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峻眼神一凛,骆岩知道是说了不该说的,忙拿话岔开了,省得他一怒之下不去请周太医,骆峻看了他一眼,终究还是差人去了太子府上,过了一会儿周太医便到了。
周太医为林玉把了脉,便对骆岩说不要紧,他拿来中午吴太医开的方子看了看,将其中几味药划去,又添了几味,道,“吴大人的药方本来没有问题,我们平日里也是这样开的,只是林大人许是最近公务繁忙,或是思虑太重,以致心火旺盛,若是一味温补,便容易发热,下官又添了几味清心火的药,过几日便无大碍了。”
骆岩听了,忙谢过周太医,让人按方子拿药去了。骆峻也过来看了看,林玉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装的,在床上睡熟了,骆峻低声道,“我替你在父亲面前隐瞒下来了,只是他在你房里终究不合适,一会儿去把客房收拾出来,人手不够从我那里找。”
“他都病成这样了,大晚上的你还要折腾他。”骆岩怒道,“我房里多个女孩倒没见你们说什么,怎么多个大男人一个个这么紧张起来。”
骆峻不回他的话,只是又说道,“他不睡客房,那就你去睡。”
骆岩听出来了,不管谁去客房睡,总之他二哥不让他俩睡在一起,他冷哼了一声,看着骆峻也不说话,一时间两人剑拔弩张谁也不退一步。
秋月见状忙过来行了礼,“我这就带人去收拾出一间客房,二爷还没用饭吧,别累坏了身子。”
骆峻顺着这个台阶不情不愿地下了,说是回去吃饭,等他走了秋月忍不住埋怨起骆岩来,“三爷的脾气也忒倔了些,你就暂且答应下来又如何,难不成大半夜的二爷还要来这里检查?”
骆岩撇了撇嘴,“我就是看不惯他那副发号施令的样子,还有一副众人皆醉他独醒,自己什么都懂就别人是傻子的样子。”
秋月笑道,“家里都是二爷操持,对你发号施令又有什么问题,况且还不是看在二爷的面子,才把周太医请了来的?再说……”
她后面的话没有说完,但骆岩听出来了,她的意思是“再说你本来就是傻子”。
骆岩笑笑没有答话,他拿起周太医留下的药贴,打发绮儿去接一盆温水来,周太医说,需先用温水擦身,再将药贴贴在穴位,可以暂时缓解发热。
秋月见这架势,必是用不着她俩服侍了,便叫绮儿去睡下了。骆岩掀开帘子坐下,将手巾再盆里浸湿拧了水,抬手要去解林玉的衣服,被林玉一把抓住了手腕。
“二公子说的话,你怎么一点也没听进去。” 林玉声音有些哑,果然方才骆峻来的时候他没有睡着。
“……”骆岩只感觉握着他手腕的手直发烫,又心疼又生气,“我帮你擦完身子贴了药就去客房睡,可好?”
林玉摇摇头,“我去就是了……咳咳……”
骆岩气得不想再理他,将他手甩开,把那件穿旧了的水色袍子解开,又将林玉的里衣拉开,用温热的手巾轻轻擦拭。
也不知是骆岩下手没轻没重,还是林玉本来就在发烧,手巾擦过的皮肤微微发红,被他本就白皙的身子衬得格外扎眼。
“咳,这细皮嫩肉的……”骆岩说着,没成想自己也红了脸,林玉将脸别过去不敢看他,骆岩又将里衣向外扯了扯,拿手巾擦着林玉前胸。
“骆岩!”
原本是林玉生气才会叫他大名,但此时林玉声音发哑,又怕旁人听见,这一声叫得丝毫没有气势不说,还有几分嗔怪,骆岩听了只觉得像喝了一口蜜,浅笑道,“成何体统,是吧?”
林玉气得胸口一起一伏,把骆岩看得眼睛都直了,这位万花丛中过的少爷也终于忍不住了,结结巴巴说道,“你、你别乱动……我擦完给你贴上药贴就走。”
林玉本就病了没有力气,折腾了一阵更是精力耗尽,只好任凭骆岩按着他擦了半天,又在他手腕和锁骨处贴了药贴,骆岩拿出一件自己的里衣为林玉穿上,将他那件被水弄湿的里衣随手一扔,然后就出门了。
骆岩出去许久才回来,回来又摸了摸林玉的额头,林玉只觉得他手掌冰凉,也不知他做什么去了,骆岩摸了摸觉得比先时好了些,便去旁边桌上去看典当行的账目去了。待药煎好已快到夜里子时,骆岩见厨房把药送来了,忙将账目随手一扔,迈步接了过去。
“林先生别装睡了,把药喝了我就不烦你了。”骆岩走到床前打趣道,林玉眼眉低垂用胳膊撑着微微探起身,他穿着骆岩的里衣有些大,胸口敞开了不少,骆岩忍不住多看了几眼,林玉也没意识到。
林玉撑着喝完了药,骆岩从旁边拿了茶让他漱了口,便把床边的灯熄了。“快睡吧,明日睡到几时都行,我不让他们吵你。”
“那你……”林玉怪难为情的,难不成骆岩真要去睡客房了?
