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来没想过有一天我会和我的父亲并肩而立。
好的,并不是并肩而立,我仰视着他,站在他的身侧,用他的话来说像一只瑟瑟发抖的小鸡崽,辜负了母亲留给我的这一头银发。
我在心里向着刚刚过了三十岁的黑魔王大人狠狠翻了几个白眼。
鬼知道我怎么会被维多利亚的日记莫名其妙带到了这个又冷又荒的破地方。
如果在这种地方能看到维多利亚也还好,结果眼前站着一个比周遭环境更阴森的男人,何况这个男人在现实中还刚刚引发了不小的骚乱,能不吓一跳就怪了。
鬼知道我这次的身份会不会是什么可怜的倒在你的魔杖下的可怜的小巫师。
黑魔王大人斜睨了我一眼,似乎是感觉到了我曾在心底又怂又愤恨的心情,他慢条斯理的开口,“克里斯蒂娜……”
我很不争气地又打了个颤,已经很久没有人叫过我的全名了,这是什么来自血液里的恐惧吗?
“嗯?”我从嘴角里挤出一个音节,“我在,您说?”
“你现在几年级了?”
我跟着“啊”了一声,在没有明白他老人家这句话意指何方时已经听话的开了口,“四年级。”
“四年级啊……”他重复了一遍。
和维多利亚不同,他根本不关心我那脆弱的小心灵以及此刻的胆战心惊,而我,也完全看不出他晦暗不明的脸上有什么我能看出的情绪。
“看来你和维多利亚一样,都跟邓布利多关系不错啊,”他幽幽开口,害得我又不争气地缩了缩脖子,“说说吧,邓布利多怎么帮你来到了这里?”
说到这个,我的思绪跟着飘回过去的几个月。
似乎是为了印证邓布利多教授猜想的正确,维多利亚留给他的那几封信件,在这过去几个月的某天接连浮现出了文字。
我并不知道是什么让它们**慈悲开始显现文字,或许正如父亲所说,请允许我先这样称呼他,真的是邓布利多教授尝试的那些叫不出名字的咒语发挥了作用,尽管那些咒语看起来并没有立刻发挥作用。
总之,霍格沃茨仍然热闹非凡,新学期伊始,三强争霸赛的第二个项目接踵而至。
但教授们却并不觉得这和我们有什么关系,相反,他们恨不得把之前因为圣诞舞会和三强争霸赛各种活动,宴会耽误的课程一股脑的补回来,为了空出宝贵的周末,我日常的空闲时间也就少的可怜。
我常常会在图书馆碰到面前的书摞成小山的赫敏,以及偶尔慌慌张张赶来的哈利和罗恩,我们往往对视一眼,互相给对方送上一句好运的祝福,而后各自投入自己的事情。
就这样过了两个月,在第二场惊心动魄的比赛后,我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寝室,敷衍了两句正在公共休息室热烈讨论,还没来得及洗上个舒服的热水澡好好的睡上一觉,就看见原本被我收放在柜子里的信件,按照时间顺序整整齐齐地摆在了桌子上。
我瞬间忘记了疲惫,惊喜之余庆幸了一下还好潘西显然对哈利波特在比赛中获得并列第一的事情更感兴趣。
或许是感受到我的靠近,排在第一位的信函逸散出不可忽视的光芒,我敢发誓我甚至还看到它跳了跳,已经能想象出维多利亚在写信时有多么的兴奋了。
【亲爱的阿不思,
愿你打开信件时正开启了一瓶全新的圣诞威士忌,那我们就可以隔着信件举杯庆祝我们认识后的第十四个圣诞了。
因为众所周知的原因,今年我准备礼物的时间少了许多,但我发誓你的礼物我在半年前刚刚萌生灵感时就已经开始准备了,我甚至做到了每天都会抽出些时间来为这份看起来还算是精心的礼物添些细节。
