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7年4月6日,霍格莫德。
这天莉安在霍格莫德巡逻时,偶遇了来这里接受幻影显形特训的罗恩和赫敏。
“练习的怎么样?”莉安冲着他们打了个招呼。
“我还不错。”赫敏微微一笑。
“我还差点儿,”罗恩嘀咕着说,“但至少移动了。”
“天呐,普威特,”魔法部指派的幻影显形教师——威基·泰克罗斯盯着她的肚子,夸张的大喊出声,“你也太拼命了,这都七个月了吧?”
“嗯,七个半个月了,”莉安点点头,“不过不影响什么,女巫可不像麻瓜那么脆弱。”
“乔希呢?”罗恩左看右看,“他不是一向跟你形影不离吗?”
“他今天有事要忙,”莉安不慌不忙的说,“大概是如尼文的稿件出了什么问题,他去拜访一位魔文大师了。”
“去喝一杯吗?”泰克罗斯热情的邀请道,“我给你说,格兰杰小姐真是太棒了,她显然是完美的…完美的目光、决绝和从容——像当年的你一样!”
“行啊,反正我们也快换班了,”莉安点点头,转向旁边一直沉默的唐克斯,“一起吗亲爱的唐克斯?”
“不了,”唐克斯仿佛是刚从沉思中回神,连忙摇头,“我必须去一趟城堡,我有事要找邓布利多。”
说话间,她仿佛是在无心的撕扯着她袍子的袖子,莉安觉得她现在的样子十分可怕,比平常更瘦,灰褐色的头发很稀疏。
“你找他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唐克斯心不在焉的说,“我只是想他可能了解情况…我听到传闻…有人受伤…”
“我知道,”莉安警惕的瞄了瞄一脸热情等待她的泰克罗斯,低声说道,“我也收到了凤凰社成员的信,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
唐克斯的眼中已泪水盈盈,“我先走了,回头见吧,莉安…”
说完,她匆匆的走了,莉安望着她的背影摇了摇头,跟泰克罗斯、赫敏和罗恩往三把扫帚酒吧而去。
他们穿过马路,几分钟以后就进了那家漂亮的小酒馆。
这里拥挤嘈杂,温暖而烟雾腾腾,身材婀娜、脸庞标致的老板娘——罗斯默塔女士正在吧台那里照料一帮子吵吵闹闹的男巫。
“我去叫酒。”罗恩看着罗斯默塔女士,脸有点儿红。
泰克罗斯走到房间后部,找了一张靠窗的小桌子,还靠近壁炉,莉安脱掉了斗篷,打算就着炉火把它烘得暖和一些,五分钟之后,罗恩回来了,拿着四大杯冒着泡沫的热黄油啤酒。
“罗恩,你在盯着什么呢?”赫敏不满的说。
“没什么。”罗恩慌忙把目光从吧台那儿挪开,掩饰性的喝了一大口黄油啤酒,莉安猜测他是想引起那位妩媚动人的老板娘的注意——据说罗恩已经暗暗喜欢她好长时间了。
“我想,你的那位‘没什么’正在后面拿更多的火焰威士忌吧?”赫敏尖刻的说。
罗恩没理会这句嘲讽的话,一言不发的慢慢喝着黄油啤酒,显然以为自己那副派头很高贵、很深沉。
泰克罗斯开始滔滔不绝的夸赞赫敏的天赋,仿佛下一秒就要向她求婚了似的,赫敏用手指敲着桌子,眼睛忽而望望罗恩,忽而望望吧台。
“唐克斯最近到底是怎么了?”罗恩不雅观的对着泰克罗斯翻了个白眼,小声对莉安说,“她好像有点崩溃了,就像你在圣诞节时那样,变得六神无主了。”
“这有点怪,”赫敏显得很担心,“她应该守护学校,为什么突然擅离职守去找邓布利多。”
“并不是擅离职守,我们刚才跟其他傲罗换班了,她现在是自由活动时间,我认为,擅自进入霍格沃茨才是大问题,万一她被夺魂咒控制或者是别人喝了复方汤剂伪装的呢?”莉安慢悠悠的说,“当然啦,这只是针对普通巫师,唐克斯是个易容马格斯,她可以千变万化,别人是不可能伪装她的,比如你怀疑她不是唐克斯,就可以要求她变形——因为这个天赋极其稀有,且只能通过血脉遗传。”
“是啊,我真羡慕她的天赋,”泰克罗斯终于不再尬夸赫敏了,这让赫敏松了口气,毕竟那个礼貌性的笑容都快僵在她脸上了,“我说,你们傲罗指挥部真是人才辈出啊,但是至今为止也没抓到那个协助越狱者。”
“协助越狱者?”罗恩敏锐的问,“你指的是小巴蒂·克劳奇的第二次越狱?”
