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
詹姆斯沉默了下,将手中的金色长柄勺插入刚备好的甜品碗内,转头看向气到将腿翘上长桌的小天狼星。
“你们在花园里遇到了一个和我们差不多大却只是因为破坏花圃后做了个看的过眼的花环就被他老爸狗血淋头一顿骂的小黄毛?”
小天狼星:“……”
“你可以断个句的,詹姆斯。”
“我知道。”黑卷发男孩深呼吸了两口,又往自己嘴里塞了一大口冰糕。
“但他为什么要召来雷云劈你呢?”
詹姆斯嘴里裹着冰糕,含糊不清地问道。
“而且你确定薇安娜没事吗?那时她站在你旁边,还穿着这么厚重的大裙子……”
“我就玩了玩那个花环,谁知道他那么小气。况且格林德沃厉害着呢,能有什么事?”
小天狼星撇了撇嘴,没好气道。
“那家伙的本事比你想象中大得多,刚才不过就是碰了我下……哝。”他张开双臂,展示突然坠落到詹姆斯面前长桌上的自己。
“是的,毫无疑问,她成功把你传送回来了。”詹姆斯配合地点点头。
“然后呢?”
小天狼星愣了下。
“什么然后?”
“她还有什么其他本事能自保吗?”波特少爷叼着长柄勺,闲聊般道。“你不是先比我认识她吗?应该更清楚她还会什么。”
“比如会什么魔咒、身边有没有人像她护着你那般护着她?噢、我的意思是,如果她为了保护别人,没来得及将自己传送回来……”
“怎么可能!”小天狼星即刻打断他的话,灰眸飘忽不定地闪烁了下。
“她这么……总会先顾好自己的!”
詹姆斯闻言,抬头打量了他一眼。
“你也不知道?”
小天狼星别过脑袋,错开对面略带谴责的眼神,说话的声音也支支吾吾的。
“讲不定呢……我知道她会开锁咒。”
“……”
“所以你是指望她用开锁咒把自己从那道——比你人还宽的大闪电下救出来吗?”
詹姆斯单手转了转手中的长柄勺。
“有点强人所难了,兄弟。”
“对了,你动那家伙的花环干嘛?”他不太理解地挠了挠又卷又密的头发,毫无眼色地略过脸瞬间黑下的小天狼星,问道。
“不就是说要戴薇安娜头上吗?女生都喜欢那种漂亮玩意儿。我倒挺想看看……”
“有什么好看的!也就那样。”
小天狼星的语气莫名发冲。他将耳侧柔顺微曲的黑发捋过耳后,伸手就要将那颗卷毛脑袋摁下。
詹姆斯反应更快,他侧过身子躲开,甚至有心情从原地救下自己的甜品碗。
“嘿!我就这么一说!”
“漂亮东西多的很,干嘛非要戴那种粗糙的手工制品。”小天狼星双手抱胸吐槽道。
“可也没见你主动送她什么。”詹姆斯反坐在椅子上,双手环住椅背,大胆发表言论。
“既然不想让她碰别人送的,那你总得把自己能搞到的好东西都塞给她。总不能指望喜欢的姑娘一直空手站在你旁边……”
“——我才不喜欢她!!”
小天狼星的脸瞬间涨红,扬声踹向詹姆斯身前环抱着的古典雕花椅靠背。
“砰!!”
詹姆斯飞快离开原本的座位,眼睁睁看着精美昂贵的扶手雕花椅被小天狼星一脚踹倒。
“你就只听到了这句吗?!”
他转头环顾四周回头的宾客,一把拽过面红耳赤的男孩,将其拉离原先所在的角落。
“我就打个比喻,况且你喜欢……”脑后的视线乍然危险,詹姆斯下意识改口道。
“好吧,我只是想问,为什么要阻止薇安娜戴人家送给她的东西——如果你真觉得没意思,根本就不会管……这点你骗不过我。”
虽然在他看来,小天狼星对薇安娜的别扭态度简直已经把特殊对待几个字刻在了脸上。
身旁的人并未作答,空气莫名安静下来。
少顷,正当波特少爷以为自己的便宜兄弟终于有所意识时,小天狼星的视线沾染寒光般幽幽扫过。
“你们很熟吗?”他冷声问道。
詹姆斯不明所以的转头看向他。
“一口一个教名?”
“……”
詹姆斯闭了闭眼,用力深吸口气。
“你最好给我适可而止。”
他忍无可忍地拍开小天狼星的手。
*
格林德沃庄园,三楼客房。
雪白的房间内安静异常,地面瓷砖干净透亮,每一寸角落都恍若世界重启般不染尘埃。
平日都是谁在打扫呢?
