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对角巷里大部分店铺都已经到了营业的时间,但街上几乎没有任何的顾客,只有衣衫褴褛、蜷缩着身子的乞丐散落在各个破败的店铺门前,向偶尔经过的罕见过路人讨要着财物。这里再也不是从前熙熙攘攘的样子了。
就在一家隐藏在弯曲巷子里不起眼的小酒馆中,西里斯·布莱克和莱姆斯·卢平坐在窗边的四人桌前。两个人都没有说话,也没有看对方。卢平不时低头啜饮一口温热的黑咖啡,布莱克则完全没有动过他面前的饮料,只是心不在焉地盯着窗外,任凭收音机里飘出的低沉迷幻的旋律在耳边缠绕。
从窗户望出去,正对面是一家经营黑魔法物品的店面,窗户用木板条封得死死的,只在狭窄的门口露出一丝昏暗的灯光,暗示着店铺还在营业。店铺右侧破旧的墙壁上贴满了他教子哈利·波特的通缉海报,再往右看,便能看见古灵阁那仄歪的入口,白色大理石柱子被清晨的日光照得发光。
不久后,小酒馆的门口响起叮叮当当的开门铃声,布莱克和卢平循声望去,只见金斯莱·沙克尔低头走进酒馆,他身后跟着一个同样低垂着姿态的男巫,一头耀眼的金发与这幽暗破旧的酒馆有些格格不入。
还没等酒保上前招待,金斯莱指了指布莱克坐的那桌,快速说道两杯红茶。等酒保端来茶水,重新回到了吧台后继续清洗作业,金斯莱才领着身后人径直走到布莱克的桌边。
金斯莱稍稍颔首,算是打过招呼:“抱歉,稍微迟了些,等了亚瑟半天,他最后还是来不了。”
“不算晚,他们到现在还没现身。”布莱克起身,顺手整理身上那件笔挺的墨绿天鹅绒西装,朝金斯莱旁边身着银灰色西装的金发男巫递出手,微笑道:“您一定就是莱恩哈特先生吧,我是西里斯·布莱克。”
卢平也站起身,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显得更加有礼:“久闻大名,莱恩哈特先生,”他说道,并向雷格纳微微鞠躬,“一直以来都非常感谢蕾雅为我调制的狼毒药剂。”
雷格纳微笑着,热情地握住了布莱克的手,随后又与卢平握手:“别这么客气,卢平教授。蕾雅也只是想尽自己的绵薄之力。”他稍作停顿,补充道:“叫我雷格纳就好。”
“请叫我莱姆斯。”卢平的手握得更紧了些。
“西里斯。”布莱克稍眨右眼。
“好了,别站着了,别人还以为我们在策划什么呢。”金斯莱摆摆手,示意三人入座,自己也坐了下来。金斯莱清了清喉咙,转向布莱克的表情也变得严肃:“怎么样,打听到什么消息了吗?”
说到这里,布莱克就叹一口气,一头黑色的卷发随着他的动作耷拉下来。他的眼角不自觉飘向对面店铺外贴着的通缉令,无奈地摇摇头:“只知道是今天,只知道是古灵阁,其他的一概没透露。说是邓布利多给他们三人的安排,是完全不让我们帮忙。
“我本来以为他们不肯对我说也就算了,没想到连西里斯也没问出来,就是怎么发火、恳求都没用,那孩子就像铁了心一样。”卢平也跟着抓了抓头发,“好不容易再见面,但他们两个就是住在一起,也已经快一个月没说过话了。”
“也许那孩子只是不想你们过于担心,”雷格纳安慰地说道,“就像他之前嘱咐莱姆斯照顾好唐克斯一样。”他突然停顿,笑着看卢平,“对了,恭喜啊,获得新身份了,一定很幸福吧?”
卢平放下正要移到嘴边的咖啡,连忙笑着点了点头:“谢谢。”
金斯莱打断了他们的闲聊,直截了当地把话题摊开:“他们有没有提到这次行动结束后会去哪里?”