写到这里,你应该也会刚好收到我随信一起寄过去的礼物,希望当你看到那厚厚一摞的手稿时不要太过震惊。是的,你要知道,尽管我们两个上一次的通信时间大概是在半年前了,但我们两个的近况却在彼此那里从来不是秘密。
我知道霍格沃茨的黑魔法防御课教授的职位又空缺了,我猜想这一定给你增加了不少的工作量,希望这些手稿能给你多点帮助,无论是留给你自己,放在图书馆还是给下一位勇敢的黑魔法防御课教授,请不要担心,我绝不会让它们成为对霍格沃茨和孩子们的威胁。
当然,正如前面所说,我想你也知道,我有了一个男孩。他有着和他父亲一样的黑色瞳孔和黑色头发,他很聪明,也很懂事,有的时候乖巧的让我的这个母亲都少了些生个孩子用来玩的恶趣味。
他对一切充满好奇,在我正在提笔写信的此刻,外面下了一场大雪,于是他就坐在落地窗前的摊子上,咿咿呀呀地对我或者汤姆说些什么,或许一会儿我们会带他出去看看雪。
哦对,他已经会叫爸爸和妈妈了,他真的很聪明,第一次分别叫我们两个的时间没有超过十秒,这让我们不至于因为彼此不同的待遇而难受。
你会为我高兴吗,阿不思,我算是过上了我从儿时就渴望的生活了吗?尽管我知道这样的生活就像现在还在飘散的雪花和我眼前燃烧着的温暖炉火一样,总会停下,可请允许我珍惜这样的每一个圣诞吧,请允许我珍惜每一个这样美好到不真实的日子。
再次祝你圣诞快乐,阿不思,愿梅林在全新的一年保佑你,也保佑霍格沃茨。
但愿这只猫头鹰不会迷路,希望我的魔法不会让他晕头转向,能够准时将信件送到你的手上,如果是的话,请奖励他些曲奇,这是他最爱吃的点心。】
信件的篇幅并不长,和维多利亚的日记比起来不值一提,我也很容易想象到她在瑞士的小房子里,惬意又悠哉地写完这封信,迫不及待地将自己难得安稳的生活分享给这世界上为数不多的好友,又顾及着对方的身份,这封信件的文字又多了些小心翼翼的试探。
我不知道邓布利多教授会如何回复这封信件,这封信的时间是在宴会后,英国魔法界动荡不小,就算邓布利多教授并没有亲自参加哪场宴会,魔法部也不会轻易让他就这样能度过一个轻松自在的圣诞。
我试图将自己摆在邓布利多教授的位置,如果是我的话,我会怎么回那封信呢?一封来自曾经的学生、挚友,同样是如今站在对立面,甚至为当时的魔法界亲手点燃一场不稳定的大火的始作俑者的信件,我会以怎样的语言去回复她。
带着这些疑问,我紧接着打开了第二封信:
【亲爱的阿不思,
我没想到会如此快速地收到你的来信。这真的让我在打开信件前无比担心你发现了我寄出这封信件信的地点,你要知道,在你面前,我从来不会自信于魔法,感谢你在信件中告诉我,我的魔法天衣无缝,这让我放心不少。我为这只胃口过好的猫头鹰感到抱歉,所以这次我为他准备了些点心在路上享用,不知道到你那里后还剩下多少。
同样,万分感谢你对安东尼的关注,你知道的,我会做个好母亲,在雪地里会为他戴上帽子,穿上厚夹克,而非把他堆成雪人,请相信我有过和孩子相处的能力,不必过分担心,我至少不会让我的孩子经历我曾经经历过的一切。
说句实话,在写上一封信前,我犹豫了许久,也正如你看出的这样,我的文字像是戴上了镣铐,虽然我并不怎么喜欢这个比喻,但不得不说你描述的很准确,我知道我自己做了些什么,也害怕你因为这些事而只记得《预言家日报》和传闻中的我,然后连带着我的这点微小飘渺的欣喜都无处分享,你要知道,你是我最想分享我欣喜的巫师。
