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说吧,”里德尔又坐回了刚才的位置,翘起一条腿,目光懒散地扫过我,“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呃……我也想知道这个问题。”
“和你的「手机」有关系,是不是?既然我什么都没发现,那么只能由你告诉我了。”
“……”
“还是说,我没有资格取得你的信任?”他漆黑的眼珠转向我,里面看不出什么情绪。我不知道这是我解读能力太差的缘故,还是他伪装得太好的缘故。
总之,我在心里权衡了一下利弊,决定对他坦白大部分。
“这件事牵扯到了你,我当然会告诉你的。事实上,有个神秘人一直在通过手机联系我,命令我做一些事情,是他把我带到了这个世界,魔法无效化的能力也是他给的。”
“你知不知道魔法无效化能力,基本是天方夜谭?”
“呃,这方面你是专家,听你的。”我做了一个谦让的手势,里德尔好像挺满意,他的语气缓和了一点,
“要是不听他的话,他会把你怎么样?”
“不太清楚。”
“那我换个问法,如果你听了他的话,会怎么样?”
我回想起神秘人一开始的说法,「开启新的跳跃」。“似乎是能离开这里,但他没说可以回到原来的世界,这里面估计有陷阱。”
“你准备照做吗?”
“我没有做的理由,也没有不做的理由,”我思考着回答道,“因为不做的后果是未知的,我们已经知道他的力量很强大,所以,只要不是明摆着要伤害我,我想我会照做。”
里德尔听完我的话,没有再追问下去,他先是盯着我看了一会儿,然后缓慢地开口,这种姿态,倒是让我想起了父亲。
“你应该很想回去吧?”他问道。
“真要说起来,还是那个回答,我没那么想回去,也不是很想留在这里,因为两边都一样。”
“我说了不要对我说谎。”里德尔的嗓音一下子冷了下来,我很纳闷,不知道他又误解了什么。
我没什么情感,所以哪怕是去了荒岛,太空,我想对我来说也是一样的。
“我只需要问你一个问题,来到这个世界之前,你在做什么?”
“嗯……”我回忆了一下,好像是要去……
“你正准备去参加布莱克家族的晚宴,是吧?阿布还问你,结束之后要不要去试驾他的新游艇。”
所以他还真是把我所有的社交软件翻了个底朝天。
“——你的生活很优渥,我看得出来,典型的富家少爷,要什么有什么,读大学,旅行,花天酒地,将来继承家业……对了,你还有一对可笑的父母……”
里德尔话语中的嘲讽之意,不用阿布解释我也能分辨出来。
“你知道吗?就算你想隐藏,你还是有那种和马尔福他们一模一样的气息。”
“那是什么气息?”
他闭上眼睛不屑地哼了一声,“从小生长在温室环境里的家养宠物的气息。”
我笑了笑,并没有反驳他刻薄的评判。
“但是,”但是里德尔语气中的感**彩突然变了,“在了解了你是如何和你的朋友们周旋之后,我很意外,尤其是看见你在备忘录中制定的计划,设计的那些关系网……”
“等等,这你也看了?”
“既然我有记日记的习惯,那么猜到你也有是很自然的事情,不是吗?”他的嘴角往上勾了勾,“总之,这让我很感兴趣——为什么?为什么什么事情都没经历过的你,并没有像阿布拉克萨斯他们一样,成为一个废物。”
“你这样说他是不是有点……”
“你觉得他不是?”
“呃,好吧,”我承认里德尔并没有说错,“所以,你是在经历了孤儿院之后懂得这些的吗?”
“懂得什么?”
“操纵人心的手段。”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收起了所有关于感情的伪装,不论是语气中的还是表情上的——因为这个话题挺严肃的。
如果处理不好,就会对有感情的人造成伤害。
大概里德尔也注意到了我的改变,他微微有些发怔,但很快,他笑了。
“总算不装了?”
“其实我也没有装什么,我更喜欢管那些叫「情绪上的软化」。”我耸了耸肩。
“我更喜欢现在的你。”他一手撑着脸颊,像欣赏一件收藏品一样打量着我,我不太理解这是为什么,只觉得和曾经的阿布很像。
这就是为什么我不太喜欢对人展示我的这一面,因为最终的结果都不是很好。
几年前,我看马尔福被欺负得可怜,就教了他操纵人心的手段,可很快我就后悔了,因为这些手段并不适合他,会带来很大的副作用。
商业上的,和人际交往中的一些所谓的“有效”手段,其实都是相当冷酷无情的,用久了以后,马尔福会变得越来越像我,但他承受不起我这样的状态,只会让他的抑郁症进一步加重。
他的问题本来就是“缺少爱”引起的。
“我不能再帮你了。”曾经,我这样拒绝了阿布。
“为什么?”他苦笑着说,“我不想再受任何欺骗了,付出真心只会让我变得越来越软弱,我宁可和你一样,汤姆。”
“和我一样有什么好的?我感觉不到我活着,和死了也没区别。”
“如果活着会痛苦,那我还不如死去,至少我不会感到痛苦。”
“你想得太简单了,阿布,你会这么说就代表你承受不起那么做的后果。”
“你知道吗?有时候,你真的很……”
“冷酷无情?可我是真心在考虑你的利益……”
“不,你没有心,所以你永远不会懂这种感受的——为什么我不需要爱,为什么寻求这种东西本身就是一种耻辱。”
“……你说得对,我确实不明白,我只明白你在干一件蠢事,复仇并不会治疗你,只会加重你的病情。”
那时候听完我的话,阿布很生气,以至于和我冷战了很长一段时间。
至于我呢,我也学到了一件事,那就是当遭遇痛苦的时候,明明“爱”才是终极解药,但人们往往会选择复仇。
等他们终于明白自己选错了的时候,为时已晚。
“我是天生的,天生的反社会人格。”
“你之前提到的、邓布利多说你的那个?”
“嗯。在我杀死那只猫以后,父母带我看了心理医生……他们说我有反社会人格障碍(ASPD)。父亲说那个医生胡说八道,是在故意损害我们家的名誉,因为这事传出去不光彩,所以他还骂了母亲,说她多管闲事,就不应该相信这群骗子。
“不过得到这个诊断以后,我个人有点在意,所以去研究了一下这个说法,有些东西还是吻合的,比如情感缺失,比如天生对其他人没有共情。
“我不知道这是什么引起的,或许我有机会变得正常——至少变得像你一样,但不行,我的感情缺失得很彻底。”
“你觉得我也算吗?反社会人格障碍。”
“很难说,虽然你的行为和我很像,但我猜你也感觉到了,我们之间的区别。”
“确实。”
“……”
“你知道吗?看见你之后,我很惊讶,惊讶我居然能遇到一个比我更加冷血无情的人。你不仅不关心别人,连恨意都没有。”
我注视着里德尔,等着他接下来的话语,虽然我已经猜到了他会说什么。
“说实话我想变成你这样,情感再少一点,从容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