“小声点,”莉安四下看了看,见酒吧里吵吵嚷嚷的,没人注意到他们,才提醒道,“魔法部不承认这件事,现在风声鹤唳的,如果被法律执行队听到就糟糕了,我可不想把你们押送到阿兹卡班,罪名是‘大声在酒吧里讨论食死徒的秘密计划’,就像那个斯坦·桑帕克一样。”
“是啊,斯克林杰一直把这件事捂得死死的,”泰克罗斯凑近了她,低声说道,“但是我跟威廉森很有些交情,他有一次喝多了告诉我,小巴蒂·克劳奇并非是摄魂怪放走的。”
顿了顿,他又咂吧着嘴,感叹一声,“你看,连他们两个孩子都知道,魔法界还有谁不知道呢?”
“的确有协助越狱者,但是部里查不出来是谁在帮他,斯克林杰怀疑魔法部有内奸,或者是被施了夺魂咒,”莉安毫不心虚的解释道,“那个人时隐时现,摄魂怪并非能一直感知到她的存在,并且它们是瞎子,无法描述对方的具体长相,而其他犯人没有看到她。”
“这还不简单吗?”泰克罗斯喝了一大口黄油啤酒,得意的摇着脑袋,“去年平反的西里斯·布莱克,知道吧?他怎么越狱的,摄魂怪不也没有察觉到吗?我猜啊,没准他们是用了同样的方法呢…”
莉安一瞬间变得很警觉,她立刻盯着赫敏和罗恩——主要是赫敏,这个姑娘太聪明了,有时候聪明的可怕。
“小克劳奇?”赫敏摇了摇头,“他不可能是…不是说协助者是个女人吗?”
“谁知道呢!”罗恩把黄油啤酒倒进嘴里,不在意的说,“关心他的事干什么,他胆子再大,还能藏在这霍格莫德?这里可是有这么多傲罗呢!”
突然,一阵微风拂过他的头发,三把扫帚的门打开了,几人从大杯子的边上往门口看去。
“红醋栗糖酒,”小巴蒂对着吧台喊了一声,他抖了抖长袍,快步往他们这边走来,坐到莉安旁边,“说什么呢?”
“噢,原来是普威特的丈夫,”泰克罗斯尴尬的笑了笑,做贼一样四处瞄了瞄,“说小巴蒂·克劳奇呢。”
小巴蒂温和的脸上,表情有些古怪,莉安一副无语的样子,嘴边还滴着黄油啤酒,倒是罗恩没发现此刻的气氛有些怪异,继续聊起刚才的话题。
“我才不信呢,这里有邓布利多,还有唐克斯和莉安,简直安全得不能再安全了,借他一百个胆子也不敢来,”他嘟嘟囔囔的说,“莉安,你一点儿都不后怕吗?毕竟那时候你跟他学防御术,弗雷德和乔治说,穆迪甚至还给你送药剂,一直对你挺好的…”
“什么药剂?”赫敏突然问道。
“好像是增加食欲的药剂?我也不知道。”
“是吗?”小巴蒂抿了一口他的红醋栗糖酒,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惊讶表情,“我知道这件事之后差点儿吓死了,谁知道都快毕业了,还会出现这种骇人听闻的事。”
“是啊,如果那个假穆迪再狠一点,你就没有老婆和孩子了,”罗恩愤愤不平的叫道,“你都不知道他有多可怕,伪装了一年,对莉安那么好,结果最后一刻却对她施了夺魂咒,拿她当人质威胁邓布利多,他简直丧良心!”
