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拔太高【无限】 第44章 甘泉（完）

那一个拿着普通刀的“杨酩汀”此刻正被杨酩汀一刀正中心脏。

他们身上都都是触目惊心的血痕，看样子打斗了很多回，都在拼命地置对方于死地。

“这是尝试吗？那我得告诉你，你失败了。”“杨酩汀”附在杨酩汀耳边，悄声道，顺便还咧开了一个笑容。

杨酩汀听完之后察觉到不对，千钧一发之时偏了身子，顺带着拔出了自己的刀。

但还是有些晚，那把普通的刀用力地没入了他的胸口偏下的地方。

杨酩汀有些吃痛，一手握着没入自己身体的刀，另一只手放开了自己的刀，猛地推开了另一个他。

但是“杨酩汀”力量比他大，他没能阻止另一个他将普通刀拔出来。

鲜血染红了附近的水，准确来说，他们现在周围的水都呈现不正常的颜色，像是稀释过很多次的血水。

“杨酩汀”正欲再补一刀，洛子骞就已经稳稳接住了落下来的刀，猛地插在两个好不容易分开的人中间。

洛子骞感觉得到刀柄上粘稠的液体，他没理有些错愕的“杨酩汀”，迅速地转身对着杨酩汀的伤口，让他的刀蹭了点血，接着又觉得不够保险，将自己刚刚染上杨酩汀的血的手在刀背上抹了抹。

