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P飘零 第21章 Part 1

整个暑假秋和塞德里克都在相互通信。闵对于秋交了男朋友的事情不怎么反对，受中国传统观念的影响，也不怎么赞成，她认为秋应该等到更成熟一些再考虑恋爱，而不是在十三岁就开始约会。两个月以前秋回到唐人街的家里时，闵径直拉着她进了书房，捏着秋寄来的信想要好好谈一谈这个问题，结果两人相对而坐，她沉默地盯着秋脸上明媚的笑容，五分钟后无奈地把信纸一摊，叹了口气：“好吧，我会等等再告诉你父母这个消息。”

“你认为他们会反对吗？”秋仰着天真的脸庞望着闵。后者抱起双臂作势瞪着她：“你觉得呢，小姐？对于两个大学教授来说，你的早恋可能会让他们气得晕倒。”

秋将胳膊支在书桌上，侧首端详着闵无可奈何的表情：“我觉得爸爸还是很开明。”

“你爸二十二岁才认识你妈，已经算是很晚了，在此之前他都忙着躲避批斗潜心求学来着。要不是你爷爷在英国有朋友，他根本就没机会来这上大学谈恋爱，我也进不了霍格沃茨了。”闵耸耸肩，托住了自己的额头：“天，我这辈子都忘不了上学之前疯狂补习英语的两年。”

“爸爸生活的环境和你不一样。”秋狡黠地微笑起来：“你差不多是在纯英式教育下长大的，难道你从没交过男朋友吗？”

闵哼了一声，故作不屑状：“思想观念的转变也是需要时间的，何况我没有遇到合适的人，不然为什么你姑父到现在都没影子？”

“也就是说塞德是难得一见的好男孩？”秋探过半个身子凑近她，挨了闵在额头上不轻不重的一弹：“又不是谁都喜欢迪戈里那样的——当然我不是说他不好。”

“他说他从去年就注意到我了，但是一直没能成功约我出去。”秋眨眨眼睛：“不然我可能十二岁就……”

“得了，姑娘，我承认你漂亮，这一点你妈功不可没，但是跟你三十二岁的单身姑姑谈论这个，我可没什么经验能帮得上忙。”闵把信收进抽屉里，双手交叠搁在桌上，秋明白她是要说正事了，赶紧正襟危坐，竭力将嘴角的笑意收回去。

“这个假期我要在圣芒戈长期加班，陪护一个病人，自己在家害怕的话，就把作业带着跟我去医院，不下雨的时候你可以在花园里学习。”

“好。”秋爽快地答应了，作为闵帮忙掩饰早恋事件的回报。

“还有一件事。”闵一点也不轻松，面部表情仍旧严肃：“‘银河号’事件知道吧？你爸出离愤怒了，去年中国到处建交的时候他就想让你接他的班，本来我是不太赞同他插手你的教育，但是这次他的爱国热情换了个比较温和的方式，我觉得可以接受。”

“他不会想让我回去读高中，然后科技报国吧？”秋的后背瞬间汗毛倒竖，一层冷汗悄然生起：“这也太曲线了！”

“想什么呢！”闵嗔她一眼：“你差不多已经完全融入英国魔法界了，别说你妈，就是你爷爷都不会同意，你爸也没那么极端，毕竟不是热血青年了。”

“那他有什么打算？”秋松了一口气，瞥见闵的眼神，再度紧张起来：“提前声明，我对物理可不感兴趣。”

“现在说这话未免太早了，小秋，再说你不是喜欢天文学吗，这两门学科是有交叉的。”闵扶住她的肩膀，安慰似的说道：“他让伦敦的大学同学给你联系了课外兴趣班，保证毕业前你的知识可以达到拿A-Level的水平，这个假期你就得先选好三门，把霍格沃茨不涉及的科目赶上一部分了。”

“你刚刚还说要我去圣芒戈陪你，而且A-Level是给那些十六岁的学生准备的！”秋有些崩溃，想到自己厚厚的作业本和A-Level的遥远程度，但觉前路茫茫。

“我们并没有期望你现在就把证书拿到手啊。你每天上午去上三个小时的课，下午就可以做你自己的事情了，比如写作业和课后复习什么的。”闵从书桌上一摞白纸中抽出一张，伸出魔杖点了点，一张时间表逐渐浮现：“霍格沃茨只有七年学制，课程还是比较充实，你爸强烈建议你学习物理，作为中国人你又不可能不选数学，现在只剩一门了，你可以选你喜欢的学科。”

秋木然地看着闵把她的周一到周五全部占满，只觉头大如斗。到该表达自己意愿的时候，她静静思考了一分钟，坚定地告诉闵：“选文学。”

