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林德沃庄园周围方圆千米是一片白雾弥漫的迷雾林。厚重的雾气不见底,里头魔力涌动,显然被施下过某种强悍的防御咒。
——而只有巫师才能看见其中密布的白雾。于寻常麻瓜而言,这里整块区域都是片不知从何时生长起的、神秘危险的黑森林。
胆敢闯入区域的麻瓜总会离奇消失,而当其家人以为他们已经意外离世时,却又会恰时在黑森林边缘地带被其他的冒险者发现。
——撒旦的度假区。
从林内“逃出”的麻瓜总是这么称呼它。他们大多双目无神、表情呆滞,一副吓疯后记忆错乱的模样。
而精神力稍强的冒险者隐隐记得更多。比如大过房屋的蛛网、会自动挥舞的藤蔓、和吹着笛子迷惑人类的骷髅黑袍人。
英国政府介于对宗教的保护,曾布下过禁止探查的标语,却依旧阻止不了人类生来对未知事物的好奇心。
他们络绎不绝的前往拜访,又接连着意识迷茫、无知无觉地昏迷躺倒在外围。
关于这片的传说几天内冲上谷歌热搜,也将稳坐未来长时间、乃至世纪性的热议话题。
此时,这片众议纷纭的黑森林外围,那条仅能被巫师察觉并发现、通往庄园内部的唯一甬道口,正立着个高约两米的透明水箱。
而横栏在整条道口的,是一张被精心打磨过、并刻着欢迎标识的红木长桌。
“我之前也听说过。”
斯内普垂着眸子,清点桌面堆叠的数百个白瓷杯,并确保水箱的流动是否正常。
“但没机会过来,以为不过又是麻瓜胡乱传言的无聊怪谈。”
薇安娜坐在配套的红木椅上,苍白着小脸倚在水箱旁,配合斯内普的话轻笑两声。
“他们进不来的。”女孩柔柔道。
她抚了抚身上昂贵精致的酒红色礼服长裙,想让自己看起来更端庄体面些。
“……”
斯内普沉沉瞥了眼唇色白到仿若纸人的薇安娜,转头再次看向透明水箱。
“回去休息。”他揉了揉紧蹙的眉心。
“流程都知会过了,我保证不出差错。但要是想确保之后也一切顺利,你现在应该做的就是——恢复。”
“我想,你口中把你丢下的父亲应该有给庄园留下魔药……补血的有吗?”
“不。”
薇安娜歪过头,拒绝的干脆利落。
“没有?”斯内普疑惑道。
“不知道有没有,但绝对难喝。”
薇安娜的回答难得任性。
“又黏又苦、还带着怪味,一入口就可以猜到是什么恶心东西熬出的玩意儿……”
她嫌弃地撇了撇嘴。
“只是让自己在客人面前看起来有气色的话,抹两下唇膏就好了。”
完全就是两码事。斯内普想。
骤然失血过多的情况下还保持高强度社交,过度劳累后可能会导致休克。
他再次瞥了眼身旁的透明水箱。
纯色的液体在里头旋成圈状流动,被施了魔咒的容器每隔半分钟完成一次小循环。
浅粉色的透明气泡自下朝上涌动、又消失在最顶层的水面,仿佛有生命般吞吐气息。
薇安娜站起身,繁重的裙摆层叠着、优雅且累赘的拖在地上。她下意识牵上斯内普,又突然反应过来似的快速松开。
“我相信你能提醒好他们。”
她浅笑着弯起蔚蓝色的眼睛,眸底的光不复往日莹亮,却在酒红色礼服长裙的映衬下更添几分贵族气质的富贵与慵懒。
斯内普抿了抿唇,轻声应下。
——魔药……很难喝吗?
*
“我以为她会候在门口等我们呢。”当沃尔布加带着众布莱克提前在下午抵达格林德沃庄园附近时,只看到了守在甬道口的斯内普。
女人一袭墨色暗纹长袍裹身,婀娜的身子半抱着贴紧身旁正装笔挺的奥赖特·布莱克。
鲜红的薄唇勾起抹似笑非笑的弧度,不加客套的看向眼前这名接触甚少的男孩。
西弗勒斯·斯内普,普林斯家那个最小的、非要嫁给麻瓜的蠢姑娘生下的孩子。
——沾染了麻瓜肮脏气息的混血。
布莱克夫人几乎隔日就将斯内普的身世查了个一清二楚——哪怕他不过是名格林德沃身后类似跟班的存在。
“结果,就只让你来门口迎接今日到访的……”沃尔布加的话顿了顿,掀开眼皮打量了眼穿得勉强像样的斯内普。
“贵族?”