安多米达坐在床边款式简单的原木椅上,守着床上昏迷的妹妹,漫无目的地想道。
还有宴会厅内自动更新的食物,按照教授们口中甘普变形法则内的五大例外而言,巫师并无法变出真实的、可食用的食物。
——而据父亲得到的消息声称,格林德沃庄园内并没有家养小精灵的存在。
这些家具仿佛被施了魔法般、不停歇的自主更新运作,包括扫帚、厨具、和锅碗瓢盆。
但据安多米达的认知而言,所有能被巫师用魔杖使出来的魔法都具有时效性,再伟大的巫师也无法施展出永不失灵的咒语。
那这个庄园到底——
“Via……”
躺在床上的女孩轻嘤呢喃出声。
她皱着眉,素白的手无意识拽紧床单。
“茜茜!”
守在一旁的安多米达瞬间抛下那些乱七八糟的设想,紧握住纳西莎身侧发凉的手。
“我在这儿呢、一直都在。”
静躺的女孩忽地开始抽搐,腰背不自觉躬起,仿佛被拨住筋脉般悲戚呻吟起来。
“Vian、anna……Vianna……”
挣扎、扼喉、月光狞笑着藏匿云后,认命的杂草屈服于野火,梦境树影婆娑。
金发女孩拼尽全力地呼号求救,黢黑的魇兽吞没双腿、漫至腰部。深渊中有黑雾袭来,直直将灿亮的发丝完全淹没。
“Vianna!”
——纳西莎倏地张开眼。
她猛地起身,不受控制地甩开安多米达的手,转而紧紧捂住胸口,肩膀不住蜷缩颤栗。
如同刚从长时间的窒息中抽离,女孩大口喘息着,身体机能堪称贪婪地汲取氧气。
心脏快速有力地跳动,一下接一下如鼓槌般敲击掌心,不断朝她复述着生命的鲜活。
“为什么……?”
安多米达茫然地看向终于清醒过来的纳西莎,被甩开的手无措交握于胸口。
妹妹在昏迷后、喊的是……
——格林德沃小姐的名字?
事实上,贵族的晚宴不会永远围绕一个人旋转,在主人公暂且离席的宴会厅内,更不可能就此中断觥筹交错的声音。
而在夕阳完全落山后,齐聚一堂的宾客也纷纷找上了有意攀附和相熟的家族成员。
他们各自手持高脚杯,伴随不住点头附和、轻笑认可的频率,将里头的红酒晃出一圈又一圈的波纹。
“茜茜的身体怎么样了?”阿布拉克萨斯状似关切地朝西格纳斯问道。
“她才入学不久,不知能不能适应霍格沃茨的生活。平日里要有什么需要帮忙的,随时都来找我们卢克,同个学院的也好照应……”
“她向来健康,估计是这段时间没休息好……噢、我们已经开始自学五年级的书本了,二年级的课程简直手拿把掐,哈哈。”
西格纳斯自豪地举了举酒杯,顺带朝阿布拉克萨斯身旁安静的铂金少年示意了下。
——两家在很早的时候便许诺过亲事,不出意外的话,卢修斯注定会娶一名布莱克家的女儿,而纳西莎的年龄刚好相仿。
雪莉酒般灰蓝色的眼眸流动闪烁,少年唇边弯起客套的弧度,朝西格纳斯点了点头。
现任马尔福家主抛出口的问题很明朗,一方面关心这名未来准儿媳的身体是否藏有隐患,另一方面则探查纳西莎的学习成绩。
虽然于大多数贵族而言,成绩的好坏与否并不影响未来的家族发展,但他私心不希望自己儿子会娶一名在校内都抬不起头的女巫。
阿布拉克萨斯不禁嘴角轻抽,对西格纳斯明显夸大的话并不加以附和。
毕竟在有关那小丫头的话题上,自家儿子远比自己主动的多。
“布莱克小姐的成绩一直很好。”卢修斯垂下眸子,实事求是道。“尤其擅长魔药。”
“我知道、我知道。”西格纳斯嘴角弧度不由自主地放大,下巴稍扬,神情难掩自豪。
铂金少年的指尖无意识地轻捻衣角,他稳着语调,朝飘飘然的布莱克家主道。
“如果可以的话,还请布莱克先生替我美言几句,让令媛回应我的邀约——共同前往对角巷定制几身衣服、以及选购点首饰。”
阿布拉克萨斯似笑非笑地瞥了眼卢修斯。
“的确,比起一味地埋头学习,倒不如让孩子们多接触接触。”他眉梢微扬道。
“我还是很相信布莱克家的教育的。”
“噢、虽然茜茜从不缺衣物首饰……”西格纳斯美滋滋地抿了口红酒,对这两名马尔福的话百般受用。
——他家茜茜真是了不起,换作以前,阿布拉克萨斯这老家伙能朝自己低头?
