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白马绘 第20章 第 20 章

几个人纠缠在一块，如蛇鼠一窝的泥潭，而周岚位于中心的决策地带，他沉迷于所有人都视他为偶像，高呼万岁的誓言，女人屈服于他的能力，而男人佩服他降伏女人的手段。

突然门铃又响了，张子腾前去开门，一种莫名的紧张，让周岚停下了□□的用力和舌头的搅动。

门咿呀推开，周岚长吸一口气。先听见果果尖锐的声音，像刀划过玻璃，“哟！这么多人快活呢！还有位加班的少爷在卧室里吧！”

周岚有种可怕的预感，他推开身边的女人，哪怕旁边是悬崖，此刻让他们坠亡，摔个六亲不认也无所谓。他下意识地拽了条浴巾挡住羞耻，跑到向客厅，果然看到欢欢穿着一身漆黑就站在门口，像参加一场葬礼。果果站在她身边，悄悄地说，“早就听说他在这里，不过上次没撞见，今天正好碰到了。”

欢欢气得浑身发抖，面红耳赤，大骂，“周岚！我看清你了！原来这就是你加班的地方，够轻松啊！”

来不及大哭，就转身跑了。

谢总一下明白周岚的处境，上前推他一下说，“你赶紧去追啊。”

周岚这才回神，赶紧将衣裤穿好，跟着追去，电梯没赶上，却在楼下追上，欢欢已经拦了辆出租车离开。

出租车从石门一路往南开，周岚跟在后面发疯一样的跑，路口多都是红灯，可是他刚跑近，绿灯一亮，出租车就嗖地一下开走了。

出租车在延安中路一拐，往前两个路口就上了高架，周岚早已看不见那辆出租车的影子，可他还是跑上了延安高架，路口的交警看到了，大喊阻止他，可是他明白，这一切都无法挽回了。

只能拼命地跑，想要时光倒流，回到不认识季老板、不认识卢姐、不认识张子腾的往昔时光，而他路过万望大厦的时候，也只道办公楼老旧，不知道楼上还有个白马荟的迷惑所在。

周岚在高中练过体育，千米跑步全省第一，平日里健身也要在跑步机上跑上几公里，此刻上海已入深夜，延安高架的两排路灯将宽阔封闭的道路照得透亮，两侧的高楼上还闪烁些灯光，有加班的有焦虑的还有为了理想抱负奋夜努力的人们。

穿梭而过超速的车都想早点回到家，躺回家人或爱人的身边。周岚跑过上海展览中心，也就是黄晓明和Angelababy结婚的地方，再往前是静安嘉里中心，过去是璞丽酒店，再往前可以看到会德丰广场，这是周岚第一份工作的写字楼。

过了十二点，城市所有亮着的光都只有两个选择，理想或是爱情。

周岚试图不去想秦欢欢的失望和生气，果果肯定将一切都告诉她了，甚至包括嘉佩乐酒店荒诞的一晚。他认为这一切都无法挽回，没有一个女人能够接受自己身边的男人，以取悦别的女人谋生。甚至他身上的味道，都是那些叫得出名字叫不出名字的女人留下的痕迹。这些手持钞票的客人，可以将所有合理或不合理的要求付诸于光溜溜的周岚，甚至有些是欢欢都没体验过的欢愉。

周岚手机一直拨打着欢欢的电话，可是都没有应答。她眼见的一切不需要任何解释，在周岚最骄傲自满的瞬间，用一双冰冷失落的眼神浇醒了这一切。

交警骑着摩托车过来拦住了周岚，将他从江苏路匝道带下路口，刚放下来要审问，结果周岚忍不住哭了起来，蹲坐在地上，交警问，“失恋了吧？我一年见过几个跑上高架的男生，都是失恋的，女生坐在车上跟着其他人跑了。我不带你去局里了，但是以后别再冲动，追不回来的人，就算你死了也回不来。”

周岚失魂落魄，他其实不敢回去面对欢欢，四肢发软，但他一步步向家里走去。他没有什么办法或是承诺留住欢欢，即便欢欢愿意看在过去相伴的日子，再握起他的手，但一定会要求他发誓承诺不再犯这样的错误。可是白马荟就是一个潘多拉的盒子，这些日子顺风顺水赚来的钱，再回到过去拿死工资的节奏，终究显得平淡。或许在股市中突袭一个熊市，就要倾家荡产。

在这个充满诱惑和纸醉金迷的上海，在这个岁数错过了鲤鱼跳龙门的机会，这辈子都会成为尘埃。

到了家，欢欢正在拖箱子收拾东西，周岚刚劝阻几句，可是欢欢早就哭成个泪人，“果果提醒我说，你跟子腾混在一起准没好事，我还不相信，一直在替你说话，没想到你早就把自己都卖了！”

站在门口，看着欢欢将鞋架上的鞋一双双打包，大部分都是他买的，可是他却不敢说话。欢欢拎起一双SW的黑色高跟鞋，好像是杨幂同款，问道，“这双鞋是你过年送给我的，不会是某个客人送给你的吧？”

周岚说，“那是我过年公司发的奖金买的。”

欢欢说，“还算干净！”

