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去!”
面前这个男人的声音低沉、愤怒、而又嘶哑,一点都不是她平时游刃有余的魔药学教授。
黑暗的办公室里,地板上、壁炉边上,到处都是血痕,空气里的血腥味就要让她无法呼吸了。蕾雅双膝一软,跪倒在他的身边,感觉自己的裙摆、膝盖上都沾上了这些粘稠滑腻的血液。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变了调,带着呜咽说道:“不,先生!您伤得好重!让我帮您!”
斯内普的肩膀持续颤抖着,突然伸出手来一把将少女推开,吼道:“我,让你,出去!”
这一下摔倒刚好硌在白天的淤伤上面,疼痛顿时钻心地朝她袭来,她不禁抽了一口气。尽管如此,她忍了下来,再次坚定地把自己挪了过去。
“出去!”斯内普的声音再次爆发,如同洞穴中野兽最后的警告一样骇人,他举起发着抖的右手,以魔杖抵向她。
“不行!”蕾雅冲他大喊一声,一把抢过了他的魔杖,“我不认为您还有力气对我施咒。”
斯内普似是不满地冷哼一声,再次抬起手按向她。
“拉比!拉比!”蕾雅连忙将他的手拽住,朝房间内喊着,“你在吗!”
“蕾雅小姐,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吗?”小精灵拉比凭空出现了,那双平时水汪汪的明亮眼睛里满是惊愕,他惊呼道:“天哪天哪,斯内普教授怎么了?”
“找邓布利多校长!快让他过来!斯内普教授需要他!”蕾雅焦急地回答着。
“邓布利多先生下午就离开啦!拉比不知道他去哪儿了!”拉比语速飞快,同样慌张地答道。
邓布利多不在,这里只有她和他。
蕾雅的心沉了下去,她紧握着斯内普的手,再次惊慌地看向他。斯内普正在喘息,他的嘴唇微微翕动,像是在嘟囔着什么话一样。
蕾雅稳定住情绪,看着小精灵说:“拉比,能请你拿点清水来吗?还有,还有干净的毛巾。”
“好的,小姐,马上!”拉比的身影在一丝闪光中消失了。
蕾雅再次把手搭在他因疼痛而紧绷的肩膀上面,试图将他扶起来。
“滚开!”斯内普用尽全身的力气咆哮着,声音却带着痛苦的震颤。当他猛地抬头的那刻,借助窗外的星光,蕾雅看见了他那张毫无血色的脸以及因为痛楚而极度扭曲的神情。
“您听见了,邓布利多先生不在,这里只有我和您!”蕾雅提高了些音量,“让我帮您,先生!别再推开我了!您会流血而死的!”
“……我不需要。”斯内普的伤势显然非常严重,刚刚那声咆哮似乎夺去了他所有的力气。蕾雅看见他无力地低着头,本该直挺的背部此时却弯曲、佝偻着。但即便如此,他依然固执地将手从蕾雅的手里抽出来,摆在她的肩膀上,无声地抗拒着她。
蕾雅当然没有理会他的任何反对,她以更加坚决的力量握住了他的手,一字一顿地对他说:“教授,我根本不在乎你同不同意!我不会把你扔在这里一个人,如果不想我对你造成二次伤害,请让我帮你,否则我就使用速速禁锢了。”
“出去。”斯内普坚持道。
这个时候,小精灵拉比又一次出现在办公室里,快速地把一盆温水和一叠干净的毛巾放在蕾雅的身边。
“谢谢,拉比,今天晚上的事你不要说出去,好吗?”蕾雅侧过头去,诚恳地看着面前的小精灵。
“当然,拉比是遵守诺言的小精灵!”拉比轻快地说着。
“好,你先回去吧。”蕾雅朝拉比点点头,感激地说道。
她回过头来,低声说道:“听着,教授。这里只有我和你,我不会开灯,小精灵也不会说出去,没有人会知道我来过。你也不必记得我曾经来过,明天你要对我用遗忘咒也好什么都好。只要现在让我帮你。”
斯内普不再说话了,几缕沾着血污的黑发垂在他的脸前,因为他沉重的呼吸而微微抖动。蕾雅立刻将毛巾放在温水里面,捞起来又拧干,轻柔地放在他的手上,小心翼翼地擦拭着。见他没有再反抗,她又大胆了些,抬起手来碰了碰他的肩膀,很快地去拨开他的黑发,用温毛巾擦去他脸上的血污。
斯内普眉毛紧蹙,双眼也紧闭着,似乎是不再愿意去理会她的任何动作。
她的指尖不经意间擦过他的皮肤,发现他体温滚烫。蕾雅皱了皱眉,继续着手上的动作,双手忐忑地顺着他的脖子摸下去,找到了魔法袍的扣子,迅速地解开了。她小心翼翼地将它从斯内普身上拿了下来,袍子已经被被破成了很多块,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攻击能造成这种伤害。
“先生,告诉我您伤到哪里了。”她的语气很轻,似乎在他的耳边呢喃着,又犹豫地伸出手去要解开他的外套。
“……背。”斯内普迟疑了一阵才答道,但他同时缓缓抬起左手握住她的手腕,阻止了她的动作。
蕾雅用另一只手将他的手拿开,认真地摇了摇头,说道:“不,先生,除非您想我对您使用咒语。”
斯内普轻轻地咳嗽了一声,无力地把手放下。
蕾雅开始解那些繁重的扣子,解到一半的时候发现底下的衬衫也已然变成被血浸透了,即使在没有开灯的黑暗里也能被辨别出的大片鲜红。
哦梅林……她再次吸了一口气。
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自己要是解开这件沾满鲜血的衬衫,就意味着会面对真实的斯内普,面对那她不曾认知、亦不曾想象过的事。
