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萤火 第7章 未寄出的病历

林夏在整理顾辰储物柜时，发现了一本藏在《解剖学图谱》里的活页夹。

泛黄的纸页间夹着心电图碎片和褪色的挂号单，最早可以追溯到七年前——那时他们甚至还未曾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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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3.12 上海儿童医学中心**

十四岁的顾辰蜷缩在候诊椅上，指尖在膝盖敲击《致爱丽丝》的节拍。

隔壁诊室传来哭闹声，他偷偷撕下心电图，在ST段压低的位置画了只萤火虫。

护士喊到"顾辰家属"时，他迅速把图纸折成纸飞机，看着它滑向开着紫藤花的窗台。

那只纸飞机最终卡在住院部的排水管上。

彼时十三岁的林夏正随父母来沪旅游，在医院门口等出租车时，被突如其来的春雨浇透。

她跑向屋檐躲雨时，纸飞机正巧坠落在脚边。

"当心跳变成脱缰野马/就让琴键当止痛片吧"——林夏读着心电图背面的字迹，把湿透的纸飞机小心展平夹进笔记本。

雨幕中的住院部亮起零星灯火，她不会知道，某个靠窗的病床上，苍白的少年正用滴着药水的手在玻璃上画五线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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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9.1 仁济医院透析室**

顾辰在第37次血液透析时偷听到护士闲聊："崇明中学转来个钢琴特长生"。

他望着自己青紫的手臂，突然拔掉穿刺针。血珠溅在透析记录单上，恰好形成高音谱号。

三个月后，他作为插班生出现在林夏的班级。

开学典礼上，他之所以能准确说出林夏学号，是因为在医务室翻到了她崴脚时的病历——那上面有她亲手写的联系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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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4.7 未送出的复诊单**

林夏始终不知道，高二那年春游的大巴上，顾辰大衣口袋里藏着病危通知书。

当她在鼋头渚的樱花树下拍照时，他正躲在树后注射抗凝剂。

她递来的矿泉水瓶上，至今留有他指尖渗血的指纹。

那天返程时突遇车祸，顾辰用身体护住林夏的瞬间，不是出于本能，而是精密计算——左侧第三肋间埋着起搏器，能承受更大冲击。

急救人员剪开他衣服时，林夏看见的不仅是狰狞的疤痕，还有纹在肋间的乐谱节选，正是《海上萤火》的前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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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12.24 平安夜的谎言**

顾辰说去上海参加钢琴考级的那周，实际住在中山医院的无菌舱。

林夏每天收到的"比赛现场"照片，都是他提前P好的合成图。

而视频通话里"酒店窗外的东方明珠"，其实是病房电视播放的夜景纪录片。

他戴着呼吸面罩录制圣诞祝福时，皮下出血正从腰部蔓延成蝴蝶形状。

"明年夏天，"视频里的他笑着说，"带你去听真正的海上萤火。"

护士后来告诉林夏，那天顾辰的血氧饱和度不到85%，说整句话需要换三次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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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5.20 被焚毁的处方笺**

顾辰在天台烧毁的所谓"情书"，实则是他的心脏移植评估报告。

"不适合手术"的结论被火焰吞没时，他偷偷藏起了林夏的学生证照片——那是体检时从她桌肚顺走的，背面用显微笔写着："要活到能送你戒指那天"。

当晚他潜入生物实验室，用离心机分离自己的血清制成标本。

玻璃瓶标签上画着歪扭的爱心，成分为"钙离子2.15mmol/L，肌钙蛋白T 0.78ng/mL"，那是他最后一次相对正常的心肌指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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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3.14 白色情人节**

林夏在音乐教室发现的星空投影仪，是顾辰用ECMO管路改造的。

他在最后一次手术前夜，用滞留针抽取动脉血，将载玻片染成不同色阶——从心室取出的暗紫色到肺静脉的鲜红，对应着猎户座各星体的光谱类型。

当晚他其实清醒着。

麻醉记录显示，在诱导麻醉阶段，他央求护士长："如果醒不过来，就把《海上萤火》琴谱塞进我衬衫口袋。"

而林雪在手术室外的祈祷，被他偷偷录进便携式心电图机，成为《永恒萤火》里若隐若现的背景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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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零散的时光碎片，最终被林夏拼贴进钢琴共鸣箱的夹层。

当十年后的学生在琴键缝隙发现褪色的病历残页时，不会知道那些医疗术语承载着怎样的秘密：某个少年曾跨越1342次心跳骤停、79次病危通知，只为将短暂的生命，谱写成照亮某个女孩余生的萤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