布莱克稍微坐正,终于抿了一口凉透的茶水,答道:“我想是霍格沃茨。如果今天成功,他们应该会立刻赶回去。”
“好。那么最快就可能是今天了。”金斯莱严肃地说,“攻其不备,不错。但还是让我再次确认一遍我们的准备。”
“我和亚瑟那边没有问题。”雷格纳压低声,橄榄绿的瞳仁游走在布莱克和卢平之间,继续说道:“蕾雅说霍格沃茨的高年级学生也做了些准备。”还有斯内普,他在心里说。
“我这边也没有问题,都已经按计划布置好了。”卢平说。
“好,那接下来就是……”正当金斯莱准备继续发言时,酒馆外面的街上传来人声的骚动,而后是一阵窗户木板被哗啦啦抬起的声音。
几个人的神经在此刻猛地绷紧。
金斯莱按在玻璃杯上的指关节变得发白,眼睛随着布莱克敏锐的视线转向窗外——先是一群带着长袍兜帽匆匆行走的人群掠过他们眼前,紧接着街上出现了贝拉特里克斯·莱斯特兰奇的身影。
她的右手边紧跟着一个有一把浓密棕色胡须的男人,而左侧稍远的地方是个像是食死徒的男人,正在以夸张的表情对她说着话。一行人匆匆跨过古灵阁门前闪着日光的鹅卵石路,迈上了大理石的台阶。
“是他们。”布莱克嘀咕一句。
“按计划。”金斯莱敛住眼色说。
四个人不约而同地迅速起身。布莱克从口袋里掏出几个银西可丢在桌子中间,转过头大步跟随其他人快步离开酒馆。
和隐藏在古灵阁外的布莱克与卢平分别以后,雷格纳和金斯莱按照计划跟在伪装成贝拉特里克斯的赫敏身后,走进了古灵阁。两人警觉地环视大厅,正好目睹被哈利施加了夺魂咒的一只妖精领着一行人前往金库,后面还跟着刚才的那个表情夸张的食死徒。
目送那一行人逐渐消失在门后,雷格纳和金斯莱交换了一个眼神,彼此心照不宣地点点头。
没有浪费一刻时间,雷格纳大步走向柜台,脸色平静地对唯一坐在那里的妖精说道:“我想进入莱恩哈特家的金库。”随着他的话音落下,一把金光四溢的钥匙被放在柜台上。
他们跟着引路的妖精步入通往地下金库的长廊,两侧的火把在墙上发出燃烧躁动的声响,把两人的影子在石板地面拖得老长。一前一后走到铁轨边,雷格纳就瞥见右手边的不远处有一辆正在离开的小车。里面载着两个妖精,还有三个巫师在后排,显然是哈利、罗恩和赫敏。
雷格纳眯起眼,藏在西装里的手指轻点魔杖,一道无声无形的追踪咒随即如影子般贴上远处的黑发男孩。接着,他和金斯莱沉默着一同坐上停在面前的小车,沿着轨道缓缓往地底钻去。然而,小车还未行驶太远,身后传来的异响便逐渐盖过了铁轨的嘎达嘎达声——是古灵阁大厅内被拉响的防卫装置警报。
……
不知不觉是五月了。
远方禁林在熹微的晨光下淬开一种冷冽的青色,又被浅灰朦胧的雾纱染上一层虚浮的浅薄,仿佛是不真切的海市蜃楼,将背后交叠层积的山峰轮廓轻柔地抹去。近些,白雾自高耸的树梢流至霍格沃茨的草坪,捧来空气中大片湿润绵长的寒意,几缕昨夜的潮湿泥土味也混杂在其中。
再近些,蕾雅把困顿的目光从高窗之外扯回。古老的墙壁上同样古老的画像们都还在沉睡,而画像之下,面前的男人正面露不悦地为她手臂上的鞭痕上药水。他身上那清冷且略带苦涩的气息包围着她,就像远处深不可测的禁林一般。
复活节假期以后,高年级的课程基本都变成了自习与课上答疑。与此同时,卡罗兄妹对学生们的惩罚愈发肆虐,有些学生的伤口几乎从未痊愈,身上总是带着新旧交错的疤痕。这情况是严重得是连斯内普都不忍心看下去的地步。
尽管蕾雅一再尝试藏拙,尽量避免挑衅和引起卡罗兄妹的注意,但有时候依然难以完全逃过这种暴行。
不过她倒是不以为然。因为受伤次数太多,以至于一些小伤口已经变得无所谓,上药的时候也麻木到忘记疼痛。但斯内普显然并不这么想,每次她来,他都会默默而不满地检查她的伤口,然后将它们治得一点痕迹都不留。
斯内普阴沉着脸放下她的手臂,他抬起头时,就瞥见黑色额发下她低垂着的眼眸,微颤的睫毛上还挂着因困倦打哈欠而留下的泪珠,分外有些温柔。
他错开视线,起身将手里的白鲜药水摆回桌边,随后从口袋里慢悠悠地抽出魔杖,调高了她身后壁炉的温度,问道:“昨天又弄到很晚?”
