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P德哈之停坠 第37章 立场

办公室里的空气仿佛凝滞了一般，在这片隅的死寂中唯独能听见鼓膜传来的湍急的血液奔流声，和不知是源起自身亦或是对方的急促呼吸声。

“你怎么敢、怎么敢这样对你父亲说话！是谁挑唆的你？又是那个波特吗？”怒形于色的卢修斯再也无法安然地坐着，他一甩长袍愤而起身，瞪视着眼前这个从不敢违背他意志的儿子，深灰色的眼睛里蓄满了摄人的恼怒和隐隐的难以置信。

而他所能想到的罪魁祸首，就是那个成功唆使了他家本该忠诚的家养小精灵背叛主家、屡次让他面上无光的哈利·波特。

看着急于将一切过错归咎到旁人身上的卢修斯，德拉科恍惚觉得这样的父亲有些陌生。是他，让他的父亲无法再维持那高高在上、颐指气使的骄矜，这让他一时感到惶恐、不安，还有对自己的失望、自责。可同时心底又隐秘地溢出了些许成功报复对方的快感，这是一点一滴日积月累的不甘、不愿、不敢、不言，历时经年终究汇聚成了一场势不可挡的洪流。

“不，不是哈利，也没有人教唆我，”说到这里德拉科的脸上不禁浮现出了一股淡淡的自嘲，原来在父亲的眼里自己竟是没有丝毫长进，“父亲，我已经十五岁了，或许在您看来我还不够成熟，但我至少是具备了独立思考的能力的。”

从卢修斯的表情便知道自己并没有取信于对方，德拉科压下了心头涌动的苦闷，继续说道：“我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从哈利带着塞德里克·迪戈里的尸体重新出现时，从我暑假回家后——我几乎没见过您脸上有凝重以外的表情，您和母亲好多次谈话都尽量回避我，母亲独自一人时总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我都看在眼里。”

原本满面怒容的卢修斯逐渐平静下来，他专注地听着这个被他疼爱着、却又被严格要求着长大的独子，此前从未有过的、对他的剖白。

“我知道您选择了一条怎样的路，对您做的决定我无权置喙，不过我相信无论您做出了怎样的选择，都是出于维护马尔福家族的荣耀以及为家人带来更好生活的初衷，但是如今……您的判断是否仍未偏离您的初衷？”

德拉科的脸色愈加苍白，甚至连他的声音都带着极其细微的颤抖：“我没有见过那位……大人，但我能想象他的……可怕。而从您和母亲身上，我也能感觉到和我一样的恐惧……”

“既然你知道，你就更不该——”卢修斯神情焦急地打断了德拉科，他害怕对方嘴里还会说出更加大逆不道的话。一向将他的话奉如圭臬的儿子，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变得如此“离经叛道”的？

“可是就算我也选择了您所相信的‘正确’，侥幸能在那位大人的统治下谋得一个不错的前程，但我以后的人生也只能永远与这种恐惧相伴！”以及选择了背弃哈利的无尽悔恨，那个他见过的最善良勇敢的人，那个愿意给予他信任的人，那个他最想与之并肩的人。“父亲，这不是我想要的‘正确’……”

卢修斯高大的身躯猛地一震，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出其不意的试探却换来了这般始料未及的答案，一语双关的“最讨厌的人”直接被解读成了波特，还牵扯出了德拉科与家族截然不同的立场。他此次特意前来霍格沃茨“看望”儿子，一方面多少是有点“交作业”的意思，让德拉科知道自己的父亲已经帮他出了气，另一方面则是为了验证一些隐隐约约的猜想，关于一向循规蹈矩的儿子在五年级开学后这一个多月里的一系列反常举动……

而事实恰恰证明了他的后知后觉并非空穴来风——同学生时代起就交好的西弗勒斯打听了解儿子的学习生活情况时，竟通过对方无意中透露的信息得知，向来与邓布利多那个宠儿不对盘的德拉科最近居然跟对方和平共处了！

“所以你想要的正确，就是站在你家族的对立面，跟那个莽撞无脑、有勇无谋的哈利·波特站一边，最后一起死在黑魔王的手中吗？！”原本保养得宜显得分外年轻的英俊男人，仿佛刹那间苍老了十岁，他痛心疾首地看着本应在自己为其铺好的坦途上走向辉煌和荣耀的爱子。

少年浅金的头发在晦暗的灯光里流淌着一种黯淡的色泽，然而那双灰蓝色的眼瞳却折射出了近乎刺目的光芒。

“即便真的要迎接这样的结局，我也想勇敢一次，像哈利一样，选择自己认为的‘正确’。”

“好！很好！没想到我卢修斯·马尔福竟然养出了一个应该进格兰芬多的好、儿、子！”说完卢修斯整个人像是脱力一般，重新靠坐在扶手椅上，从这个角度，他需要仰着头才能看清德拉科的脸，“你刚刚说的话，敢对着你的母亲再说一遍吗？”

“我……”适才百折不挠的气势如同被针扎的气泡，仅在发出“啵”的一声轻响后便踪迹全无。德拉科那双轮廓与纳西莎极为相似的眼睛里涌上了浓重的悲伤，一旦想到此举会给最疼爱他的母亲带来多大的打击，他的心就紧紧地皱缩成一团。母亲与多数情况把家族利益放在第一位的父亲不同，她对自己的关爱是无条件的，德拉科也更愿意向她表达自己内心真实的感受，因而她常常会被父亲抱怨太过溺爱自己。

他又怎么忍心令母亲因自己而伤心呢？如果可以，他也希望能有两全其美的方法。可他同样也知道，就算他没有做出这个与父亲背道而驰的决定，母亲也是时时刻刻处在担忧和恐惧之中，为她的丈夫、她的儿子、还有她自己……

“我知道我对不起母亲，我会向她解释清楚的。”似乎终于作出了某个重大的决定，德拉科不再躲避来自父亲的怒视，一双同时浸染了银灰的刻薄无情与浅蓝的温和静谧的眼睛，在这一刻承载着直面宿命的坚定与决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