“你竟然没死。”“杨酩汀”警惕地看着他。

“速战速决。”洛子骞冷着一张脸。

“杨酩汀”轻蔑一声，比本体更加欠揍。

后面的栾煊及时扶住了杨酩汀，以免他没力气漂浮在水里。

杨酩汀有些疲惫，但依然点了点耳朵。

他开始轻轻地说话，喉咙里许是有些血有点堵塞，但他还是情绪稳定地说着自己的弱点。

带着那枚耳麦的洛子骞听得一清二楚，他虽然比不上杨酩汀的力量大，但是他也够敏捷和迅速，他根据本体的指挥，加上自己的随机应变，和“杨酩汀”周旋了很久。

破绽虽然需要等待，但现在时间已经无所谓了，杨酩汀和洛子骞都知道伤口在比赛里只会有表象，具体的疼痛不会有多少。

洛子骞的衣服上也被划了几道，但他仍然认真地对付面前的敌人，就像对面的人并不是杨酩汀一样。

刀锋交错的声音被水流缓解了些许，洛子骞凭着矫健的身形游走在每一个可能可以造成攻击的部位。

终于，洛子骞终于找到了突破口，在牺牲了自己一个手臂要承受的疼痛之后，准确无误地将刀刃送进了对方的胸口里。

与此同时，洛子骞却感觉到了一股十分严重的冲击力，潜藏在水中如涟漪一般扩散。

原来不远处的屏障被震碎了。

而后，对面的“杨酩汀”在冲击到来的瞬间被水流溶解，血肉和骨架最后都没有留下，比复制体溶解还要彻底。

泉体死亡不会是这样，洛子骞根据之前的“洛子骞”死亡得出结论。

屏障碎裂，也就是说，神战已经结束？

被溶解的又是泉体，甘泉造出来的产物，也间接是神造出来的东西。

难不成是谢亦辞本体出了问题？！

三个人同时向碎裂的屏障后看去，只见碎裂得宛若镜片的许多虚拟散开之后，是无数的血荆棘在肆意游走。

那一位他们熟悉的谢大明星，此刻正被三四根深色的血荆棘贯穿胸口。

绵延的荆棘经过他的胸口仿佛只是在经过一个易碎的玻璃球，对它的延伸没有任何影响。

谢亦辞表情十分不甘，他死死瞪着对面的白衣少年，不甘心自己就这么被取代了。

白衣少年只是冷冽地笑了，再次做祈祷状。

神的死亡，又有谁能救活呢？

杨酩汀和洛子骞面面相觑，似有无边的绝望朝着心底深处翻涌而来。

栾煊看着这一幕，愣在了原地。

他无法避免地想起了外婆，想起了同样贯穿外婆的钢管。

荆棘在他眼中，就是染着血的钢管。

同样的绝望和痛苦将他淹没。

明明已经快要忘记了外婆，却在这里一次次被唤醒回忆，快乐穿插着痛苦的回忆让他两次想走入甘泉，寻求渴望已久的爱。

后来的他知道这是一个陷阱，可他还是有点想跳进去。

现在濒临死亡的，或许是这一趟里他相谈甚欢的人，能让他忘记些许烦恼的人。

他现在就在甘泉里啊，所以，他现在祈求他不要死，甘泉会实现他的愿望吗？

栾煊自认为是一个平平无奇的人，比赛里他在洛大和杨酩汀身边根本没什么帮助，现实里他依然没什么出色的地方。

他不自觉地想要和周围的人打好关系，穷尽所有机会努力地让自己成为一个开朗的人。所以他和不少同学都能聊得来，也算是每天都有些快乐的事情发生。

可他本质是并不算是开朗的人，他依然有陈年的伤疤，也依然有想要逃避一切的冲动。

他在拼命忘记不美好的事情，他是一个普通的人，他有想要挽回的东西，他也知道有些东西挽回不了，比如外婆的死，比如父母的爱。

现在有些东西能够挽回吧？在这样一个神奇的地方。

此时此刻，他不想让谢亦辞死，迫切地不想让他死。

他不想让这一件不美好的事情发生，他想尽自己的一份力，他想让所有值得活下来的人和事都能快乐。

哪怕付出代价......

哪怕付出代价！

栾煊红了眼睛，此时此刻，像是所有不甘全部爆发出来，形成了他无数的渴望，响彻在寂静的水流里。

他面前，自他的心口处涌出了几根白色的丝线，汇聚在无声的水里，逐渐凝聚成了一根洁白的蜡烛。

苍白色的火焰得以盛放在蜡炬之上。

燃着火焰的蜡烛游离了栾煊身边，来到两位神的中间，苍白色的火焰朝着谢亦辞的心口游去。

【检测到未知来源的‘渴望’】

【恭喜M009赛场选手栾煊觉醒异能——‘神哀’】

【治疗类能力，适用于神以及人类，该异能因唯一的神开启，第一次治疗效果可颠倒生死且可以达到原状态的200%】

【后续每一次开启，都将燃烧拥有者一段快乐的记忆，快乐浓度越高，治疗效果越好，直至快乐被燃烧殆尽】

【燃烧你所有的快乐，为你的神明默哀吧】

冷漠的女声响彻在这幽深的水中。

随着毫无感情的解说，苍白色的火焰爆发出强烈的光芒，映在谢亦辞受伤的位置上。

谢亦辞逐渐无神的双眼像是被唤醒了一般，瑰丽的血色再度燃起，而他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痕都在被愈合。

白衣少年还没反应过来这个变故，一根锋利而迅速的血荆棘贯穿了他，两位真假神恰好形成了一个不完美的镜像。

荆棘上沾满了谢亦辞的血，泉体的死亡条件，就是需要用带有本体鲜血的利器造成致命伤。

谢亦辞脸色苍白，虽然正在逐渐好转，但是内里的精神损伤不能再短时间内被治愈。

但他还是奋力绽开一个笑容。

【守护神计划开启......失败】

这时候响起了一道欢快的广播声，但是瞬间就戛然而止，广播的语气里还想试图挣扎，但最后还是放弃了。

谢亦辞撇了撇嘴，看了看前方散发着苍白色焰火的蜡烛，又看了一眼旁边紧闭双眼的栾煊，没有做什么多余的表情。

就在谢亦辞的伤口全数愈合之后，下方的古神村传来了痛苦的哀嚎。

谢亦辞脸色大变，但是还没等他向下去，在假神死亡的地方，再次出现了一位白衣女子。

离家的神，再次见到了现实里真正的母亲。

“我知道你不愿意和我告别，但是如果你想真正毁灭这里，我将以生命帮助你。”岑莫裳没有睁眼，她不愿在最后的时刻让自己内心再次动摇。

谢亦辞张了张嘴，最后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他竟然在最后想不到该说什么给自己的母亲听。