让我们自此之后放弃这些沉重的话题,正如你在信件中所说,请把我还当做那个你领入这个世界的可怜的小女孩,当作你最特殊的学生和朋友,无论她如今身处何方,无论她未来的道路又将通往何方;而我,也只将你当作我永远的老师,永远的引路人和我终生的挚友,尽管这条路如今只有我自己在彷徨前行。
我同样也很高兴你对于这份圣诞礼物的赞赏,这是对我莫大的鼓舞,让我知道自己还能为霍格沃茨做些什么,请不用顾及汤姆的想法,在魔法的领域,我们从来没有在同一条道路上前行,只是偶尔会因为珍贵的交点一起不眠不休几天几夜,得到我们各自想要的结果,我当然不会把这部分加入手稿,毕竟这绝非霍格沃茨的小巫师们能够接触的知识。
我很喜欢你送来的圣诞礼物,希望这些漂亮的围巾没有花费你过多的时间,我没有告诉他这是你送的礼物,但我现在觉得这并不是个好事,这会让他对我的编织技术过多期待,而我不是那种有耐性会把时间耗费在这上面的巫师。
但安东尼的帽子小了一些,他成长的速度让我惊喜,在我为你回信时,他正抱着一本图画书津津有味地看着,上面的文字数量一定超出你的想象,真不知道一个还不怎么说话的小孩是怎么看懂那些故事的,我既希望他长得再快一些,那样我就可以带着他去选一根迷你的魔杖,或者看着他在儿童扫帚上飞来飞去;但我又希望他在我身边的时间更长一些,让他感受到我全部的爱,也让我和汤姆看一看,一个从小成长在父母身边,拥有着最好的呵护和保护的孩子,将会成为和我们多么不同的巫师。
总之,我很开心,很开心我没有失去你。
愿霍格沃茨的春天已经到来,愿你在新的春天仍然拥有最爱的糖果和烈酒。】
从第二封信件开始,维多利亚的文字回到了和她日记一般的随性和自由,我想邓布利多教授一定用一封信的机会让维多利亚放下了所有的顾虑。
不愧是邓布利多教授。
而之后的信件,他们也确实如这次约定一般,只是朋友和朋友,老师与学生,他们会讨论最前沿的魔法,会讨论威尔维特庄园的某件藏品,偶尔邓布利多教授甚至会抱怨几句过于繁重的校长工作或是聊起某个让他想起维多利亚和里德尔的校园知名情侣;
维多利亚呢,便会在这时恰到好处的回忆几分曾经霍格沃茨的时光,偶尔,也会提起渐渐长大的安东尼,用她自己的话来说“这些信件就是他在家里面捣乱的罪行证据,等他长大后一定会感到羞愧”。
像是一种无声的协议,他们默契地不会聊及当前的形势,聊起他们两个除了朋友之外的完全对立的身份,那位黑魔王的夫人以及他们的最大反抗组织凤凰社的领导者。
可惜,我并没有机会亲自回到那段历史(毕竟维多利亚的日记只能为我展现出她记忆中那段历史最微小的片段),去体会当时最普通的巫师在黑暗时代渐渐逼近的恐惧和不安。
我也并不是处于风暴中心的两位主角,哪怕看了这许多信件,我也无法了解他们心中的真实所想,无法感受到这些温和文字下究竟是否暗潮汹涌。
但有一点我很确定,如果当时的普通巫师某天在自家的花园里看到一只迷路的背着充足粮食的猫头鹰,他或许会本着好心和好奇心摘下他腿上的信件,继而看到上面同样大名鼎鼎的寄信人和收信人,紧接着看到信上太过日常的内容,他一定会怀疑这个世界是不是疯了。
我一封一封地仔细看过去,试图在其中找到可能和日记本上空缺日期有关的事件,最近的日期是1956年的11月,可惜,11月邓布利多教授和维多利亚并没有任何的通信。
而在这之前的10月,一切如常,维多利亚提到她带安东尼回威尔维特庄园认识了新的独角兽,甚至在宴会大厅烤棉花糖的故事,没有任何看起来有值得单独记录的事件;
