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玉听了吓了一跳,“什么,都卖了?”
伙计一打开,见里面琳琅满目的是什么扳指手钏玉佩的,还以为是骆岩从家里偷出来的,笑道,“三爷缺钱,从咱们账上支些便罢了,让老爷发现了可怎么办……”
骆岩挥手要打,“把我当成什么人了?无妨,这都是朋友们捐的,快叫个师傅出来,给我看看值多少。”
伙计只得进去,林玉听他俩说话的意思竟像是有几分相熟,骆岩笑道,“林先生有所不知,这瑞宝斋其实是骆家的产业,只不过我父亲不便亲自出面打理,之前都交给信得过的家里人了,最近说是将这家店面先交给我试试手。”
原来如此。林玉见他说话时也并无喜色,毕竟骆氏家大业大,只怕这典当行是最细枝末节的营生了,交给骆岩为了让他有些事做,家业仍是把持在二爷手里。
“不过不管怎么说,这些东西也不可随意卖了,若是他日让谁买了去又被认了出来,到时候说是在这里卖的,岂不是对骆家也不好?”林玉始终有些顾虑,毕竟是“不义之财”。
骆岩不以为然,“知道又怎么样,当时小春和绮儿都在场,他们可都是自愿的——还有那个白公子也可以作证,你不是没舍得要人家的东西吗?”
一提起当日之事,林玉就又羞赧地说不出什么话来了,只是骆岩还在不平,“你为什么不要他的东西,是不是心疼他?我看吃饭的时候他就一直没话找话跟你聊天,看你的眼神不正经的很。”
林玉红着脸瞪了他一眼,“白公子恰好与国子监的先生有旧,便聊了两句罢了,你当人家像你一样,心思不正。”
骆岩转过脸来俯视着林玉,低声笑道,“怎么,林先生也知道我的心思在哪里?”
林玉一阵慌乱,正不知如何作答,后堂转出一个鉴定的师傅,对着骆岩行了一礼,“三爷,您那些东西在下仔细看过,不愧是三爷的朋友,个个都是精品啊。”
老师傅先拍了拍马屁,然后犹豫再三开了口,“三爷,这些东西皆是举世无双的宝贝,若是真的要起价来,只怕是无价之宝……只是既然三爷想卖出去,老身少不得给您估一个……”
“好了我知道了,不必顾虑,直说就行。”
“若是想要卖出去不亏本,这些东西加起来可以折一千两银子。”
林玉一惊,纵然是些好东西,也断不至于一千两这样多,想必是鉴定的师傅见是自家少爷来卖,少不得要多估一些,若是别人来了,这个价至少要腰斩一下,最多也就给个五百两了。
骆岩看着那老师傅,意味深长地笑了起来,“给我一千两,真的不会亏本?”
老师傅点点头,鬓角已经渗出了薄汗。骆岩摆了摆手,“罢了,现在这里是我管着了,若是年底亏了本,我爹和我哥还不得说我是个败家子,你也不用恭维了,六百两,怎么样?”
老师傅看起来明显松了口气,若是六百两,只怕还是有些薄利可赚,于是忙谢过了骆岩,回去叫伙计兑银子去了。
不一会儿伙计拿着一张六百两的银票走了过来,骆岩接过来看了看,转手给了林玉,林玉吓得哪里敢接,“骆公子这是何意,林某岂敢收这个银子。”
“五百两拿去买陆夫子那套书,一百两给你做后面三个月的花销——都因为我才让你被革了三个月俸禄,林先生不要跟我客气了。”
骆岩说得头头是道,一把拉过林玉的胳膊不由分说将银票塞进了他胸口衣襟里,林玉只觉得他的手伸进去搁着里衣按住了自己胸口,吓得往后退了两步,把银子的事都抛到脑后了。
“成何体统!”林玉整了整衣襟,又看了眼四周,生怕再有人看到些什么,只是店里的伙计都很有眼色,知道自家少爷来换钱绝不简单,因此都远远地躲了出去。
骆岩将手抽出来,意犹未尽地捻了捻手指,笑道,“只道是林先生冷面冷心,原来只是脸冷,心并不冷。”
林玉见四下无人,终于忍不住抬手给了骆岩肩膀一拳,他一个读书人,居然会做出“给人一拳”这样斯文扫地的事情,也是被逼的急了。
骆岩果然忍不住笑了起来,“林先生好身手,打的比戒尺疼多了,以后就用这个打吧。”
林玉气尚未消,却想起方才骆岩让他拿五百两去买陆夫子家的书,不由得奇怪,“骆公子怎知道我想买书?又怎知道那套书多少钱?”