“夺魂咒?”泰克罗斯仿佛嗅到了八卦的味道,迫不及待的问。
“没错,我被施了夺魂咒,不然我就拿到三强杯了,然后死掉,”莉安面无表情的说,“你看过《唱唱反调》那篇哈利的独家采访吧?就像他说的,那奖杯是个门钥匙,如果我先碰到奖杯,我就会被送到黑魔头身边,我不认为我有哈利那样的运气和实力,而他想要的也并不是我,可能我只会被当成一个碍事的东西,然后直接被死咒击中了吧。”
“我知道,”赫敏不安的在座位上扭动着身子,轻声的说,“哈利说不知道为什么你突然停下来了,身体一直在发抖,总是把魔杖举起又放下,然后突然就发射了求援的火花,事后一回想,我们才发现那是你在反抗夺魂咒,但是没能成功。”
“小克劳奇的夺魂咒?”泰克罗斯又问,“反抗是什么意思?普通巫师中了夺魂咒还有能力反抗吗?”
“不,不能,”赫敏认真的说,“小克劳奇曾经教我们抵抗这个咒语,但是只有哈利一个人能勉强抵抗住——靠强大的意志力,我想莉安已经很强大了,但是她最后显然失败了。”
这时,小巴蒂发现炉火快要熄灭了,他漫不经心的弹了弹手指,炉火便又猛地燃烧起来,他把莉安的斗篷拿过来,重新裹在她身上。
“不错,很暖和,”他满意的看着听话的妻子,又转向另外三人,“早点回去吃午饭吧,我也得带莉安回去了,她现在很容易犯困。”
泰克罗斯终于醒悟过来,“噢…是的,她可是个孕妇啊,没关系,我们下次有时间再聊。”
三把扫帚的门又开了,夫妻二人走了,赫敏盯着炉火,若有所思。
莉安刚跟小巴蒂温存了一会儿,唐克斯的守护神就跳到了她的窗户上。
“莉安,邓布利多通知我,要你去城堡一趟。”
莉安盯着那头巨大的银狼,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我知道了。”
银狼跑走了,她不耐烦的跟小巴蒂发着牢骚,“连守护神都变成卢平那个老男人了,我可真够无语的,今天她还去找邓布利多打听卢平受伤的事,连我都能看得出来,卢平这一年明明是在躲着她,哼,恋爱脑居然在我身边!”
小巴蒂被她这副宽以待己严于律人的无耻模样逗坏了,他发出一阵疯狂肆意的大笑,“我的天,你这个顶级恋爱脑居然说别人是恋爱脑!唐克斯再怎么样她喜欢的也不是食死徒,更没有为了卢平劫狱,我求求你,亲爱的,千万不要把我笑死,不然谁来照顾你和孩子们呢?”
莉安被他说得脸都涨红了,她瞪着没脸没皮笑得直不起腰的丈夫,很想扔个恶咒到他脸上,却还是舍不得,最终泄了气似的起身,把斗篷披在身上。
“邓布利多找我干嘛呢?难道是有新的部署计划?”
