先在贺海珠的唇间轻轻啄了一下,见对方没有抗拒,便放任心里的贪念,进一步索取他渴望已久的香甜。
贺海珠被他亲的七荤八素,心脏都要快要跳出嗓子眼儿了,迷糊之间她感到好奇——李寻鲸不是连男宠是什么都不知道吗?怎么在接吻这方面如此熟练!
直到两个人快要窒息李寻鲸才放开她,稍作喘息,他便再次靠近。
贺海珠赶忙伸出手掌抵住他的唇,问:“你吻我是什么意思?”
李寻鲸顿了顿,满脸迷惑:“什么是吻?”
贺海珠直接呆住,这该怎么解释啊!你练什么是吻都不知道,就直接把嘴凑上来了?
她红着脸解释道:“你刚刚……我们……那就是吻。”
“原来如此,那吻应该是什么意思呢?”
见他问的认真,贺海珠也算是认清现实,他确实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或者说,他脑子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身体和动作却明白得很!
贺海珠心里有些不满,便起了逗弄他的心思,故作严肃的说:“吻呢,就是给彼此烙下印记,如果你还要吻我,那么你就永远都是我的人了,明白了吗?”
话音刚落,她只听得李寻鲸轻笑一声,随即便是铺天盖地的吻朝自己袭来。
“你忘了你在鹿角岛说的话了吗?我早就是你的人了,我是你的男宠,是你未来的夫君。”
“什么名称都无所谓,现在我们烙下印记,我永远都是的人。”
“你不可以不要我。”
李寻鲸一边呢喃一边吻她,略带沙哑的声音将贺海珠的心变成一片汪洋,只想沉溺在这无边的温柔里,哪怕海枯石烂。
月亮与大海有着冥冥之中的联系,潮汐与月光见证着年轻海神的情动时刻,海浪摇曳的没有规律,胡乱拍打着不远处的礁石。
最后的最后,连月亮都觉得害羞,找来一片云躲起来,只留微弱的月光洒在海面,随着波浪浮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