“啧,你当时眼睛都要粘上面了,想必是很喜欢吧,”骆岩道,“但是问完价你就走了,那么大一套书,想是价格不菲。我过了两日便亲自去问了问。”
林玉有些不好意思,没想到那日自己的一言一行都被骆岩看在眼里,他还惦记着那套自己买不起的书。
“我本想直接买了送你,但又想林先生的性子这样刚烈,一定不收的,不如你自己去买好了。”
“林某无状,让骆公子费心了。”林玉小声说着,从怀中将银票掏出来递给骆岩,“只是这份好意实在太贵重,无功不受禄,林某受之有愧……”
他自然知道,这些钱在骆岩眼中不值什么,但平白无故拿别人六百两银子,林玉无论如何做不出这样的事。
骆岩索性将林玉两手钳在一处,俯身坏笑道,“林先生不要再跟我推脱了,我力气大,有时候没轻没重的,若是被店里的伙计看见,传出去多不好……”
林玉两手被按在身后,感觉到骆岩的胳膊在背后撑着他,此时如果骆岩松手,只怕自己就要跌倒了,他现在才明白什么叫“秀才遇见兵”,打也打不过只好作罢,红着脸谢过了骆岩。
骆岩直接差伙计让小春将饭送到店里,在里面会客室吃过了,才往国子监走去。下午林玉便以“日后经营典当行需要”为名,给骆岩上了一下午的算术课,骆岩只觉得头痛欲裂,好不容易熬到了下课,顾不上林玉多纠缠一会儿就溜了。林玉收拾东西也想回去,出门却碰到王司业。
王司业显然在他门口徘徊许久了,此时却假装刚刚过来的样子,“怀瑾,没事了?”
林玉点点头,“王大人何事?”
王司业一脸一言难尽,不知这位林玉最近是犯了什么太岁,诸事不顺,他小声说道,“跟我来便是……”
林玉虽然心感不详,但确实摸不到头脑,最近除了和骆岩出去,哪里还有什么过错,难不成中午去典当行又好巧不巧被人遇到?
一路提心吊胆的,林玉走到陈大人的会客室,一进门看到陈大人的表情也有些尴尬,旁边还坐着一位女子。
那女子年纪不大,生得十分清秀,林玉乍一看只觉得有几分面善,谁知那女子一见他来了便掩面哭了起来。
“苏、苏玑姑娘?”
第二天一早,骆岩正起来准备去国子监上课,忽然外面报国子监的来求见。
骆岩忙让小厮带进来,只见一个高高瘦瘦的青年有些拘束的走了进来,正是之前林玉的室友赵锦。
“你是?”
“在下国子监学生赵锦,特来给骆公子传个信:林大人今日身体抱恙,已在国子监告了假,告诉三爷今日不必来学堂,何日复课再等我们来报给您就是了。”
骆岩今日特意挑了一件嫩绿绣鸳鸯的长袍,热热闹闹打扮好了想去见林玉,一听林玉病了急的忙要小春备马。
“骆公子!林大人特意吩咐了,骆公子不必去看他,林大人应是感染了风寒,还有些咳嗽,怕传染了骆公子贵体。”赵锦想起来之前林玉叮嘱他千万不能让骆岩去看他,他还不信这位骆公子怎么会去专门看老师,谁知道骆岩听了比谁都急……赵锦便赶紧按林玉教他的话说给骆岩。
但是骆岩根本不管,“他都病了,瞎操什么心!我身体结实得很,哪里怕他传染。”骆岩说着,一边又急忙吩咐小春道,“春儿!快去太医院把吴太医叫来,就说我在国子监上课忽然身上觉得不舒服。”
赵锦吓得汗都出来了,“公子!林大人千叮咛万嘱咐,说不让骆公子费心,他在家静养几日就好了,您这样林大人心里过意不去……”
“剩下的你就别管了,”骆岩已经准备停当,他一边快步走出屋一边扔给赵锦一块银锭,“劳烦前辈为我通报,我就不送了。”
赵锦拿着那块银子愣在那里,还听见骆岩走到大门口了还回头冲屋里喊,“月儿!叫厨房准备点清淡的饭菜!”
屋里一个大眼睛高挑的姑娘答应着,一边回头冲赵锦一笑,“让这位公子见笑了,您也瞧见了,我们屋人少,那我就……”
赵锦从没和这样好看的姑娘说上过话,脸羞了个通红,忙行了礼说自己这就走了,接着便逃也似的离开了骆府。一路上不禁纳罕,都说骆家这位三少爷是个混不吝,每日只知道喝酒玩乐,把骆家的斯文都扫地了,谁知竟如此的尊师重道,把林玉捧在手心一般,赵锦一边感叹,一边又摸了摸手里的银子,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原来骆家的三爷这样仁义大方呢。
那边骆岩快马加鞭一路飞奔至国子监北门的小巷子,下了马就直接敲了林玉家的门,可是里面迟迟没人应声,骆岩只担心是林玉病的起不来了,急的乱了方寸,便一使蛮力将那薄门板一把推开了。
“林先……”骆岩话还没说完,先听到一声尖叫——竟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一个面容清秀的女子,正端着一碗粥坐在林玉身边,被骆岩的闯入吓得睁大了眼睛,林玉靠在床头正咳嗽,见是骆岩来了微微皱了皱眉,淡淡地看着他。
骆岩:抱也抱了,怀瑾也叫了,你房里却有个女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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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探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