之后的12月,又是一年圣诞,维多利亚照例寄出了祝福和礼物,今年的礼物是她精心挑选的书籍以及安东尼画的画,她或许忙着整个庄园的布置,以及忙着当个合格的女主人,信件写的短了许多,但语气同样温柔随性,没有任何的不对劲。
读完这封圣诞贺信,所有浮现出的文字被我看了个遍,我没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反而开始羡慕起这个素未谋面的安东尼哥哥,至少他是幸运的,诞生在看似最好的时间,他的父母相爱而强大,虽然不那么稳定,但至少他们尽全力给了他安全而舒心的环境;他的母亲第一次将自己那点不清不楚的爱心全部给了他,陪着他成长,会把他的事情一笔一画的记录下来,告诉远方的朋友……
无论之后发生了什么,我承认此刻的我羡慕得发疯,我的童年永远没有烤棉花糖和母亲怀抱中的下雪天。
我没来由地有些感伤,紧接着又多了些愤怒,我的理性告诉我,那并不是什么值得羡慕的事,在那些岁月静好之外有着我看不见的动荡,而他安稳的成长空间又不知道是多少个家庭的覆灭才带来的,我不该羡慕他有那样的父母;
但我的感性却不可抑制,它们促使着我去想,我如果从小有那样英俊强大的父亲,美丽有趣的母亲,我会有多么快乐,那样的克里斯蒂娜,还会是现在这个四处为家,永远寄人篱下,甚至马上要躲在自己的床上为一点点莫名其妙的情绪而感伤的可怜小女巫吗?
在我开始鼻头发酸,意识到自己或许需要大哭一场时,我把那些信件囫囵收了收,放在我床头母亲的日记旁边。
一切准备就绪,我跳上床,准备好下一秒就皱紧眉头任由泪水流下,我的泪水挂在眼框里半掉不掉,可惜我不是集万千宠爱一身的安东尼,我的父母似乎也觉得我的嚎啕大哭没什么必要,于是在我泪眼朦胧间,我看到日记本缓缓打开,停在了1956年的11月,我抽了抽鼻子,发出一声带着鼻音的疑惑。
下一秒,我就出现在了这个又湿又潮的鬼地方,失去了我柔软而温暖的大床,以及哭泣的权利。
因为我看清楚了眼前的男人,我那素未谋面,恶名远扬的父亲。
“那我为什么会在这里见到您,”在解释过过去发生的事情后,我胆子大了一些,为了不让气氛显得过于尴尬,我问道,“我以为,会和之前一样秒,遇到母亲。”
“或许维多利亚觉得你需要见见我了。”他随口回复道,眼睛却注视着面前的高塔,看起来在等待着什么人。
看出他没有什么继续聊下去的意愿,我也很识时务地闭了嘴,开始观察着眼前我们所处的环境:
这是一片我从来没有涉足过,甚至从来没有听说过的山区,11月,这里已经早早进入了冬日,雪花和几乎要凝结的雾气笼罩在我们身边,我的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和冷空气的一场战斗,于是默默拽了拽睡前单薄的衣服,试图把自己的每一寸皮肤都盖的严实些。
我不敢多动,在我目之所及的视野中能看到不远处的几座已经荒废的城堡,在雾气里若隐若现,呼啸而过的风经过它们的城墙之间的缝隙,引发出一种让人不寒而栗的恐怖声音。
唯一有些光亮的便是眼前这座高塔,高耸入云的塔尖完全被淹没在雾霭中,仅剩一点微弱昏黄的灯光让我能隐约看到它的位置,像是一颗即将坠落的星星。
我也在此刻才认识到,这座高塔实际上像是周围城堡建筑的一部分,这让我想到威尔维特庄园类似的构造,难道我们所处的也是哪个没落的庄园?我倒更觉得这里和阿兹卡班有着相似的阴森,如果不是没有看见那些阴魂不散的摄魂怪,我恐怕真的以为自己又一次来到了阿兹卡班。
他要在这里见谁?维多利亚知道吗?