“我陪你去吧?”小巴蒂笑够了,他的手按在了那壶樱桃汁上。
“不,不用,如果真是关于加强守卫的计划,邓布利多肯定不希望我带着别人去。”
莉安拒绝了他的好意,吻了吻他的唇,“等我回来,亲爱的,这几天你早出晚归太累了,下次别到处找我了,还得喝复方汤剂,这多难受啊,下次我换了班会早点回来。”
“那我今天在房间里等你,”小巴蒂幸福的眯着眼睛享受她的吻,“最近应该不会太忙了,我今天去开会,听麦克尼尔说,他们已经成功拉拢了巨人,它们正往英国来,至于其他的半人类生物,吸血鬼和妖精没有反应,狼人一开始就是食死徒这边的,我猜倒是白鼬那里动静挺大的,贝拉越来越得意了。”
“我知道了,你摸鱼的时候千万要注意,别被他发现了。”莉安又摸了摸他的脸颊,发现这男人真的挺扛老,一张娃娃脸可爱极了。
唉,长得这么帅,难怪她会犯错误,可是卢平头发都快全白了,看上去憔悴又苍老,她压根理解不了唐克斯。
莉安把魔杖插进口袋里,依依不舍的离开了酒馆,猪头酒吧白天时就像群魔乱舞一样,各种古怪的巫师都可以在这里见到:野头野脑的巫师、喧闹的侏儒,戴兜帽的人影,如果他们不是用很浓重的约克郡口音在说话,简直就像摄魂怪,记得有一次,她甚至看到了一个戴着厚厚的巴拉克拉瓦盔帽、看上去像是鬼怪的人要了一碟子生肝。
猪头酒吧经常有黑巫师们进行违法交易,有时候这里不亚于翻倒巷。
酒吧老板正在用一块脏得像是从来没洗过的破布擦一只玻璃杯,看到她从楼上走下来,突然打了个招呼。
“普威特女士,你们的房间需要打扫吗?只要一个加隆!”
莉安看他不停的用那块肮脏的破布擦同一只玻璃杯,把它擦得更脏了,立刻摇了摇头。
“不了,我的小精灵每天都会来打扫。”
酒吧老板没再说话,莉安把兜帽戴在头上,又让宽大的斗篷遮住了肚子,往通向霍格沃茨的荒凉小路去了。
莉安的腿有些酸,孕晚期让她的双腿双脚变得水肿,每天巡逻已经很辛苦了,谁知道还要跟邓布利多额外会面,如果不是怕现在变形会对孩子有影响,她都想直接飞过来了。
当她终于看见学校大门两边高高的、顶上装饰着带翼的野猪石柱时,总算松了口气。
城堡的大门被锁的严严实实,她抽出魔杖,在锁上敲了一下,链条便像蛇一样缩了回去,大门吱吱嘎嘎的开了。
等她来到了城堡的台阶上,看到那两扇橡木大门敞开着,露出里面铺着石板的宽大门厅时,一阵阵怀念的感觉涌上心头。
她没有去礼堂看一看,而是登上门厅的大理石阶梯,没一会儿就来到了三楼,这里光线特别昏暗,一块窗户玻璃松动了,一股春天的大风吹进来,把火炬扑灭了。
她望了望尽头的黑魔法防御术办公室,现在那里属于斯内普了,一阵恶心的感觉涌上心头,她扶着墙干呕几下,然后默默的拐了个弯,转向另一道走廊,不多时便在一个奇丑无比的巨大的石头怪兽面前停下了脚步。
“滋滋蜂蜜糖。”
怪兽突然活了起来,跳到一旁,它身后的墙壁裂成了两半,墙后面是道旋转楼梯,正在缓缓的向上移动,就像自动扶梯一样,莉安一踏上去,就听见后面轰隆一声,墙又合上了。
她旋转着越升越高,越升越高,最后,她面前出现了一道闪闪发亮的栋木门,上面是一个狮身鹰首兽形状的黄铜门环。
到了顶上,莉安迈出石梯,在门上敲了敲。
“请进。”门无声无息的打开了,她走了进去。
莉安环顾四周,这是一个宽敞、美丽的圆形房间,充满了各种滑稽的小声音,细长腿的桌子上放着许多稀奇古怪的银器,旋转着,喷出一小股一小股的烟雾。
墙上挂满了昔日的男女老校长们的肖像,他们都在各自的像框里轻轻的打着呼噜,房间里还有一张巨大的书桌,桌脚是爪子形的,在桌子后面的一块搁板上,放着一顶破破烂烂的、皱皱巴巴的巫师帽——分院帽。
它旁边一个玻璃匣子里放着一把银光闪闪的宝剑,剑柄上镶着大颗的红宝石,它曾经属于莉安学院的创始人戈德里克·格兰芬多。
一只凤凰站在门边的金色栖木上,个头有天鹅那么大,鲜红的和金色的羽毛光彩夺目,它摇动长长的尾羽,正朝莉安眨着眼睛。
“请坐吧。”邓布利多坐在书桌后面,指了指他对面的一把椅子,轻松的说。
莉安满腹疑虑的坐下来,直奔主题,“邓布利多,是有什么新的防护措施需要我配合吗?还是你变更了什么保护性咒语?”