“我已经走不出去了。”岑莫裳重复着当初让谢亦辞离开的话。

随后，她的背后延伸出了粗壮的黑色藤蔓，死死缠绕着在她身前逝去的“谢亦辞”，深色的荆棘在疯狂割断这些藤蔓，

它们竟然在失去主人的情况下还能自由行动。

这或许已经不是普通的甘泉产物了，更有可能夹杂了无数死者的怨念。

“这里要坍塌了，今天过后，神村将不复存在。你们的同学，应该沉睡在古神村的某个地方，比赛结束，他们就能醒了。现在已经算是比赛结束了，你们没有生命危险，只是现在这里外界插手不了，只能给你们点必要的措施。”谢亦辞说着，将白色的蜡烛拉到了自己怀中。

洛子骞这时候一边揽着一个人，有些狼狈，但他明白了谢亦辞的意思。

比赛结束，他们按道理会受到主办方的保护，神村即使坍塌他们也不会受到伤害，只是现在他们无法顺利转移出去，所以找一个能躲起来的地方就行。

洛子骞盘算了一下，觉得自己可能负荷不了这两个人，所以决定强行向后退了几米，算是隔岸观火。

按照这么推断，难不成主办方背后也是一位神祇？这个世界，真是超乎想象的疯狂啊。

杨酩汀还勉强算是清醒，现在一手捂着伤口，一手绕过洛子骞的脖子搭着他，洛子骞也腾出一只手揽着他的腰。

栾煊则是晕了过去，可能是第一次觉醒异能带来的副作用，况且这样的异能作用在神身上，无法保持清醒的状态，洛子骞也只能勉强拉着他的衣领，防止他向下掉落，幸好这里的水不是普通的水，能够保持人的平衡。现在洛子骞只希望快点结束，要不然他也要没力了。