“是啊,纳威他们一直在讨论怎么制衡巨人,而且有求必应屋的床真的是太硬了。”蕾雅仍坐在原处,扣好刚放下的衣袖,揉了揉乌青的眼底。
为了躲避卡罗兄妹的追捕,也为了更好地制定和训练战略,复活节后蕾雅便与纳威商量着,让大家住进了有求必应屋。
金妮和卢娜确实都没能再返校,所以蕾雅不在的时候,纳威是一个人就接过了邓布利多军的领导。不仅如此,他还研究着把有求必应屋竭力扩充成邓布利多的公共休息室。那里逐渐出现了床、浴室、壁炉、书架,甚至是各个学院的帷幔、挂毯、装饰。更意外的是,纳威发现了有求必应屋的一条密道,直接通向猪头酒吧,从那以后,阿不福思·邓布利多便开始秘密为他们提供食物。
“我是真没想到隆巴顿能安排这一切。”斯内普稍带嘲讽地笑了一下,接着随手将办公桌上还未喝的咖啡召唤到她手边,“但让我提醒你们,恍惚的状态,正是给敌人可乘之机。”
蕾雅没有看他,但捧起斯内普递来的咖啡后心里变得暖暖的。
他是越来越理所当然般地为她做许多事了,尽管他好像本来就会在不经意间流露出对别人的关心。但事实是,这种表面一贯严厉禁欲的人,一旦显现出这种细微的温柔,无疑是致命诱人的。
“谢谢您。”蕾雅嘟哝着按住乱跳的心,低头认真地抿了一口他的咖啡,“这一年里,纳威确实变得好可靠,也比我更懂得照顾大家。”
斯内普顿了顿,察觉到她故意略过他的叮嘱,倒是觉得这家伙愈发深谙与他周旋的技巧。他扯扯嘴角,沉默地点着魔杖将坩埚旁的几箱药剂收进施加过无痕伸展咒的帆布包里。
蕾雅观察到了斯内普脸上的表情变化,轻笑着的眉眼里落满了对眼前人的怜爱,根本无法掩饰。她放下手中的空杯子后走到他身侧,探出半个脑袋到他视野里问道:“您呢?邓布利多先生有没有说什么?”
斯内普挑起眉飞快地扫视她一眼,然后更快地把注意力转向她手边最后的两箱药剂上。他以魔杖将它们统统塞进袋子里,语气故作平淡:“应该就是今天,一大早你父亲和布莱克他们就去了对角巷。”
“是今天啊……”蕾雅的眼睛闪烁了一下,浮现出终于接近终点的释然。但很快,她的眉头蹙起,略显担忧地望向斯内普,声音低柔地问道:“那您准备好了吗?”