闵挑起眉头，最后挥了一下魔杖，把她的周末葬送了出去：“看来你妈说得没错，你从小就爱偷看她的藏书，肯定选文学。”

她轻巧地把时间表递给秋，还不忘给它装饰一圈花边，秋拿着表格，不死心地问道：“我的教材还要等一段时间吧？”

“我昨天按照你爸的书单买好了前两门的，剩下的你就从咱家书房解决，实在不行，还有图书馆呢。”

秋深呼吸了几次，平静地回了房间，看见床头厚厚的几本英文著作，几乎仰天长啸。

从那以后秋开始学习麻瓜的课程，教她物理的是一个她爸爸在大学工作的朋友，其他老师也比普通的中学老师教的深一些，好在她适应得很快。由于霍格沃茨的课程也给她打下了一部分基础，进展尚且顺利，塞德里克家的猫头鹰几乎每周都会来一趟，秋索性请他把信寄到圣芒戈去，她上课的地点是麻瓜街区，猫头鹰并不常见。

秋清楚地记得那是一个周日的晴朗午后，她刚刚上完最喜欢的阅读课，到圣芒戈去等候闵。前夜刚刚下过雨，没有夏日的燥热，空气中尚弥漫着一股青草香气，秋坐在花园中的一把椅子上写信，信纸就铺在那本硬壳的《奥德赛》上面，阳光透过头顶浓密的树冠洒落斑驳光影，漫眼绿意在宁静下蓬勃生长。

秋写好信，起身放飞了猫头鹰，随后久久仰望着蔚蓝的天空，和几缕淡淡的游云，那时她已开始生得愈加高挑纤细，初现少女的动人模样，一阵微风吹过，秋不经意偏头向圣芒戈的方向瞥了一眼，布林登·欧文正站在二楼的窗边，看见她长长的黑发与白衣裙在风中飘扬。秋冲他简单地笑了一下，重新别回头时眼帘微垂，睫毛在错落的阳光下宛如浸透金辉。

那是争吵之后她第一次见到这个一度让她有些畏惧的医师。

如果没有战争，秋大概也不会真的按照当初父母的设想去读大学。或许是闵的言传身教比远在中国的父母对她的影响更大，她潜意识里总是想留在圣芒戈接她的班，而不愿远离魔法界，这也是为什么在父母的一再劝说下她依然不走。不过，在平静的一九九三年，秋·张只是一个未知世事的学生，尽管曾经对危险有所耳闻，也不曾真正放在心上。

经历了一个暑假的补习之后，再度踏上霍格沃茨特快令秋欣慰不已。列车开动不久后塞德里克到她和玛丽埃塔的包厢里看她，见到还有别人，礼貌地打过招呼后略有失望地离开了。片刻后，秋实在坐不住，借着出去买零食的由头离开包厢，塞德里克果然在走廊等着她，见她出现，笑着牵起她的手来到车尾的平台上。

初秋的风带着一种甜美的味道，轨道尽头是色彩斑斓的原野，大片不知名的金黄色野花和覆满红叶的低矮的丘陵绵延交织，那条熟悉的河流宛如透明的丝带，温柔地穿过大地，如镜水面反射着粼粼金光。秋此前从未在车窗的视野中望见这片土地的全貌，此刻也不禁惊讶于自然的景色之美，塞德里克站在她身侧，将碎发拢到她耳后。秋微微红了脸，低声说道：“我很想你。”

塞德里克不禁笑了：“你在信里可一句也没有提及，小姐，我整个暑假都在猜想你是不是因为课程太多懒得理我。”

“这不太可能，我姑姑每天都让我警惕早恋影响学习。”秋狡黠地眨了眨眼睛：“万一我成绩下降了，家长不让我们在一起怎么办？”

塞德里克伸手将她揽进怀里，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带着笑意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你不是有一个年级第一的男朋友吗？”

秋一言不发地伸出胳膊，搂住了塞德里克的脖子，将头贴在他颈窝，深吸一口气，闻到了熟悉的阳光下麦田的气息。塞德里克吻了吻她的发顶，好一会才开口：“O.W.Ls通过了之后我会轻松得多了。”

“你岂止是通过……八个O一个E，只有占卜差一点……你可是霍格沃茨近十年的第一，这个成绩可不多。”她羡慕地数道：“你看，麦格教授是一个，弗立维教授是一个，斯普劳特教授是一个，斯内普教授是一个，还有佩内洛……”

“嗯，以后你也是一个。”塞德里克轻松地说道：“这次选课就可以不选占卜了，你不是也不喜欢吗？我想进魔法部，监考黑魔法防御术的考官还邀请过我，如果要达到职业标准，需要的那几门都是O。”