她将外套敞开,轻轻地以指尖触碰了他的脸,试探般问他:“先生,您想到卧室里面去吗。我没法在这里处理您的伤口。”
斯内普用很细微的动作颔首,蕾雅立刻将他的手臂环在自己的肩上,用力地将他扶了起来。男人的体重压在她纤弱的身上,她几乎是咬着牙才推开了他卧室的门,同样艰难地将他放到了他的四柱床上。
她听见斯内普因疼痛而低哼一声,头无意识地倒向她的颈侧,炙热的鼻息和高热的体温一同侵染了她的肌肤。蕾雅任他靠着自己,将那件同样破烂的外套轻轻扯下,随手扔到一边。然后她以魔杖召来他的枕头,扶着他斜躺下,温柔地拨开他早已被汗水湿透的黑发。
她跪坐在他的床边,谨慎地解开了他的衬衫。她很努力地不去看他的身体,但是从脖子到肩膀以下都是黑乎乎、血淋淋的一片,实在是很难不去注意。她用最细微的动作将他的衬衫往后扯下,露出了他瘦削的后背,上面是一片狰狞不堪的血肉,根本分不清楚哪里是伤口,哪里是污渍。
蕾雅倒吸一口凉气,被眼前的景象吓得愣住了一秒,心脏像是被尖刀剜着那样生生疼着。
冷静,冷静。我不可以惊慌。
思考,蕾雅。她对自己说。
她压下心中复杂而沉重的情绪,镇定起身,重新走进办公室内,将刚刚的温水、毛巾、还有他柜子上的白鲜都一并拿进了卧室。
她用魔杖将清水重新加热了一些,一手拿着荧光闪烁的魔杖,一手沾湿毛巾一点点擦去他背上的血。斯内普紧绷的身体因为毛巾的摩擦不时颤抖,她听着他变得粗重的呼吸,更加仔细地擦拭着他的伤。
终于,她看见了那些伤口,有细长像鞭痕的,也有又深又宽的刀割伤,皮肉像是被绽开了一样翘了起来,鲜血还在不断地汩汩流出,染红了床单,也染湿了她的眼。
蕾雅无法想象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能对别人做出这样的事,更无法想象自己此时是如此得想让那个人也体验这样的疼痛。
她的眼里洇出了模糊的氤氲,手上也渗出了冷汗,她只能咬紧下唇努力保持双手的稳定,将白鲜药水倒在他的伤口上面,又手指一点点地抚着,像是要用力抚平那些伤口。
火焰舔舐般的剧痛里,斯内普感觉到有一双冰凉的手划过自己的后背,随着那种温柔的轻触,疼痛一点一点消散了开去。随后,他感觉自己被放平了,同样温柔的手覆在他的额头上面,好像要带走他身上的热度似的一下下安抚着,又好像在喃喃着什么话,但是贫血和高热让他沉沉地昏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斯内普发现自己的大脑更像是被扔进大海里泡了一晚水一样沉重。他闭着眼吃痛地支起身,一只手用力地按住自己的额角,另一只手伸向床头柜熟练地摸出一瓶药剂。就在他刚要仰头喝下的瞬间,他反过手来摸了摸自己有些发痒的后背,摸到了一种很奇怪的触感,是崭新的肉芽。
……这是,白鲜的味道?
他愣了愣,睁开眼睛。
天已经蒙蒙亮了,微光从窗帘的缝隙里挤进了房间,雾霭一般的光正照着伏在他床边上的人影。她的长发披散在身后,白色的短袖夏服上是干涸的点点血斑,细细的手臂正搭在他的床边上,小手紧攥着他被子的一角。她的肩膀正在微微起伏,是在睡梦里。
那些模糊的记忆立即从他钝痛的大脑里浮现出来,他想起来自己是怎么一次次推开她,而她又是怎么坚定而艰难地将自己搬到这里,为他疗伤的。
斯内普紧皱起了眉毛,垂下眼去,自己身上的衬衫干净而柔软,与眼前人的狼狈形成鲜明的对比。
为什么要做到这种程度。
斯内普困惑而不解。
他在自己的床头柜上找到了被她放在那里的魔杖,掂起来毫不犹豫地朝她使了一个清洁咒和一个昏睡咒。
随后,他朝空气中唤道:“拉比。”
“拉比在这儿!”小精灵很快就出现在房间之中,有些担忧地看向他,“斯内普教授没事了吗?”
“如你所见。”斯内普恢复了冷漠的语气,用魔杖指了指床边的人,说道:“把她送回去寝室。”
“好的,教授,按您吩咐。”拉比轻快地应着,将手覆在少女的背上,顷刻间就幻影移形消失在空气里了。
斯内普再次抬手碰了碰自己的额头,发现自己也许还有一些发烧,他缓慢地起身,踱到办公室里。
地上没有血污,壁炉边上的血痕也消失不见了,办公桌上正放着一瓶泛着银光的药剂,被晨曦照得如同海上的星辰。他盯着那瓶药一阵,才从一旁的药柜里翻出了一些补血药剂和退热药草服下。
他重新回到了自己的床上,准备让身体有足够的时间恢复。刚要躺下,他在自己的枕头边上发现了一枚小小的耳环。是一朵由钻石组成的绣球花,在朦胧的晨光里折射出柔和的光泽,有点像是他办公桌上的那瓶掺了独角兽角的治疗药水。
斯内普将它轻轻地放置在自己的床头柜上,转身盖上被子,任由药效开始侵蚀自己。
梦里,有一双稍凉的手环抱了他。
有人在抚着他滚烫的额头,拭去他痛苦的汗水,一遍又一遍地说着。
“很痛吧,会好的。”
蕾雅vs斯教 Round 3(?)
第二轮是真的打了一架.jpg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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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