“先担心你自己。”斯内普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心中开始在想着该如何向哈利·波特交代最终的任务。他略微偏过头,将手中扣好的帆布袋递给她,叮嘱般再强调着:“如果他回来了,马上通知我。还有——别乱来,收起你们格兰芬多式的愚蠢鲁莽和有勇无谋。”
“我知道的。”蕾雅微笑着,好像是在给他承诺般,伸出手按按他的手腕,之后接过袋子,转身向门口走去。她拉开了通向校长室的门,却在跨出门槛的一刻突然顿住,别过脸望向已经回到办公桌前的斯内普:“其实,有时候我觉得,比起鲁莽,更多的是……不想留有遗憾。”
随着重新紧闭归一的木门,这个校长室好像又回到一片阴冷荒凉的寂寥里。
本来准备开始文书工作的斯内普闻声停住手上的动作,不由地低头凝视着刚刚被她触碰过的地方。他的黑色眼睛半眯着,发现翻涌的思绪在这最不应该走神的一刻无情袭向他,是自己竟不断回想着她那句轻声的“遗憾”。
他当然清楚了然遗憾的滋味。
对那个人说出无法挽回的侮辱,是遗憾;错信黑魔法,加入食死徒,是遗憾;没有陪在母亲身侧送她最后一程,是遗憾;将偷听的预言告知黑魔王,是遗憾……没有办法阻止那个人的死亡——更是他无尽的遗憾。
这么想来,他到此为止的这一生,竟然是由无数的遗憾所拼凑成的。而由这些遗憾带来的剧痛,如同层层压向他的枷锁,差点夺走他的一切。
那么,他又怎么可能舍得让她如他般,经历过充满遗憾和痛楚的人生呢?
可是,万一,事情真的不如邓布利多所预想那般发展,那又该如何呢?
他是明白自己早已错过所有推开她的机会了——倘若从未相遇,从未相识,从未相知,这或许才是对她来说最好的选择。然而,如今的一切他已难以改变。她的话语、她的笑颜、她的温暖、她的感情、她的每一个细微之处,总是能在任何一个不知名的瞬间浮现在他的脑中,干扰他的神经,撼动他早已决堤的心防。
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竟然连对她的事情做冷静的分析也变得如此困难?
——“不过,前提是你真的认为,你的感情和她的心意,毫无价值可言。”
——“我只请求你,请求你——别再一个人。”
他宛如一艘经历海难得以幸存的船只,好不容易脱险,却仍被困在四面汪洋的孤岛上。而他们的话语如同突如其来的风暴,席卷了他本已不堪一击的心,带来了更深的迷惘与动摇。
此刻想要一发遗忘咒的,分明是他自己啊。
斯内普抬手揉了揉不知什么时候拧得发疼的眉心,才注意到右手中的羽毛笔已在纸张上洇出不断扩散的蜿蜒墨痕。他匆忙放下笔,涣散的余光无意识地掠过架子顶层那耷拉着尖顶的分院帽。
不留遗憾?放手一搏?
这两个突兀的想法刺痛着他,如同锐利的笔尖划过脆弱的羊皮纸。
这真是只有莽撞的格兰芬多才会有的思维,他无声地苦笑了一下。也许,自己真的不知不觉被她影响了?