“别操心我了,快睡吧。”骆岩说着便起身去了书桌旁,药里许是有些安神的东西,林玉隐隐听着骆岩那边传来纸页翻动的声音,却并不觉得吵,甚至有几分安心,明明心中千头万绪,却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第二天等林玉醒来时外面日头已经好高了,林玉爬起来想下床,但头还有点晕,正在缓神时听到秋月和绮儿两人走了进来。
“我听柴房的小厮说三爷昨儿晚上洗了两回澡,也没叫人去服侍,就自己去的。”绮儿说着,把什么东西放下了。
“真的?我睡觉轻,要是有人在后面烧水我肯定醒了。”秋月道。
“听说就是拿冷水洗的,烧都没烧……”绮儿道,林玉闻到一阵药味,想是自己的药又煎好了,“三爷不是中了什么邪吧?这天儿我晚上还得穿夹棉的呢。”
“还能中什么邪啊……”秋月说到一半没说下去,但随后绮儿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林玉心知肚明,想是指了指他睡的地方,不仅羞得面红耳赤,本来想起床却只好坐在里面不敢出声。
两个小丫头仿佛窥知了什么秘密,悄声笑着将东西放下又出去了,林玉这才下了床,自己将药喝了,又看食盒里摆了一些清淡的饭菜,也没客气自己吃了点,吃完便找到自己的外衣穿上准备趁骆岩不在偷偷溜走。
谁知等偷偷推开门,发现骆岩就站在门外,林玉微微仰头看着他,骆岩一脸早就猜到的表情,顶住林玉往里走了一步,林玉只好退一步,两人就这么贴着一个走一步一个退一步,林玉终于服了软,“……那我晚上再回去。”
“好了再回去。”骆岩冷着脸说道,一边坐下随口吃了点饭,大概是太清淡了他不爱吃,没吃几口就放下了。
“已经好了,”林玉说着摸了摸额头,“一点也不烫了。”
“急什么,你那苏小姐已经去我店里帮忙了,我给她在旁边找了个地方住,回去你也见不到她。”
“我见她做什么,我再不回去,这月的课量便不够了。”林玉闷闷不乐道。国子监每级先生都有规定授课的量,级别越低,授课量要求越高,因为给骆岩是单独教习,所以算成授课量的时候就要打一些折扣,不如在讲堂讲课实惠,但因为每日都有课,因此一月下来堪堪过线,如今已经耽误了一天半,再耽误下去这个月的授课量就完不成了。
“你不是都告假了吗?”骆岩不解道。
“告假也要达到授课量,或换个时间,或一天多讲几堂,想赖掉是不可能的。”
骆岩摇了摇头,“这也太死板了,难道你们先生的命就不是命了吗?不如这样,我就说你在家养病这几天其实没有耽误给我上课,我都说了,你们王司业不敢不信吧?”
林玉低头不语,话虽如此,只是这样岂不是伪造记录……
“好了,就这么办。”骆岩说得斩钉截铁,“少上两节还能怎么样,反正我聪明,等你病好了直接给我讲四书五经就是。”
林玉只好点点头,但仍坚持从今日起要在晚上给骆岩上课。骆岩为了留住他少不得答应了下来,于是每天晚上皱着眉头苦命的背书,再无心思去洗冷水澡了。
待过了两日,林玉虽还有些咳嗽,但身子已经大好,无论如何也不在骆岩屋里住了,骆岩知道也不能继续强求,便同意送他回去。
林玉收拾好东西正准备走,忽然想起什么,摸了摸衣服的袖袋,又摸了摸衣襟里的口袋,神色越来越慌张。
骆岩靠在门口等他出来,见他在屋里翻了半日,便从怀中掏出一块玉佩拎在手中,问道,“林先生,可是在找这个?”
林玉见到那块玉佩一惊,忙冲过去要拿,“快还给我!”
骆岩本就比他高,又生得肩宽臂长,拿着玉牌一抬手,林玉跑过来抓了个空,反而没站稳扑到骆岩怀里。
“谁给的啊,这么要紧?”骆岩顺势搂住了林玉的腰,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里却有一丝冷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