这么想着,我又把目光转向他,这也是我第一次有机会如此近距离地观察他,抛去他那整个魔法界公认的颜值不谈,我试图在他云淡风轻的脸上看出些情绪,譬如,他来这里的目的,他要等什么人。
可惜,他不是维多利亚,他的情绪永远隐藏在那双深邃的眸子里,我想起之前弗莱迪偶尔提到家里长辈对于年轻的黑魔王的评价:
他向来如此,无论是相处已久的下属,还是曾经看着他长大的教授,没有人能看出他那双深邃的眸子里蕴藏着怎样的情绪,他能在杀人前夕优雅地整理长袍,亦能在温言细语后夺下另一个政权,正如此刻,我看不出一点他的心情好坏。
他已经几乎忘记了我的存在,也并不打算照顾一下身边这个出现的莫名其妙的小巫师,就仿佛我的存在在他的预料之中,对于我,他没有戒备,没有怀疑,也没有好奇,唯一他大发慈悲让我看出的情绪,只有毫不掩饰的嫌弃。
“看够了吗?”
我连忙转开眼神,装作对着不远处一个破败的城堡塔尖很感兴趣的样子。
“很难想象,你会是我们两个的孩子,”他的心情突然看起来好了很多,魔杖轻轻挥舞,连带着我周边的温度都跟着提升了不少,“看来回去之后,我还是要参与一下对于安东尼的教育。”
我活动了下冻得有些麻木的手,没来得及对这句话回复些什么,眼前高塔的一扇不起眼的小门应声而开,尖利刺耳的尖叫声从那扇小门里挤了出来,一波接着一波,如果声音有形状,我这么想着,那刚刚一定是一团黑雾从那扇小门喷涌而出,延绵不绝,直到充斥满整个山区。
一个人影从小门中走出,我看出那是个巫师,穿戴整齐,巫师袍被大风卷起遮住了视线,他骂了一声,但很快就收束起自己所有不满的表情,走到我们面前的时候,满脸只剩恭顺的笑意。
“先生。”来者微微俯首,但却并不像其他拜服于他的巫师那般小心谨慎。
他也同样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笑容,独属于上位者对下属的笑容,又多了些因为熟悉的亲近,他拍了拍对方的肩,“很久不见,埃迪,希望我的突然拜访没有打扰你的正常工作。”
“怎么会,我在这里的一切工作都是为您的意愿而服务。”名叫埃迪的巫师回复着,做出一个请的动作。
他迈开步子,向着断断续续还在发出凄惨叫声的高塔里走去,我咽了口口水,给自己壮了壮胆子,小心翼翼跟在他身后一步的距离,不出意外,除了他以外,没有人能看到我,他可不是维多利亚,不会关注我有没有跟上,以及会不会对眼前的场景害怕。
“您在看什么?”埃迪这样问道,我也同样好奇地抬起头,我的父亲大人,出乎意料地关注着我的一举一动,我和他对视一眼,疑惑地挑了挑眉,但他很快把视线移开。
“没什么,可能是只迷路的幽灵,”埃迪因为这句话有些摸不着头脑,在他的视野盲区,我的手被眼前的男人牵住,掩藏在宽大的袍子下,我受宠若惊又一动不敢动,而始作俑者却似乎没什么过多的反应,就像是做了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随口问道,“家里一切都好?”