奥赖特轻咳一声,纵然面上没给对方什么好脸色,却依旧暗示妻子别太过分。
“我不过只是问了句,奥赖特。”
斯内普暗下眸子,没选择直接回答沃尔布加苛责的问话,只是抬手从桌面堆叠的白瓷杯顶部取下四个,于布莱克面前布开。
“庄园内禁止幻影移形,进去的方法有且只有一个——走着穿越前方的迷雾林。”
他熟练转开与透明水箱衔接的接水口,瞥了眼正轻敲着观察水箱的小天狼星,转头对沃尔布加等人道。
“白雾会蚕食巫师的理智,体能也会随着呼吸大量消耗,你能想到的一切防御咒语都无法抵抗其间存在的上古魔法。”
斯内普按了按接水口朝下七寸的地方,从透明水箱顺着管道涌出的水恰好装满白瓷杯。
“要想不受影响,就只有喝下这杯水。”
他自然而然端起身前的杯子,当着布莱克等人的面喝了口,水位明显下移。
“没毒。”他擦过嘴角的水渍。
“又没人怀疑你下毒。”小天狼星朝斯内普翻了个白眼。
他低下头,把住接水口下端,有样学样地满上自己手中的白瓷杯。
“这么积极证明干嘛……咦?”
白亮的瓷器底部藏不住任何可闻的异样,本该清澈透明的液体恍眼间却隐隐泛出腥红的血色。
——不对任何入口的东西多加遮掩,一如格林德沃对来宾的态度般坦诚。
但若是没人证实,确实称得上一句可疑。
小天狼星饶有兴致地挑了挑眉。
“加了什么东西?还是施了咒?”
斯内普没搭理他,只是将桌前的空杯倒满,淡淡看向若有所思的沃尔布加。
“如果这是唯一赴约的方法的话……”
女人点了点额角,状似无奈的叹了口气。
说出口的言语不减傲意。妆点各色珠宝、异常华丽的手自长袍袖口探出,轻端起桌面上那只清淡素雅的白瓷杯。
“只能这样了。”
她将沿口抵于唇边,异常平静地垂眸。
“虽然这让我像极了……”
——某种见不得光的东西。
虽然有照着初来乍到的规矩写信件,但在晚宴开场前的那段时间里,薇安娜仍依次拜访了所有于明面活跃的纯血家族。
——无论是生意场还是魔法部的官场,她都秉持了某种“说不定就能用到”的态度。
常理而言,大多遵循严格宗法规定存在的家族并不太能接受互相熟识的英国巫师界突然多上这么个外来者。
至于一早被特意送来的陌生信件——也会无意识地被他们搁置在旁。
因此在初次拜访时,薇安娜不可避免地吃过几次闭门羹、亦或是些惹人不快的脸色。
但在报出格林德沃的名号后,对方的态度又持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其中点名莱斯特兰奇家族和西格纳斯一脉的布莱克。
而对于这类明面上心高气傲、利己主义明显的腐朽贵族,薇安娜本意并不愿太过深交。在晚宴的邀请上也不过走个过场。
但当西格纳斯·布莱克真的答应当日会携家中女眷一同拜访格林德沃庄园时,她依旧避免不了那股将要再次见到纳西莎的紧张。
同样让她局促的,还有此时西装革履步入宴会厅、英俊沉稳到堪称贵族标杆的阿布拉克萨斯……身旁跟着的铂金少年。
——好感度稳于92点的卢修斯·马尔福。
“……因此,如果未来格林德沃和马尔福能继续保持友好关系,那我相信英国巫师界的未来定会如那位期望的一样光辉灿烂。”
阿布拉克萨斯从身旁自主更新食物的长桌上取了杯香槟,老练地和这位——在他看来社交技巧过于稚嫩的格林德沃小姐寒暄。
——瞧瞧,她都紧张的不知怎么回了。
薇安娜讪笑了两声,略显无措地拿起个装了深红色液体的高脚杯,朝阿布拉克萨斯的方向举了举。
将铂金色短发梳成背头的英俊男人亦是礼貌点头,不及他再次开口,身旁和阿布相貌略有相似的少年忍不住皱眉发问。
“格林德沃小姐?”