西格纳斯勉为其难地轻哼一声。
“但我会替你问问她的想法的。”
“……父亲。”
女孩的声音幽幽从背后传来。
纳西莎苍白着脸,双手挽住身侧安多米达的臂弯、借力站直,同时规矩至极地朝对面的两名马尔福点头打了个招呼。
卢修斯张了张嘴,脚跟下意识抬起,却又在身旁人的视线下重新站直在原地。
“身体不适的话,不用勉强。”
阿布拉克萨斯收回警示自家儿子的目光,朝明显虚弱的纳西莎体贴道。
女孩摇了摇头,金色的半长发半搭在肩上。哪怕面对的是现任马尔福家主,都没有半分自降身份的意思。
“父亲,格林德沃小姐……”纳西莎的话犹豫地顿了下,改口道。
“今日的开场舞有定下吗?”
西格纳斯摸了摸下巴。“暂且没有。”
“但如果纳西莎小姐愿意赏脸第一个上场,我定会为此感激不尽。”清甜的女声毫无破绽地衔接上西格纳斯的话。
薇安娜笑吟吟地提起裙角,躬身道。
“恰好我不擅长舞蹈,听闻纳……布莱克小姐的家庭教师曾获舞蹈界的殊荣,自身亦是技艺精湛。”
她抚下裙摆,动作自然地挽起身侧斯内普的臂弯,同时挡住某些不怀好意的扫视。
“当然,如果布莱克小姐未来有什么需要帮助的,也可以尽管朝我开口。”
西格纳斯饶有兴致地勾了勾唇。
怎么感觉这格林德沃小姐……比起推脱表明自己不擅舞蹈,倒更像是要故意欠布莱克家、又或者是茜茜一个单独的人情。
——可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总不能是为了从茜茜身上得到什么。在老辣的西格纳斯看来,这位格林德沃小姐——心底的城府却是一点不输给在场的成年人。
“我……”
“抱歉。”少年清雅的声线略带焦急。
卢修斯瞥了眼差点就要点头答应的纳西莎,转头看向笑容不变的格林德沃。
他知道自己的父亲在背后看着自己,也清楚现在开口并不是什么好时机。
“我想……”还未成长起来的铂金家主紧了紧拳头,硬着头皮道。“在此之前,是否需要确保布莱克小姐的身体状况。”
“她先前晕倒了,现在不过是刚清醒的状态。万一过会儿再于台上失去意识,并不利于格林德沃家族的声誉。”
卢修斯直直注视着唇角微勾、不置可否的薇安娜,心中的底气在言语间莫名变足。
“或许您也不想在开场舞上出什么意外——尤其是于英国主办的第一场晚宴。”
“这会让您在他人口中颜面扫地。”
他故意强调了失败的结果,以至于周边听得见谈话的几人纷纷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转头疑惑地看向说出这话的铂金少年。
是的、就该这样。
卢修斯抿了抿唇。
拿外界的议论做幌子,总能让这把社交当成过家家游戏的女孩收起不该有的心思。
而不是在这个年纪就混杂复杂精明的贵族间,拿着不该碰的酒杯、站在高高吊起的华丽吊灯下,说着违心且故作成熟的话。
再毫无自觉地欠下以家族为单位的人情。
“哦?”
薇安娜状似心情颇好的弯起双眸,丝毫看不出听到了什么过分言论的样子。
她甜笑着歪了歪头,金色的长发倾泻而下,缠绕在女孩和身边人互挽着的手臂上。
——倒是更像个小孩子了。
阿布拉克萨斯如此想道。
卢修斯的话已经说出口,哪怕是他,也只能静等主人公——薇安娜·格林德沃的反应。
“可这话,我已经说出口了。”女孩无辜地眨了眨眼睛,清亮的眼眸如星芒般闪烁。
“既然马尔福先生这么担心布莱克小姐的健康状况,那只能麻烦您陪着她一同上台。”
她单纯的、甚至带着些不讲理的霸道。
“先生,我想您是愿意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