“难为您挂念着,都很好,在得知您要来的时候,伊娃还特别拜托我向您对夫人致以敬意,她说如果夫人一起来了,她一定要特别为夫人准备一场晚宴。”
“维多利亚听了一定会很高兴。”他回复道,“下次我们会带着安东尼一起来拜访,没有公事,就当是一次两家人的聚会。”
“伊娃和我都为此感到荣幸,希望这一天能够尽快到来。”
他微微颔首,“带路吧,我不想耽误太多时间。”
“是。”埃迪说道,在我们一同走入高塔后,走到了最前面。
这是一座堡垒式的建筑,内部比外面更加令人生畏,阴暗的走廊回荡着尖叫声,楼层间的阶梯狭窄而螺旋向上,似乎无穷无尽,不用埃迪多加介绍,我能看出这里是比阿兹卡班等级更高的监狱,每一间的犯人都像是遭受过了非人的折磨,墙壁上挂着锈迹斑斑的铁链,很多巫师被折磨的看不出人样,但门口属于他们入狱前的照片我却熟悉的很,不少都是我在魔法史课上见到过的著名罪犯。
这样阴森恐怖的地方,害怕的只有我一个,埃迪和里德尔还在聊着些可有可无的话题,此刻他们聊到即将召开的魁地奇世界杯比赛。
谈话的轻松惬意也引来了罪犯的不满,楼层越高,关押的罪犯越加凶残,看向我们的视线也就更加的残暴,他们满是污垢的手抓着面前的栏杆,恨不得把瘦的只剩骨头的脸从栏杆中挤出来。
我下意识离父亲更近一些,和这些令人作呕的罪犯相比,我宁可躲在他的羽翼下,至少他现在没有想法要杀了我。
感受我的靠近,他终于将目光看向了左边一个看起来凶神恶煞正抓着栏杆咆哮的罪犯,只是轻轻抬眼,那个罪犯的动作顿了顿,紧握着栏杆的双手跟着松开,像是看见了什么恐怖的场景,整个人连滚带爬地缩回角落。
“他就生活在这种地方?”他的目光看向刚刚那个人门口的照片,路易斯拉瓦卢瓦,刚刚入狱的照片还能面前看出男人之前的矜贵,和眼前那个缩在角落瑟瑟发抖的人像是拥有着两个完全不同的灵魂。
“他和这些人还是有些不同的,”埃德说道,“为他做出的贡献,毕竟是他亲手建造了这座监狱。不知道这些人会不会痛恨自己曾经站错了队伍。”
“我真是迫不及待想要和他亲自见面。”
我们又走了许久,楼层间的躁动小了许多,低楼层的惨烈尖叫像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声音,可我一直提着的心却不敢放下,他那只握住我的手也更紧了一些,气氛也严肃了许多。
“先生,到了。”
埃迪带着我们停留到顶层唯一的房间前,和其他楼层传统意义上的监狱不同,这里没有铁栏杆,没有浓重的血腥味,没有狰狞又恐慌的罪犯,但也同样有着不可忽视的强大防护咒语,构成一个白色的魔法罩,将里面的一切声音隔绝。
埃迪向着两边的守卫示意,他们同时拿出魔杖,低声念了句咒语,魔法罩露出一个仅供一人经过的缺口。
埃迪再次俯首,“先生,半个小时的时间,请您务必注意安全。”
他点了点头,带着我从缺口处进入,打开了房门。
在我们进入房间的瞬间,魔法罩迅速恢复了原本的模样,连带着外面的尖叫和风声一同被隔绝在外,我的耳边终于恢复清净。
面前的房间简朴整洁,牢房内铺设着冰冷的石板,仅配备着最简单的生活设施,一张硬木床个一个粗糙的木桌,仅有的一个小窗子在床头的上方,紧闭着,能看见点外面纷飞的大雪,和楼下闭塞开放的牢房相比,这里不知道好了多少,至少这里是干净的。
这间牢房的住户,此刻正坐在木桌前,面前摆着一本已经翻的快要掉页的书,拿着一截短小的铅笔,在破烂不堪的羊皮纸上记录着什么。
“你还带了客人,里德尔先生。”他并没有抬头,所有的专注力都放在那本书上。
“格林德沃先生,这应该是我们第一次正式会面,”父亲并没有介意主人的无礼,他找到了个在角落摇摇晃晃的木椅,把它拎入房间的中心,面对着老人坐下,“没想到您会认出我。”
我有些局促不安的站在他身后,通过他们的称呼,我了然眼前老人的身份,我想任何收藏过巧克力蛙卡片的小巫师对于他的身份都不会陌生,他是你进入魔法世界后认识的第二位巫师名人,1945年那场决斗的另一位参与者,盖勒特格林德沃先生。
正如历史上没有人知道维多利亚威尔维特和邓布利多教授的通信,也同样没有人知道在此刻,两位先后掀起魔法世界恐怖浪潮的领导者在高塔之上会面。
“你的名声远扬,里德尔先生,你应该不介意我这么称呼你吧,还是说用那个在我看来实在幼稚的新名字,别告诉我你从霍格沃茨毕业了这么多年,心智还没有成熟多少。”格林德沃先生从书中抬起头,锐利的目光审视着看向他,却并没有停留许久,很快,他的眼睛看向我。
我硬着头皮看向眼前老人的眼睛,深蓝色和金色的异瞳注视着我,目光却柔和了许多,把我这个不速之客当作一个迷路在时间之海里的小巫师,但我又觉得他像是透过我在看向未来,看向未来的某个人。
很快,他重新把视线转向真正的客人,“我以为你会带着你的妻子,相比于你而言,我对她更好奇一些,一个真正的威尔维特,报纸上是这么评价她的吗?”