手中的高脚杯被侧前方的少年抬手接过,自然而然地放回到身旁一侧的长桌。
薇安娜浑身一僵,但不过几秒,不太自在的面部表情就重新恢复成了寻常客套的模样。
“这是犬子——卢修斯·马尔福。”
阿布拉克萨斯搂过卢修斯的肩,即使对于他刚才突兀的逾矩行为有些不满,但在表面上还是给足了面子。
“虚长你几岁,现在就读于霍格沃茨……格林德沃小姐之后还有回家乡的打算吗?”
薇安娜摇了摇头,玫瑰色的唇瓣一抿,细白的手指轻掩住弯起的嘴角,柔声笑道。
“目前还没想好未来在哪定居。”
“或许父亲希望我留在英国,但家乡所在的土地总残留着无法被时间磨灭的痕迹……”
——意思是还可能回去?
“英国很好,霍格沃茨也一样。”卢修斯定定看向薇安娜,不由自主地表述出自己的想法。
“如果你留在这儿,或许我们能做成校友……”少年的话顿了顿,撇头避开父亲投来的那股——疑惑探究的视线。
卢修斯头脑懵懵的,晕乎又眩乱。
他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
格林德沃的血脉再罕见珍贵,在抛弃家族之间的互惠互利后,又和马尔福有什么关系?
至于她未来会选择在哪个国家定居,更不是自己可以插口妨碍的话题。
从踏入宴会厅、见到女孩第一眼后便没放下的心脏猛地揪住,周遭的肌肉更如自我保卫般被牵扯着拉紧。
于是在单纯念及“远离”这一种设想的情况时,便下意识说出了具有阻拦意味的话。
……实在冒昧。
阿布拉克萨斯不明真相的扑闪了下长睫。虽对于独子不同以往的行为存在疑虑,但还是在薇安娜面前打圆场般笑出声。
“要真是这样,不出意外的话,格林德沃小姐入学后还能赶上和你相处一年时间……怎么?想要个妹妹了?”
“讲不定真能实现呢?”男人清雅的语调无缝对接阿布拉克萨斯开玩笑说出的话。
西格纳斯·布莱克踩着能对上背景钢琴音的步调,慢悠悠从长桌对面走来。
“先不提我们都还年轻,再者,多留下几个子嗣也能应对不时之需……”
“像你一样吗?”阿布拉克萨斯瞥过西格纳斯身后跟着的三位特点各异的女眷。
“你知不知道自己的话很带恶意。”西格纳斯不满地瞥了眼他。
身着黑色燕尾礼服、毫不显老的俊朗男人偏头牵上庄园主人的小手,再于纤巧精致的酒红蕾丝腕带上浅浅落下一吻。
“布莱克朝您问好,小姐。”
西格纳斯的动作体贴又温柔,如对待珍宝般、确保将女孩的小手放置妥帖后才缓缓松开手指。
十六岁的贝拉特里克斯皱了下鼻子,扭头错开本该投向那名小格林德沃的视线。
帖服头皮的黑色长卷发亦是随着她的动作甩动,又耷拉着向下垂落,再次完整覆盖住被黑裙布料裹住的背部。
……不过是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
仗着个不明真假的姓氏,就敢摆起上任黑魔王留下的名誉架子——在真正的纯血贵族面前招摇撞骗、搞出这么大的动静。
又是规整庄园地图、又是什么不喝水不能进的迷雾林。谁又知道是不是真的……茜茜?
贝拉特里克斯讶然看向小脸苍白到几乎快站不稳脚跟的纳西莎。
她仿佛失去了思考意识般、直直看向格林德沃的方向,目光凝滞的样子像是被逼着在承受些什么难以想象的东西。
贝拉下意识看向正与父亲寒暄的薇安娜。
她对小妹下的咒……?
“茜茜!”
安多米达略带哭腔的声音突兀响起。
她搂着突然昏倒在怀里的纳西莎。情感上涌般,浅褐色的眼睛底部无助聚起泪水。
温和漂亮的布莱克二姐有些接受不能地四处环顾着来往宾客,将平日里最好面子的小妹严严实实地护在怀里。
贝拉则紧盯着淡下脸色的薇安娜。
年轻稚嫩的庄园主人随着安多米达的呼喊声抬头,又在看到金长发少女倒下的刹那瞳孔霎时紧缩。
蔚蓝的眸子内波澜翻涌,担忧的情绪以贝拉的经验看来毫不掺假,甚至更添几分愧疚。
……
嗯?
愧疚?
贝拉细细品味了下这个陌生的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