他一贯刻薄的唇抿成了一个奇怪的弧度,是在竭力把有关她的所有强行藏回心底。思索了良久,他重新拿起羽毛笔,抽出一张崭新的纸张,继续先前中断的工作,用以稳固那摇摇欲坠的平稳。
……
从校长室溜出来以后,时间还很早,蕾雅回到有求必应屋,和那些仍在赖床的伙伴们一起补了个回笼觉。
接下来的午后时分,从收音机里传来了哈利·波特等人攻破古灵阁、骑着火龙飞走的新闻,整个有求必应屋随之沸腾起来。
日光就这样悄悄地在他们的兴奋里沉没了。
蕾雅按捺住内心的紧张和激动,努力表现得与这周前几天一模一样,也调动着所有人的情绪。他们都聚精会神地坐在有求必应屋那块硕大的、写满战略布置的黑板前,是在模拟着与伏地魔军队的战斗。
“狼人那边不用担心,父亲说卢平教授已经在狼人村的水源中下好了毒药。”蕾雅拿着一块火腿三明治,侧坐在所有人的正前方。她的身后是一幅秀丽的风景画像,而画像的后面,正是通往猪头酒吧的密道。
她用魔杖指挥着黑板上哒哒作响的粉笔,银手环在黄昏的黯然中闪烁着微光。她继续说道:“至于摄魂怪,父亲和金斯莱先生他们会布下守护神防护罩,大家一定要保持信念,尽力召唤出自己的守护神。”
“接下来。”纳威环视着同伴们,他的脸上都是渗着血的伤痕,却好像不在意般抬着魔杖,指向黑板上的粉笔,将它一路滑过食死徒、摄魂怪、阴尸的字眼,语气凝重而认真:“阴尸大概会从黑湖里出来。”
“沿岸的火焰咒在几天前都布置好了。”肿了半边脸的西莫咕哝着接过话:“到时候我跟纳威也会去把木桥炸掉。”
大家若有所思地赞同着。
“那么果然最棘手的还是巨人啊。”帕瓦蒂靠着拉文德,绞着手指看向周围笔记寥寥的关键词。
一个赫奇帕奇的褐发男生从另一侧抬起头提示道:“昨晚是怎么说的来着?”
“布莱克先生他们联系麦格教授布置了地面陷阱,斯普劳特教授也会派出魔法植物支援。”纳威说,“还有……”
“海格先生和他的巨人弟弟格洛普。”蕾雅咽下最后一块三明治,伸手端起搁在一旁的水杯,“巨人们的皮太厚,普通攻击基本不奏效,所以一旦遇上,我们最好赶紧逃脱,将他们引到陷阱里面。”
“明白。”纳威又说,“其余的魔法生物,我们……”
纳威的话忽然打住,眼神错愕地转向了蕾雅,准确的是,蕾雅的身后。所有人也察觉到了异动,顺着他的动作探过头去。
只见从蕾雅身后的画像的风景里缓缓走来一个少女,是阿利安娜·邓布利多。
少女身着素雅的长裙,金色的发丝在画中的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芒。她越走越近,直到她的身体挡住了所有风景,她俯下身,编得精致的麻花辫垂下来,做出一个轻叩画框的动作。旋即,墙上的肖像如同一扇小门一样打开,露出内里一条黑黢黢的隧道。
“他们回来了!”所有人都难以置信般瞪大了眼睛,纳威和蕾雅同时站起。
但纳威伸出手臂,拦住了蕾雅: “我们不要都离开。”他目光坚决,一只脚已经跨进了隧道里面,“你留在这,我过去接他们就好。”
蕾雅望着他的背影愣了愣,最后郑重地点头:“好,你也要小心。”
纳威跟着阿利安娜的身影消失在画框的羊肠小道中。蕾雅则迅速打开了早上斯内普给她的帆布袋,将各种药剂分发到大家的手里。她吸了一口气,接上纳威的话说道:“其他的魔法生物,按照我们训练过的,尽量保持两人一组,拉开距离战斗,但一定不要分开,互相掩护,记得魔咒的配合,明白吗?”