“很可惜,我并不觉得她和我一样能够心平气和地走入这个房间,关心一下您的生活近况?”
“我竟然不知道你今天特意抽出时间是来关心我的近况的?”他不客气地说道,“那么,如你所见,我过的很不错,有人送饭,有人保障我的安全,偶尔天气好了能看个日出,虽然日子无聊了点,但好在没什么可操心的。”
“确实是不错又惬意的日子,看起来您已经忘了曾经的日子了,”他看了看周遭的环境,敷衍地应和了一句,“我以为您这九年都还在为曾经的下属们操心?”
格林德沃先生翻书的动作顿了一下,但很快就恢复了常态,“你未免将纽蒙迦德的人想的太过无用了。”
“是啊,我来之前还认为,您或许有什么最后的底牌,才会让我在对付那些曾经属于您的下属时废了不小的功夫,我还要费心思考下您是否有越狱的可能性,但今天之后,我应该不用再担心什么了,”他笑着说道,“可惜,各国魔法部,没有我这个机会亲自来这里拜访您。”
老人再次翻了一页书,“他们向来很蠢。”
“我非常同意这个观点,无知又自大,”他继续说道,“我不知道您的消息是否更新,一年前,维多利亚举办了一场宴会,引发了一场对于各国魔法部而言并不能摆上台面的事故,给他们本就不聪明的脑袋施了几个高级混淆咒,您猜,为了平复逐渐不安的民众,他们会做些什么?”
格林德沃终于从他的书本里抬起头,看向眼前仍然带着笑意的男人,“我对他们的手段很清晰,在我和他们争斗的时候,你还在霍格沃茨忙活变形课作业吧。”
他看了看眼前老人木桌上存放的破败的信纸和快要干涸的墨水,“很遗憾我在三年级后就从来没有因为变形课作业发过愁,但后面的日子总要分出时间去关注一下维多利亚比我繁重不知多少的课业,正如现在我也要花费时间来应对她想象力过于充分的产物一样,这些事情耗费了我的精力,让我没能对事情做出正确的反应……”
他顿了顿,脸上多了些夸张的怜悯表情,“魔法部总是在不该狠戾的地方过分狠戾,他们总是忘了很多人已经接受了应有的罪行,有些不过是可怜的家属和无知的孩子,可也只有这些人不会对他们再造成些新的伤害,也能让他们找个安抚民心的噱头,做几个惩奸除恶的大动作……”
“你把他们推到了魔法部的面前?”格林德沃终于抬起了头,声音冰冷地质问道。
“看来九年的牢狱生活让您的脑子转的还是慢了些,维多利亚和我都不屑于这么去做,相比于赶尽杀绝我们更喜欢多些朋友,我完全可以给他们些虚假的线索,让他们把魔杖尖指向自己的部长或者司长,”他继续说道,
“被人冤枉的感觉果然不怎么好受,和您的猜测恰恰相反,我救下了他们,只要他们绝对臣服,我会与他们和我的下属们一样的待遇。”
“指那种奴隶般的服从?”老人冷哼了一声。
“您要知道,我对服从者向来脾气很好。”
“所以你需要我来感谢你吗,救了一些与我而言毫无意义的人的命,从魔法部的手下?这就是你来这里的目的?”
