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P里德尔兄弟 第1章 双胞胎兄弟

你浑身赤黿裸地站在冰天雪地里的时候，为了撑下去，你只能骗自己一点也不冷，时间久了，你就真的忘记了什么是冷。

总之，我就是这么一个在冰天雪地里诞生的怪物。

孤儿院的嬤嬷们总是说，我和哥哥还是个婴儿的时候就几乎没有哭过。汤姆的情况我不太清楚，但我知道我为什么没有——因为哭了以后只会感觉更痛，并且什么也不会改变，所以为了节约体力活下去，干脆就别哭。

所以每当饥饿、病痛、想起母亲的时候，我会马上转移注意力，去看一本书，去找哥哥玩，把自己从刚刚冒头的痛苦中迅速抽离出来。

我已经很习惯这么做了，直到最近我发现，我已经很少能感觉到除了紧张和放松之外的情绪（比如想起母亲的时候，我已经不太记得自己以前为什么要去想她了，她只是一个随处可见的普通女人而已，不是吗），但如果不这么做，我就会成为一个每天都在掉眼泪的废物，就像孤儿院里的其他孩子那样（哥哥最看不起这样的人），所以我就这么继续了下去。

而且这样一来，我就是和汤姆一样强大的人。

我很庆幸自己拥有汤姆，因为他的存在，我才觉得这个世界上除了怪物以外，还有一个像我一样的人类。

没错，尽管人们都叫我“怪物”，但在我看来应该反过来才对。

我没办法告诉这些怪物我在想什么，还有我真实的心情和感受，每当我这么做了以后，大人们总会瞪大眼睛看着我，质问我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从哪本书上读来的，然后把我好不容易搞到手的书没收，塞给我一本捧都捧不动的圣经。

和其他孩子一起玩的时候，我也觉得他们的游戏非常无聊，但当我向他们介绍我发明的游戏时，他们又怕得不敢和我玩，还跑去嬤嬷那边告状。

所以，和哥哥不一样，我不是故意学会说谎的，我只是没办法说真话罢了，奇怪的是，说谎的效果反而比说真话好多了，人们会慢慢对我放下戒备，有时候也会拿我当他们的同类看待，虽然很少见很少见就是了。

在这方面，汤姆比我擅长太多，他最擅长扮演的就是一个人见人爱的好孩子角色，可我不行，我不知道人们喜欢什么，人们爱听什么，即使想讨好他们也无从下手，所以我只能去模仿那些我见过的人。毕竟，这些人是经过检验、为众人所接受的，那么总有一种样子适合我吧？

于是我开始模仿那些我熟悉的孩子：开朗的艾比，热心的丹尼斯，鲁莽的比利，胆小的卡尔……

“差不多行了，杰克，一点都不像你。”可惜，我还是被汤姆这么批评了。

“但是上次我学爱丽丝那样照顾生病的卡尔，效果很好，嬤嬷夸奖了我。”

“是吗？那你得到什么好处了？”汤姆冷冷地问我。

“好处……”

“你模仿那种人，只会成为一个受人欺负的弱者罢了，我劝你趁早放弃这种笨拙的生搬硬套吧。”

“但是……”我觉得有点委屈，然后忽然，一个灵感闪过我的脑际，“那……我能不能模仿你，哥哥？”

很少见地，汤姆看着我愣住了，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我。

“那我就这么干了啊？”我开心地笑了。

“等一下，我还没同意吧？”

汤姆在很多事情上都把我远远甩在后面，不过我还是很感激他，多亏他给我做榜样，我才知道自己应该往什么方向努力，也知道自己总有一天能变得和他一样强大。

一样英俊帅气。

一样无所不能。

当然，我还是有很多值得骄傲的地方的，比方说，在战略眼光方面，汤姆要比我逊色一些。

“哥哥。”

“干什么？”汤姆正在把玩一个漂亮的打火机，点亮，熄灭，不停地重复上述动作，这是最近他无聊的时候喜欢做的事。

顺便一提，这个打火机是汤姆上个访问日从一个老先生那里偷来的。

这又是我和汤姆不一样的一点，我从不顺走别人的东西……我只会顺走汤姆的。

因为汤姆藏东西的地方比其他人的好猜多了。

“这次的那对老夫妻带走了爱丽丝。”

“那两个老得走不动路的糊涂蛋吗？我看爱丽丝用不了多久又会回来这里。”汤姆嘲笑道，不过当他看见我脸上的表情时，他马上收敛了笑容，“怎么？你舍不得她吗？”

“当然不是……我只是想，既然爱丽丝都能被收养，为什么……”

“为什么我们不可以？”

“是啊，哥哥，你难道不想去一个更好的地方生活吗？”

“我对你说过，我们哪儿也不去。”汤姆用力合上了打火机，然后扔到了一边，看起来很烦躁。

“为什么不呢？我在书里看到，很多孤儿被收养以后都过上了更好的生活。”

“那书里有没有告诉你，也有很多孤儿就这么被巫婆吃掉了？”

“你害怕了吗，哥哥？”每次提到死亡的话题，汤姆总是很敏感。我不想这么说，但在我看来，汤姆唯一害怕的东西好像是虚无缥缈的死亡。

我连死是什么都还不太理解呢。

“事情没你想的那么简单，杰克，在这里日子虽然艰难了点，但我们至少安全，可被别人带走关在他们自己的家里？没有人知道他们会对我们做什么，我们打不过他们。”

“那我们就去了解他们，然后好好挑一家人。”

“但我们还是要给他们当乖宝宝，虚情假意地叫他们父亲母亲，一辈子！”

“你平时虚情假意说过的话还少吗，哥哥？”

“你什么意思？”

眼看汤姆要生气了，我只好闭了嘴。我好像隐约知道汤姆的症结在哪里，所以我明白，不能硬来。

而且，对汤姆说“因为我想要个家”这种话，也是行不通的。一来汤姆很少有同情心——即便是对我，二来……这也不像我说出来的话。

“那哥哥，你不想去上学吗？不想变得更聪明，然后把身边这群人踩在脚下？”

“哦，把哥哥教你的哄骗技巧用在哥哥身上了是吗？”汤姆故意用一种甜腻的语气问我，我假装并没有听懂。

“我说的是事实呀，你看，我们待在这里，嬤嬷们不会供我们上好学校的，只会早早打发我们去干苦力。如果能攀上一家有钱人，我们又表现得很聪明很努力的话，不就能摆脱现在的命运了吗？”

“好吧好吧，你赢了，给我点时间，让我考虑一下。”汤姆向我摆摆手，又开始摆弄那只打火机，我知道哥哥已经进入了谋划模式，于是安静地走了出去，替他关上了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