众人投去赞同的眼色,都将药剂小心翼翼地收进贴身的口袋。蕾雅趁机低头拉开衣袖,给斯内普传过去一个消息。
「他们要回来了」
「跟波特一起来校长室,让他用隐形斗篷」
「好」
传讯完成,蕾雅跟人群们站在一起,屏住呼吸盯着画像等待——没过多久,就在那里,阿利安娜的素净蓝色长裙从天边渐渐出现了。而她的身后,踩着风景里崎岖的乡间小路,沐浴着宛若带有花香的恬静灿阳的,是四张疲惫不堪却又铺满坚韧的脸。
“哈利!!!!”不知是谁第一个高喊出来,声音里夹杂着喜悦和亢奋。
“罗恩!赫敏!”另一个嗓音紧随其后,满是压抑已久的惊喜和希望。
这一天终于是来了。
蕾雅和纳威一起站在许多张激动的脸后面,眼里也涨满了泪水。她默默地注视着期盼已久的团聚,双手合十抵在差点哭出声的嘴唇。她的眼前,二十几个人把三位小英雄紧紧围在中间,互相搂抱、握手、拍着背,泪水、呼喊、欢呼声融在一起,汇成一片壮阔澎湃的蓝海。
“好了好了,大家安静些。”纳威的声音也有点发哑,他挥了挥手,人群应声安静下来。
正站在房间中央的哈利看起来仍有些疲倦茫然,他的视线在缓缓环顾这间陌生的有求必应屋,最终停留在蕾雅和她身后的格兰芬多帷幔上,仿佛有什么话想要对她说。
但他还未迈步走向她,赫敏已经抹着眼泪从人群中挤了过来,抢先扑进了蕾雅的怀里,两人无声地抱在了一起。
“你还好吗?”赫敏把脸埋在好友的发间,哽咽着:“我就知道,我们走了以后你就会参与进来。”
“哦梅林,是我该问你还好吗。”蕾雅的话语颤抖着从喉间滑出,她紧紧抱住赫敏,一下一下地抚摸着她的背,摸到了她突出的背脊骨还有干枯的头发,有些难过地说:“你怎么瘦了这么多?嗯?”
想起来之前和斯内普去送剑时看到他们露营的情景,蕾雅的心里酸涩得不行,泪水更止不住地从泛热的眼眶溢出。她松开赫敏,用一双模糊的泪眼仔细打量着她的脸上、手上一块块新旧交织伤口。她的眉头不由紧皱,心疼地握住赫敏的手:“……你这是受了多少伤?快让我看看你的伤。”
“没时间了。”赫敏却摇了摇头,“我们还有任务要完成,我们要去找……”
“我知道。”蕾雅打断她,直视着她褐色的眼睛,温柔地说:“相信我。我知道你们在做什么。先别急,我们还有时间,把哈利和罗恩叫过来吧,我先给你们治治伤。”
赫敏犹豫地端详着蕾雅,察觉到黑发少女眼里的认真后,她最终同意着去叫正和西莫聊着天的哈利和罗恩。蕾雅走到纳威的身边,挨到他的耳旁:“纳威,我有话对他们说。等下我跟哈利离开后,你要带着大家先出去找麦格教授。”
“嗯,我知道,那我可以通知卢娜和金妮了吗?”纳威问道。
“通知他们吧。然后一切按计划。”
“好,一切按计划。”纳威喃喃着,掏出口袋里被捂得发热的假金币,给卢娜和金妮发去信息。
有求必应屋充满了前所未有的谈话议论声,蕾雅和哈利三人趁着纳威通知其他人的间隙,凑到一个角落里。
“这些都是你和纳威布置的?”哈利好奇而讶异地问。
“是。”蕾雅把帆布包里的药剂递给他们,看着哈利和罗恩互相帮忙抹着药水,她也仔细地给赫敏上药。
“你哪里来的这么多药?”赫敏把头凑近帆布包,问道。
“接下来我要说的这些话,你们可能会很吃惊。”蕾雅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而是低头拉开赫敏的袖口,就看到赫敏小臂上触目惊心的“Mudblood”字眼。
赫敏浑身一颤,几乎是立刻想要抽回手:“这不要紧。你继续说。”
“怎么可能不要紧?”蕾雅不安地反问。没等赫敏反驳,她便稍用力地扣住赫敏的手臂,抽出魔杖抵着她的疤痕,回想着斯内普教她的魔咒,将那个刻痕一点一点抹去。
罗恩看着这一切,感激般叹道:“梅林的胡子……谢天谢地。但是你是从哪儿学的这些?”
“嗯。”蕾雅轻哼一声,平静地抬头:“这跟我接下来要说的话有关。”她顿了顿,继而说:“所有这些——我学的魔咒、这些药剂、战斗训练,都是斯内普教的。而且,我和他已经摧毁了藏在霍格沃茨的魂器。”
“你说什么!?”哈利瞳孔骤缩,没压抑住地喊道:“你说什么?蕾雅,我需要你解释!”