这话让周岚有些愤懑，明明都是自己努力赚钱来的，这会儿倒成了评价干不干净的标准，却脏了她的清白。周岚坐在沙发上，一句话不说，他看着过去和秦欢欢的日子正在逐渐瓦解，如同长城的倒塌。

早晨刚过七点，果果也来了，她带来两只RIMOWA的箱子，过来一同打包。冷冰冰地看向周岚说，“没想到太古汇的精英还会去白马荟伺候人，以前我看你是养尊处优的少爷，没想到真做起了女人们的少爷。”

周岚本想将那一日嘉佩乐酒店的事说出来，可还是止住了，在他心中，还存有一丝在某一天秦欢欢回头的原谅。而且为了他自己的名声，也不能将大家同归于尽。

果果她已经丢了未婚夫，在朋友中声名狼藉，再多些不堪的罪名也无所谓。于是在房间里骂骂咧咧，什么难听的话都说出来了。“听说有位客人还是你公司的谈判对手？你倒是算得清楚，办公室里争锋相对，床上倒如沐春风。”

周岚有点忍不住，“关你什么事？子腾伺候富婆，你伺候他，倒是一个比一个下贱！”

果果冷笑道，“听说你在白马荟的花名叫晓天，那么我问你，一晚上陪睡你能赚多少，五千还是一万？那么欢欢和你这几年在一起，算起来也赚了几百万吧？”

周岚恨得牙痒痒，怕一出口又是什么难听的话，于是走到阳台，看着内环高架上已经聚集的车辆，若有所思。又下楼买了些早点，放在餐桌上。可是欢欢头也不转过去，果果不害臊地坐下，翘着二郎腿喝了杯豆浆。

周岚给公司请了假，默默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欢欢秉承着能不带走就不带走的原则。

九点刚过，欢欢就拎着箱子下楼，周岚跟在后面想要送，却被果果拦在电梯外面，这是一场和平且决绝的分手，没有争吵也没有分辨，只剩下清算，或许原本的锋芒毕露在昨夜欢欢前往三季酒店的路上，就已经被消化了。

欢欢哭过一晚上，梨花带雨惨白的脸，倒更惹人心疼怜爱。

周岚一个人回到客厅，他甚至不像电视剧里的情节，去阳台目送欢欢的离开，他打开电视，播着他很喜欢的电视剧《潜伏》，他发了许久的呆，手机的电话和微信都没断过。他将手机往阳台外一扔，在这个时代，但在这个瞬间，没有社交就如同遁入空门一般。

直到下午，他的脑子才渐渐清醒，他下楼打辆车去宝格丽公寓找张子腾，结果不在家，他再去白马荟，黛西早知道了昨晚的结局，上前安慰他，周岚问，“你看到张子腾了没有？”

黛西还没说话，就远远听到张子腾的声音，“晓天，我在这里！”

这是一声故意的讽刺，平日私下里都是喊他本名，从未像白马荟的客人一样喊他晓天。周岚转头朝着他的笑脸冲过去，一拳头打在他鼻子上，黛西喊人前去拉开，周岚拽起他的衣领，拖着走进了888包厢，然后马上将门反锁。

周岚对张子腾拳打脚踢，但他除了躲闪，并不对打，却冷笑说，“就算我不通风报信，她早晚也会知道。”

周岚骂道，“你就这么看不惯我好，看不惯所有的人都喜欢我，而你身边的人都抛弃了你。你嫉妒我，你嫉妒我有正经的工作，有稳定的女友，还有和善的家人。”

张子腾说，“可是这些看似美好的事物都要一件件的消失，先是你的女朋友，然后是你的工作，最后你也会像我一样。而且你真以为昨晚那些说好听话的女人们对你好吗？等有一天你向她们求助的时候，她们会关上一扇又一扇门。”

周岚将张子腾打得鼻青脸肿，“亏我还把你当朋友！你就这么对我的！”

张子腾说，“当朋友，那我的客人们怎么都陆续去了你的身边？”

周岚说，“你就不想想，这难道是我把她们都捆来的吗？”

张子腾被打得鼻青脸肿，门外的人都急坏了，生怕出了人命，黛西让服务员将门踹开，可是这门结实，周岚差点将人打昏过去，才被撞开，卢姐领着服务员们将周岚拉开，“你疯了吧！你把他打死也没用啊！”

又赶紧派黛西喊人，将张子腾送去医院。周岚瘫坐在地上，终于哭了出来。卢姐想劝几句，可是却被周岚骂出去，黛西留在身边，时不时给他第一杯水说，“看来在白马荟过生日，都没什么好事。”

周岚回忆起和秦欢欢的点点滴滴，两人去年在日本旅游的时候，为了满足他追寻《东京爱情故事》的脚步，欢欢做了各种攻略，十几页的A4纸，列有各种细节。还一路给周岚拍照，印成了相册。

不知到什么时候，白马荟渐渐来了客人，服务员们也都忙碌起来，只有这888包厢空出来，留给他哭累了睡一会儿，又送来饭给他吃，像一个被囚禁的犯人。

卢姐夜里过来说，“你今晚就住在店里吧，这会儿子腾在医院里也没大碍，都是皮外伤，他也不追究你的责任，说都是他的错。”

周岚火冒三丈，“怎么反倒是我的责任？”

卢姐理智地说，“毕竟是你动手打人，他一下手没还，真要报警了，警察来看监控，你就是犯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