“不,莉安,今天请你来是有别的事情,”邓布利多微笑道,“可以请你喝杯饮料吗?”
“不了,”她生硬的说,“我走了很远的路,希望你是真的有要紧的事找我。”
邓布利多站了起来,快步走到墙角的一个黑柜子旁,那里有一个大酒柜,摆满了酒瓶,他把一杯橘子汁放在莉安面前,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葡萄酒,然后回到书桌旁。
“看来你很喜欢有话直说,那么我想知道,莉安,你为什么会给我送信呢?”
“我没有给你送信。”
“我知道是你送的信,”邓布利多愉快的微笑着说,“那猫头鹰我在霍格莫德见过很多次,你刚离开医疗翼没多久,我就收到了你的信。”
他举起杯子,像要跟莉安干杯,但莉安还是面无表情。
“你想说什么?”莉安不耐烦的说,“不过是一封信而已,傲罗有自己的信息渠道,没什么好惊讶的。”
“哦,”邓布利多说,依旧面带笑容,“但是这种信息可不是一般人能得到的,你甚至比凤凰社所有人知道的信息都要全面。”
“恐怕不是所有人,只是某个人吧,”莉安意有所指的说,“我只是奇怪为什么你那么信任斯内普,明明他——”
“我认为,我永远都信任西弗勒斯,”邓布利多平静的说,“而你对他有某种偏见。”
莉安露出一个讽刺的笑容,“随你吧,我并不想知道他的事。”
邓布利多从他的杯子上面打量了她一会儿才开口。
“我知道你有很多秘密,”他冷静的说,“我很遗憾,没有保护好你,在三强争霸赛时期让你陷于危险的境地。”
莉安闭上了眼睛,不带感情的说,“我过得很好,这你一定了解,邓布利多。”
“你觉得你的选择是对的,是吗?”邓布利多优雅的问。
“当然,”莉安说,仍然是那个没有感情的平板语调,“但你可能误解了我的选择,在面对黑魔头时,我们是一边的。”
“恐怕是某些时候,”邓布利多平静的纠正了她的话,“某些,但在另一些时刻上,你还是…恕我直言…你做了错事。”
莉安第一次笑了,那是一种冷冷的笑容,带着讥讽。
“错事?”她轻声的说,“可是,邓布利多,在我入学之后,没有人会对那样对我,我和纳威并无不同,哪怕我的父亲和叔叔像隆巴顿夫妇一样为了凤凰社的理念、为了对抗黑魔头以及食死徒牺牲,我也没有获得任何人的偏爱。”
“也许只是你没发现。”邓布利多提醒道。
“但我现在不在意了,”莉安说,“我将我的生命交给你,听你指挥,但在其他事情上,我会有我自己的坚持。”
邓布利多扬起了眉毛。
“你的坚持就是帮小克劳奇越狱?哪怕他曾经拿你当人质,差点杀死你,甚至冒着被我怀疑是叛徒的风险?”
“真是无耻的行径!”