蕾雅简短地交代过她知道的、有关于斯内普暗中做过的所有事,从乌姆里奇时代起的帮助,杀死邓布利多的计划,给他们雪中送剑,摧毁魂器的行动,以及这一年暗中对学生的守护。唯独除开邓布利多还活着的秘密。
三个人听得一愣一愣,时不时甚至忘记了要呼吸那样张大了嘴,尤其是罗恩,像是一尊被冰封住的塑像一样木然着。
“这怎么可能呢?!”哈利翠绿眼睛忽而变得空洞,手指握成了拳头,下唇也咬得更紧,依然想要质疑般开口:“可是他明明……”
就在这个时候,阿利安娜的画像再次打开。哈利转过身,像是被施展了定身术一样地凝视着从墙上的洞口里一个接一个爬进来的人。先是金妮,后面紧跟着弗雷德、乔治、李·乔丹,还有卢娜、迪安·托马斯、张秋。
看到金妮的下一个瞬间,哈利丢下眼前所有的疑虑,与她紧紧相拥。而其他人也涌上去簇拥着回归的伙伴。
等他们沉浸在足够的快乐里,蕾雅注意到哈利不时抬手捂住头上的伤疤。她皱起眉毛,叮嘱过罗恩和赫敏要保守斯内普的秘密到最后一刻后,很快就走到哈利跟前,对他说:“没时间了,跟我来好吗?他还需要见你。”
哈利没有迟疑地点了头,低声向金妮说了些话后便跟着蕾雅踱向墙角的一个小碗柜,从那里开始走下一条很陡的楼梯。
楼梯漫长而漆黑,两侧燃烧的魔法烛火微微跃动,几只忙碌的小蜘蛛不时穿行于墙缝之间。两个人并肩下着楼梯,哈利忍着痛,不停地用手轻轻揉搓额角。
“很疼吗?有没有缓解的办法?”蕾雅用手按在一侧的墙壁,稳住下楼梯的身体平衡,问道。
“我没事。”哈利嘟哝着答。
“你看见神秘人了,是吗?”她又问。
“是,他在路上了。”哈利随手抓抓凌乱的黑发,垂下手后有些慌张地说着。
蕾雅注意到他的情绪变化,连忙柔声安慰道:“别慌,我们都布置好了,魂器也就只剩一个了,大家都在为此努力着。”
“我知道的。”
两个人拐了一个突兀的弯,又再踩过一段楼梯,蕾雅寻着话题般淡淡地开口:“今天,你们看到布莱克先生他们在古灵阁外面了吗?”
“其实我知道他们在。”哈利的脸庞有浅浅的笑意,“躲开那些摄魂怪的时候,我看见了西里斯的守护神,还有莱姆斯的,以及一头没见过的狮子。”
“噢……”蕾雅心里明白那是她父亲的守护神,但她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岔开来说:“或许邓布利多先生应该把这些事情告诉他们。”
“主要是,魂器这个事情确实越少人知道越好。”哈利小声地嘟囔着。
“也许是吧。”蕾雅呢喃着偏过头,却正好对上了哈利盯着她的疑虑眼色。她随即牵开一抹笑容,直视着他,“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哈利。”
“倒也不是你想的那样,蕾雅。”哈利怔愣一瞬,而后是一副意味深长的神情,圆框眼镜映射出洞悉事物的凛冽。他从脖子上挂的皮袋里摸出活点地图,放在蕾雅面前晃了晃,说道:“我没告诉罗恩和赫敏。其实我早就发现了,你总是待在校长室。”
“唔……”蕾雅这才显得有些尴尬,无意识地摸了摸鼻尖。
“如果不是我一直了解你……或者你今晚没有跟我说这些,我真的会以为你要么和他在一起了,要么就是我们的间谍。”哈利说,语气里还是有难以相信的怀疑,“不过,他找我到底是要做什么呢?”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他一直在按照邓布利多先生的安排。”