“如果这就是您的感谢了,那我很乐意接受,”他说道,“我来,是想向您咨询一些事情,有关一些我看到却不知真假的东西,我想这个世界上除了您也没有人能给我予以解答了。”
“真难得,你这样倒是让我终于看出一些曾经给我写过信的那个自大小子的影子了。”
他没有说话,从脑海中提取出一段记忆,无需冥想盆,记忆在牢房的空气中重现。
我一眼认出其中的场景,那是第一次进入娃娃屋的维多利亚和里德尔,这是属于他那一半的记忆。
或许是记忆中的记忆的缘故,又或许是因为娃娃屋的魔法来自于维多利亚,这段记忆并不稳定,远没有其他的记忆那般身临其境,我只能断断续续看到一些模糊的场景。
譬如鲜血遍地的庄园,倒在鲜血之中的无数个我认不出的人影,被扔在鲜血中央滚动的戒指,阴云密布的陌生小镇,滴着血插在心口的魔杖,以及一轮鲜红的血月。
我没有看到其中维多利亚或者里德尔的身影,这我也不知道我看到的场景和格林德沃先生当年看到的景象是否一致,我的父亲究竟在娃娃屋内身临其境看到了些什么,但无论是什么,我知道那绝不是他希望看到的,是他心底里最深处的恐惧,最渴望得到的东西和最刻骨铭心的失去。
汤姆里德尔,我的父亲,最害怕什么,害怕死亡,害怕权利尽失,害怕一切失去掌控,但我很难将眼前的景象和这些联系在一起,而他前来此处,也似乎并不是想要寻求一个什么样的答案,反而像是来印证自己的某种猜想。
他全程紧盯着格林德沃先生的表情,想要在他的表情中看出端倪,证明自己的假象,但老人在看完后,只是将眼睛闭了闭,那双异色的瞳孔毫无波澜,他的嘴角扬起一个嘲讽的笑,“很遗憾,你在我这里得不到任何有关这些场面的记忆,它们只是幻境,绝非预言。”
我看到父亲的脸阴沉得可怕,他没有得到他想要的东西,还浪费了许多口舌的时间,更令人愤怒的是,这些东西仍然在未来占据他的思想,直到他找到其中的答案。
格林德沃先生似乎很喜欢看见他这样的神情,他跟着补充了一句,
“你早该知道这样的结局不是吗,很遗憾你白费口舌了,里德尔先生,我已经老了,没什么精力掺和你们年轻人的世界,你这一个下午或是晚上,与其和我聊些有的没的,还不如陪陪你的妻儿散散步,读一读童话书,在你从王座上跌落下去之前,珍惜一下这段宝贵的时光,如果你想要点人生建议的话。”
“我们还会再见面的,格林德沃先生。”他最后说道,“希望您继续惬意而轻松地活着。”
“当然,我的生活只剩下这点事了,希望下次见到你时,你还能保持这份平静和理智,这可真不容易,”他回复道,最后一次将目光转向我,“你叫什么名字,孩子。”
“克里斯蒂娜……”
一下子两个人的目光全部集中到我的身上,一个仍然试图从我身上看到些别的什么人的影子,一个却满是探究,试图在我身上寻找到渴望的答案。
“给邓布利多带声问候,这真是个有趣又难得机会。”格林德沃说道。
我一头雾水,这一定是我经历过最诡异的记忆,恍惚间被带出了塔楼。
“我不明白,请您让我问些问题,”我知道这段宝贵的记忆即将接近尾声,而我却更加疑惑,我和他走在远离塔楼的廊桥上,声音在山谷中回荡
“这到底是什么,属于您的记忆还是灵魂,为什么格林德沃先生可以看到我,在当时这些事情真实发生时,也是这样的吗?而且这该是维多利亚的日记,维多利亚的记忆,为什么她一直没有出现?”
他松开了一直握着的我的手,面色沉重,没有任何的回答,我等待着他开口,却被他轻轻一推,明明是平地,我却感受到整个人像是被一根在脑后的线拎起来,渐渐远离眼前的人影。
“你该回去了,克莉丝,好好睡上一觉。”
这是我听到的属于他的最后一句话。
久等,手动鞠躬,感谢等待和支持
本章又称《克莉丝更想要妈妈》以及《GGAD和TRVV的重新组合(bushi)》
克莉丝和妈妈:吃点心,吃瓜,看爸妈秀恩爱
克莉丝和爸爸:看眼色,战战兢兢,直面感受父亲的又爱又恨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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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二十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