一个粗暴的声音喊道,莉安注意到,声音是从墙上的一副校长画像上发出的,这是一个留着山羊胡,长着一副聪明相的男巫,他身着银绿相间的斯莱特林服装,正摸着他的缎子手套,怒气冲冲的看着她。
墙上其他许多老校长虽然逼真的打着呼噜,流着口水,却从眼皮底下偷偷的看着她和邓布利多。
“菲尼亚斯,别太激动,”邓布利多阻止了他,“如果不是她救了西里斯,你就没有玄孙了。”
“我不相信。”菲尼亚斯粗暴的说。
“我的坚持,”莉安没搭理菲尼亚斯,她停了片刻,继续说道,“没错,我无条件信任小巴蒂·克劳奇,他不会伤害我,也不会伤害我在乎的人,更何况我从来没有出卖过任何情报,反倒是他默许我对你传递情报。”
“我很高兴听到你这些话,”邓布利多说,“毕竟我一直在猜测,以小克劳奇的聪明程度,恐怕他回到伏地魔身边的第一件事就是杀死西弗勒斯,可他并没有这么做。”
“你知道就好。”莉安哼了一声。
“那么,如果我今晚去猪头酒吧,应该会看到你的丈夫在等着你回去吧?看来你们的感情很好,他一直跟你形影不离。”
莉安皱了皱眉,但她立刻镇定下来。
“你果然无所不知,邓布利多,如果我猜得没错,你之前并不知道我是协助越狱者,只是猜测而已,是那个鬼鬼祟祟的酒吧老板告诉了你我丈夫的身份,他偷偷进了我们的房间,对不对?”
“哦,我的确跟他关系不错,”邓布利多轻松的说,“希望你能保守秘密。”
“当然。”莉安冷冷的说。
邓布利多放下空杯子,坐直身子,双手指尖碰在一起,莉安注意到,他的一只手既干枯又焦黑,好像上面的肉都被烧干了。
“我们把话说开吧,莉安,我当然不知道你是怎么帮他越狱的,但是我很感兴趣,并且…”
莉安一言不发,静静的等着他下一句话。
“你是否愿意一直帮助哈利?”
“我当然会帮他,邓布利多,但有个条件。”
“那你想要什么,莉安?”
“我要撤销他的罪名,”莉安郑重的说,“你要知道,邓布利多,斯内普并没有得到黑魔头的全部信任,巴蒂就不一样了,你想让他为你做事,首先需要付出诚意,我当然愿意为对抗黑魔头的事业牺牲,但我们还有三个孩子,我是个孤儿,可我不想我的孩子也是。”
“如果你真的能控制小克劳奇的话,”邓布利多说,“而我也需要一个保证。”
“你想要什么保证?”莉安望了望窗户的方向,警惕的说,“你不要想着捉到我去威胁他,那你就太小看我了,邓布利多,而且坦率的说,你捉不到我的,你也别指望我会束手待毙,当然,如果你愿意看他发疯,我没意见,反正我能逃掉。”
“这恐怕就是你帮小克劳奇越狱的手段吧?”邓布利多若有所思的说。
“没错,就算你把我扔进阿兹卡班也没用,我只会比他更快的逃掉,并且没有人会相信你说的话。”
“那你如何保证呢?”
“无论怎么样,我们的目的是一样的,”莉安站起身,“我不知道你想让我怎么做,但是我可以很肯定的告诉你,我和他的感情是你们不能理解的,我从来不想放弃普威特的责任,哪怕他们的名声带给我沉重的负担。”
顿了顿,她又说,“我会跟黑魔头战斗到底。”
邓布利多也站了起来。
“那我们达成一致了,找个时间,让小克劳奇跟我见面。”
“凤凰社有多少人知道他的身份?”