拐过了第不知道多少次的急弯,他们终于来到了一堵结实的墙前。蕾雅先探出手,小心翼翼地触摸着冰凉粗糙的墙砖,没想到墙壁却如同水面般微微荡开,将她的手臂包裹进去。她惊讶地回头望向哈利,两人相视一笑,然后齐齐低下头,勇敢地钻了进去。
接下来,他们按照斯内普说的披上隐形斗篷,在浸透了月光和魔法烛火的悠长走廊里穿行,与一架架冰冷锃亮的盔甲擦肩而过。映着五月的萧瑟晚风,哈利不时拿出活点地图确认四周的情况,直到他们抵达那座静默在夜里的狮鹫面前。
蕾雅轻声说道:“邓布利多。”
她清脆的嗓音在阴暗冷硬的城堡中响起,一段旋转楼梯应声缓缓降落。
等来到校长室的时候,斯内普已经背着手站在房间中央等着了。他的黑袍如浓重暗影般笼罩着他,晦暗的脸上写满因为长久等待而产生的焦躁。
“怎么这么久。”他不耐烦地啧了一声,蹙眉注视着面前两位同样长着黑发绿眸的格兰芬多小狮子。
哈利把目光从沉睡着的邓布利多画像上抽回,直接忽略了斯内普的不悦,开门见山地问:“你找我什么事?”
这语气让斯内普的脸色更加紧绷恐怖,是有要撕裂似的阴云压在他额际,带着即将倾泻而下的暴雨般的极端压抑。他深吸一口气,控制住自己内心的愤怒,低垂着眼紧盯地面,声音冷得仿佛可以将空气冻结:“格兰芬多之剑还在你手上吗?”
“不在了,进入古灵阁的代价是把宝剑给拉环。”哈利无所谓般耸了耸肩,诚实地回答。
斯内普听后,嘴角不快地微微抽动,但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掂着手里的魔杖稍稍一挥,指向卧室的方向。沉重的木门在魔法的驱使下缓缓地自行打开,他漠然地说道:“你进去等我。”
哈利紧锁着眉头,没有马上回答,显然对斯内普的存在和命令依旧充满抵触和抗拒。一直观察着两人的蕾雅在这个时候轻轻捏了捏他的肩膀。黑发男孩身形一顿,回头看她一眼,同样的绿眸中的不情愿才渐渐缓和了下来。他最终低垂着脑袋点了点头,顺从地朝卧室走去。
斯内普在关上房门后,黑曜石般深沉的眼睛落在了蕾雅身上:“莱恩哈特,把手伸出来。”
蕾雅愣了愣,没有多说,乖乖伸出右手。
“两只。”斯内普补了一句。
蕾雅有些疑惑地眨了眨眼睛,依旧照做,将双手摊开在他的面前。
斯内普点点手中的魔杖,架子最上方的分院帽和蛇牙像是被牵引一般,晃晃悠悠地扑进蕾雅的怀里。她眼睛睁大,略显惊慌地接住了它们。还未等她开口询问,斯内普握成拳的左手已经按在她摊开的掌心上,骨节分明的手慢慢展开,好像是轻轻地放下了什么东西。
“拿着这些在这里等我们,我有话要对波特说。”他直直地看着她,松开的手指轻轻擦过她的指尖。
话音未落,他转身朝校长卧室走去,黑袍随着动作在空气中划出一阵如同暗潮般的肃穆。
“嗯。”蕾雅对着他的背影轻声应道,待他离去后才低下头,端详手中的物品。
原是那枚丢失许久的绣球花耳环,正静静地躺在她的手心,于这长恒的黑夜中绽出灼灼且坚定的光。
之前的版本是斯教把蕾雅关在校长室的(
但感觉这个版本的斯教已经不会这样了,他在我不知道的时间里默默地变了……QuQ
啊,留下了老母亲的眼泪。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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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日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