至于杨酩汀的刀，洛子骞没空管。

这把刀这么神奇，应该不会找不回来的，洛子骞确信。

他看着红得滴血的荆棘朝着上下扩散，逐渐变得粗壮，有的直入下方的古神村，有的直破上方的水面，上面尖锐的刺带着无形的力量，搅动着两个神村。

水中也能感觉到地动山摇带来的恐惧感。

洛子骞最后只能看得到血色的荆棘上盛开了数朵娇艳欲滴的玫瑰花，连带着黑色的藤蔓，搅碎了下方的每一片砖瓦，翻转着上方神庙以及神村的一切。

黑色和红色相撞，迸发出了几乎毁天灭地的力量。

源于几乎百年前的因，终于在一次次循环轮回中走向了注定灭亡的果。

人们贪婪与近乎疯狂的渴望让神降临，他们试图控制年少的神，却又害怕神的惩罚。

崩塌的新旧神村，都在爆发着几代人绝望的喊叫声。

是他们强行取神骨和神血时，神悲怆的怒吼；

是他们被甘泉引诱，残杀自己骨肉时，属于孩子的哭喊；

是他们后来故意设定规则献祭活人时，无辜者绝望的悲泣。

洛子骞很想捂住自己的耳朵，很想遮住自己的眼睛。

可他曾经也见过这样的人间炼狱，本不该这样恐惧。

心脏，心脏又在不听使唤地跳动了。

洛子骞无法丢下左右两边的人，他反复呼吸，克制着这样的冲动。

他看见了不远处的白衣女子身形消散，他看见平静的水面被落下的乱石破坏。

神村终于要归于虚无了。

转瞬间，洛子骞周围不再是细密的流水，而是久违的空气。

他无力地倒下，落在了柔软的泥土上。

他仰躺着，看着没有雾气笼罩的天空，心中总算是落下了巨大的石头。

他余光看到了杨酩汀和栾煊安详地躺在他身边，叹了口气。

开始考虑怎么弄醒他们两个。

“现在还有点时间，你有没有东西想问我？你们这些优秀学生，是该复盘什么的吧？”谢亦辞出现在洛子骞面前，转了转手腕，还嫌弃地拍了拍自己染了点血污的衣服，问。

洛子骞狼狈地站了起来，他看着周围已经没有村庄踪影，只有为数不多的几棵树，思考了一会儿。

“生成泉体的条件是什么？”洛子骞想到了一个困扰自己的问题。

“本体必须是非唯一的有自我意识的活物。比如，世界默认神和人并非单独存在，所以人和神就可以被生成泉体，当然，

这里的‘世界’可能可以被理解为‘因果律’一样的东西。但是，如果某些神或者人有附加条件，那可能无法生成正常的、潜意识就是取代本体的泉体。”谢亦辞想了想，说。

“所以，神不止你一个？”洛子骞准确捕捉到了一些存在被提问的空间。

“欸，这就有点超纲了啊，不是你该问的。不过，母亲说，你很奇怪是真的。你有......算了算了，我怕有事找上我。”

谢亦辞本来想多说几句，但还是闭了嘴。

洛子骞识趣地没有多问。

这时候，栾煊怪叫着醒了。

他睁眼就看到两个站着的人奇怪地看着他，有些尴尬，但是意识到现在要是躺着会更尴尬，迅速起身。

“我.......我......刚刚，是什么情况啊？”栾煊还有点混乱，现在的记忆告诉他，他突然有了一个能力，竟然还让眼前的谢亦辞复活了，那根奇怪的蜡烛竟然能治疗？！

“这里的任何时候都能觉醒‘异能’，就当是你们看的小说里那种特异功能吧！伴随而来的可能会有道具或者武器，当然，武器也能让你们拥有一定的‘异能’。谢了啊！这根蜡烛就是你的武器了！收好！”谢亦辞从怀里拿出了那一根已经不再燃烧的蜡烛，扔给了栾煊。

栾煊手忙脚乱地接着，反应还有些迟钝。

那一圈缠绕着谢亦辞的血荆棘已经恢复了正常项链的尺寸，看上去安详得很。

谢亦辞嘴唇还是有些苍白，他犹豫了半天，和两个人大眼瞪小眼。

“你.......有话要说？”洛子骞有些好笑，这位神祇的确已经被他们人类同化了吧。

“不知道该不该说......当年的阿尔法、贝塔、拉姆达、艾塔都被替换了，后面三个是我默许的替换，但是阿尔法的替换是我不知情的，贝塔也已经不在神村了。”谢亦辞说了一长句让人费劲的话。

洛子骞一时间没能理清其中的关联。

“哦对了，感谢你的蜡烛。这算是我的回礼。”谢亦辞又看向栾煊，从颈部的荆棘中取了一段，荆棘在他手中跳跃翻转，转瞬就勾勒成了一朵奇怪的花，递给了栾煊，还顺带一个完美的笑容。

栾煊不明所以地接过了花。

“那么再见了，洛同学、栾同学。哦，还有这位昏迷的杨同学。有缘再见！”谢亦辞挥手与他们告别，随后身影得以消失不见。

谢亦辞的身影刚消失，广播声立刻就响了起来。

【恭喜‘甘泉’赛场成功破解密室，请各位选手注意，赛场将于一分钟后进行传送。检测到一位重伤选手，该选手将提前传送。稍后将进行结算。】

终于结束了.......

杨酩汀先行被传送走了，洛子骞和栾煊一同看着蔚蓝的天空，呼吸着久违健康的新鲜空气，等待着离开。

等到他们的身影也消失时，这里才真正重回寂静。

后面仍然是巍峨的山，原本的土地上再也没有了一个曾经也算繁荣过的村落，也没有了那一口传闻能返老还童的泉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