“目前只有我,西弗勒斯猜到了一些,但他不能确定。”
邓布利多的脸上突然流露出深深的悲哀,“莉安,我不知道你在霍格沃茨的最后一年经历了什么,但是你已经毕业了,甚至不知不觉中成长为一个法力高强的女巫,而我能教导你、让你认错的时间早已过去,可我希望能,莉安…我希望能…”
“太晚了,”莉安叹息着,“太晚了。”
她摇着头,仿佛是在惋惜自己可悲的一生,但那一刻很快过去,她已转身走开。
“我已经不需要了。”
门在关上,她不见了。
莉安从霍格沃茨慢慢走回霍格莫德时,天已经快要黑了,她望着几个熟悉的店面,村外远处黑黢黢的群山轮廓,还有猪头酒吧窗户里透出的灯光。
她的心猛地抽搐了一下,想起小巴蒂迎接自己时,手里还拿着一盏摇摇晃晃的提灯,那一幕情景如刀割一般逼真,恍惚间,她似乎看见小巴蒂又从猪头酒吧钻出来,朝她一步步迎了过来。
“宝贝?”
莉安眨眨眼睛,发现小巴蒂真的出现了,他没拿提灯,因为街上不是很黑,借着几盏路灯和楼上那扇亮着暗蓝色灯光的窗户,她很轻易的就能看到丈夫伪装后的温和面庞。
“亲爱的。”莉安快步朝他走了过去,如果不是肚子太大,她甚至都想跑起来。
她迫不及待的投入了那个泛着苦艾酒味儿的怀抱,紧紧的抱着他。
“巴蒂…巴蒂…”她喃喃的说。
“怎么了?邓布利多欺负你了?”小巴蒂敏锐的感知到她此刻软弱的情绪,便小心的把她横抱起来,一脚踢开猪头酒吧的大门,对一屋子嘈杂的人群视若无睹,回到了二楼的房间里。
“不,邓布利多没有欺负我,”莉安搂着他的脖子,把头埋在他胸口上,“但是他知道了我们的关系,他说想跟你见一面,看来是想让你做他的卧底。”
“死老头长得不咋地,想得倒挺美。”小巴蒂不屑的说。
“我答应了。”
“什么?”小巴蒂把她放在床上,仿佛没听清她的话似的,疑惑的盯着她,“什么答应了?”
“我说,我答应了邓布利多,”莉安平静的说,“作为他帮你撤销罪名的条件。”
“你都不先跟我商量一下吗?”小巴蒂阴晴不定的看着她,“还是说,邓布利多用我威胁你?或者他打算用你威胁我?”
“别把邓布利多想的那么坏,”莉安说,“我肯定会帮助哈利的,我是凤凰社的人,我想着,如果我牺牲了,那最起码还有你,巴蒂,别让我们的孩子做孤儿,你好好想想,如果我们都死了,男孩儿倒还罢了,如果我们的女儿孤苦无依,她最后像我一样,爱上了一个像你一样的人,你真的会同意吗?”
小巴蒂很想说,同意,但他也知道,他肯定不会同意的。
她比他小15岁,从本质上来说,他更像一个怪叔叔,让她对自己有了雏鸟一般依赖的情结,这其实就是诱拐了一个不懂事的少女。
没准儿普威特兄弟已经在坟墓里咬牙切齿了好几年,哭得肝肠寸断。
莉安知道他此刻的沉默代表着什么,他恐怕比任何人都清楚的知道,他对她到底做了什么令人发指的事。
他是恶劣且不知悔改的小巴蒂·克劳奇。
就像她有好多次都想出言不逊,说一些让他受伤好多年的话,或者至少像污渍或瘀伤一样粘在他身上,那样肯定会毁了他的每个晚上。
如果他真的死了,她可能永远也无法知道自己对他的感情到底有多浓烈,永远也无法察觉到什么才是真正的自己,但他的再次出现让她的人生偏离了航线,他永远无法纠正这个错误,此时此刻,她永远被困在了他的世界,要一直做各种蠢事。
她已经孤单了太久太久,只有和他在一起,她才会不再形单影只,如果他死了,那么她也会死掉——可是太年轻了,她不应该这么早就死去,尤其是他们还有孩子的情况下。
如果她死了,他会像她一样怀念他们这段独一无二的爱情吗?还是就像慢慢长大的她一样,努力不去想某个已经离开了自己但一直渴望被他所爱的人?这么多年来她一直让自己不要去想他,她一直在努力,也一直在失败。