“我的黑魔法防御术最多只得到过E。”秋闷闷不乐地叹了口气，仰头看着他：“对了，你看报纸了吗？西里斯·布莱克越狱了。”

“又害怕了？”塞德里克用指节轻轻敲了敲秋的额头：“霍格沃茨很安全，小姑娘。”

秋的脑海里依次闪现过黏在奇洛后脑勺上的伏地魔和去年的蛇怪危机，不明白他这份安全感是哪来的，但此时此刻靠在塞德里克温暖的怀里，她乐得不去想这些事。

几乎是两分钟以后，风转冷了，温煦的阳光也被阻隔在重重阴霾之下，他们只得回到车里，秋象征性地向列车员买了几块巧克力，推开包厢的门，玛丽埃塔显然对一切心知肚明，冲她挤眉弄眼地笑笑，抓起一块心形巧克力打算大快朵颐，紧接着她去撕包装纸的手僵在了半空。秋望着从车厢尽头弥漫而来的寒气，一时呆坐在座位上，玛丽埃塔的情况更糟，脸色苍白得如同死人。

即便去年面对海格后院那一地鸡毛的时候，秋也从来没有如此恐惧过，当一只枯瘦的手臂从车厢门外伸进来时，她几乎当场崩溃。就在尖叫涌上喉咙的同时，走廊上的一束银光照亮了结满霜花的玻璃，随着一只小小的青鸟从佩内洛·克里瓦特的杖尖飞出，那条手臂宛如被烫到般缩了回去，大部分雾气被银白色的青鸟驱散，秋惊魂未定，指尖尚且微微发抖。

“还好吗？”佩内洛迅速进来确认秋和玛丽埃塔的情况，在它们走后温度多少回升了一些，秋心有余悸地点点头，指向了对面的玛丽埃塔：“她是不是病了？”

“没什么，你们还不会召唤守护神，这是接近摄魂怪的正常反应。”佩内洛看见桌上的巧克力，往两个女孩子手里一人塞了一块：“吃点巧克力会好些，如果你们不介意的话，剩下的我带走了？还有一些学生受影响比较大。”

秋连忙把剩下的巧克力都放进了佩内洛的手心：“谢谢，佩内洛。”

她们的女级长刚刚离开，秋摸上玛丽埃塔的额头，仍旧略有些凉，于是从随身背包里翻出了一瓶牛奶，用魔法加热后放进了玛丽埃塔怀里：“我想热饮可能会有帮助……你刚刚吓死我了。”

玛丽埃塔捧着牛奶，慢慢靠在了秋的肩头：“我也快吓死了，梅林的胡子，我从来没有那么……”

她的话被迫中断，因为塞德里克匆忙赶来，神情焦急地推门而入，询问秋是否平安无事，下一秒他才看见秋身边惊魂未定的玛丽埃塔，下意识地想要说几句安慰的话，然而在他开口前，玛丽埃塔默默站起身，将那瓶牛奶放在桌上，走出了包厢。

秋几乎是立刻跟上了她：“玛丽埃塔，你去哪？”

“我……去看看杰西卡。”玛丽埃塔扔下这句话后，逃也似地出了包厢。

塞德里克坐到了秋的旁边，将仍在害怕的秋抱在怀里轻声安慰，剩下的路途两人都待在一起。抵达霍格沃茨后，秋在塞德里克的注视下匆匆找到玛丽埃塔的马车，杰西卡和蕾妮也在，已经一切如常。

开学晚宴上她们见到了新的黑魔法防御术教师，秋认出这就是闵整个夏天在圣芒戈照料的患者，因此尽管听说了他在火车上驱走了大部分摄魂怪，她还是觉得这个风尘仆仆的沧桑男人病怏怏的。莱姆斯·卢平和闵年纪相仿，却显得比她老了一倍，也没有闵身上那种卓然不群的气质，不过值得欣赏的是，无论是对斯内普厌恶的目光还是学生中偶尔传出的嘲讽的窃窃私语，他始终有一种从容淡然的态度，仿佛永远都保持着安静温和的微笑。

比起丑闻缠身的奇洛和洛哈特，秋莫名相信今年的黑魔法防御术课会非常值得期待，这种好情绪也感染了其他人，除了蕾妮神色黯然地说起那条陪伴她整个童年的大黑狗沃菲不见了，她沿着泰晤士河找了半个伦敦也未曾找到。回到宿舍以后，秋仰躺在天花板的星空之下，专心致志地望着偶尔划过的流星，喃喃自语道：“知道吗，我觉得这一年应该会不错。”

没有人回答她，整个霍格沃茨都在渐渐沉没于温柔的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