莉安叹了口气,她有些疲惫的甩掉鞋子,把两只脚解放了出来,她知道自己说服丈夫的希望渺茫,而她更是笨嘴拙舌,只好把苦楚藏在心里。
小巴蒂回神时,就看到她安静的侧卧在床上,双腿修长,光滑又精致,过了一会儿,她换了个姿势,抬起脚,纤细的白色脚踝搭在另一只脚的脚踝上。
她发现他在看她的脚,便害羞的动了动其中一只脚的脚趾头,让它蜷缩起来,仿佛一个胆怯的孩子即将面对大人的责骂那样惶恐不安。
他一直陷在爱里,但他不能确定他是否明白那意味着什么,陷在爱里。
他一直都在想着她,但他无意中伤害她的次数仿佛比关心她的时候还多,他无法描述她的感受,但他隐隐约约能感受到什么,仿佛那种感觉更像是一种缺失感,一种失落感,甚至可能是失败感,麻木感,或者全然无能为力。
他曾对自己的爱无比肯定,觉得他已经做到了最好,而当他闯入她的人生时,她也喜欢他伸出手去触碰她,所以他从未怀疑也从未在意过她可能并不希望他这样——只要她否认,一律当成她在嘴硬。
这一刻她提醒了他,她的生活原本应该是什么样子,却被他改变了这一切。
“邓布利多如果真的答应的话,那倒也不是不能考虑,”小巴蒂坐到床沿边,把那双长腿搂进怀里,慢吞吞的说,“他要是敢耍我,就算带一百个摄魂怪来,我也会让他付出代价。”
有时候,在他承诺之后,莉安最不想感受到的反而是希望,因为在希望的背后,一定有一种强烈的渴望,以至于任何人看到她,都会立刻知晓她对他的那份彻底的、无可救药的痴情。
何况是聪明绝顶的他呢?一个跟他对视一眼,立刻就被他察觉到她深爱着他的人。
但她不介意被他知道,她想让他知道,像小巴蒂这样又坏又聪明的男人,如果他知道她被迷住了,也希望她被迷住,那么一切恐怕如他所愿,他会发现她每一次试图掩饰的软弱。
只是她不想表现出来,不想让他发觉她努力保持镇定的样子。
“怎么不说话?”小巴蒂变形后,他终于觉得自己摸够了,心满意足的放开了她的腿,大大的伸了个懒腰,然后俯下身,手臂撑在床上,那双灰色的眼睛凑的很近。
“感动吗?是不是更爱我了?”
莉安躲避他此刻深情的目光,试图看向别处,显得心不在焉。
她想让他问她为什么突然不看他,因为想让他担心他会失去她,就像她知道她可能会轻易失去他一样。
但她也想听他放肆的笑声,像个神经病或者发狂的疯子那样,因为她做的正是她所想做的,她想让他看穿她假装的冷漠,把她的每一个把戏都暴露出来,因为他对这个游戏足够熟悉,毕竟他自己都已经玩过很多次了,也许现在依旧在游戏中。
她咬了咬舌头,无耻的念头在她心里涌动,她真的很过分,因为她在假装,一个害羞的人正在假装害羞。
“还没吃饭吧?我在楼下要了一份晚餐,让老板放在门口了,我现在去拿。”
小巴蒂很轻易的就看穿了她拙劣的把戏,晃晃悠悠的起身,想往门外走,但他马上就被莉安从背后抱住了。
也许她想要的并不是让他不去做这件事,而是阻止他动身,因为她害怕最微弱的一步都可能把他们分开,也许任何事情都可能在开门的瞬间发生,他可能会走掉,也可能会被人抓去,再也找不回他们原本的谈话。
“谢谢你,巴蒂。”
小巴蒂扬起嘴角,果然,她还是想靠近他,而不是把他打发走,她的动作就像一只不想被看穿却渴望被抚摸的野猫,悄悄的接近他。
“真是个小傻瓜。”
他转过身来,吻上了她的唇。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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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卧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