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目相对。
白森淼低头咳了一下掩饰烧透了的脸颊,“没大没小。”
“你要是没什么其他的事就赶快回校,大晚上的一个人溜达很不安全。 ”
夏深笑了笑:“明白。”
不能把人逼得太急,他最不缺的就是时间。
“对了,这些给你,伸一下手。”
夏深低头将揣在怀中的东西小心翼翼地捧了出来。
白森淼乖乖地伸出手,“什么东西啊?”
她从刚才就好奇夏深的怀中到底揣着什么宝贝。
但碍于身份,也没多问。
骨干分明的手掌缓缓打开,三小只葱翠可爱的小动物映入眼帘。
白森淼看着落入手心中的东西惊讶地喃喃:“这是……”
夏深低声柔和地说:“是我用草编制的小猫,小狗和小狐狸。”
他来的太急,也没时间去买什么东西,余光看到花坛中才抽发出的草叶,他想起了之前姥爷硬要他学的编制草蚂蚱之类的小玩意。
至于为什么选了这三种动物,因为小猫小狗最常见,而狐狸……
是上次在玩偶店中,她选择了小狐狸。
白森淼屏住呼吸地看着,感受着掌心中小小的三只。
夏深哄着人:“你要不要摸摸看。”
白森淼一愣,半晌屈起食指拨弄了一下。
力的作用是相互的,三小只也摇摇晃晃地倒在了她的掌心中。
夏深低头眉眼温柔地看着人解释道:
“你对动物毛发过敏,我就想着用春天抽发的草给你编些小动物。”
害怕编的不好不像她认不出来,夏深伸出手点着小动物一一介绍:
“这是小狗。”
“小狗?”
“嗯,这是小猫。”
“小猫?”
“对,最后的这个是小狐狸,我专门按着我们那天买的小狐狸模样编的。”
“小……狐狸?”
“没错,我——”
夏深的话戛然而止。
有什么透明滚烫的东西落在了这些编织的小动物身上,也落在夏深的指尖。
夏深下意识地看人,就见刚还正常的白森淼一瞬间如同是分崩离析地哭了起来,泪珠落在草叶上形如清晨的露水,他手脚慌乱地擦拭着她的眼泪:“怎、怎么了,是我做了什么让你不开心的事情?”
“是不是不喜欢这些,我可以——”
白森淼摇头泪眼模糊,当夏深将这些编织的小动物送到她手心时,就像是落下世间的星星长驱直入,一下照亮了白森淼那颗孤独挣扎的心。
可太温柔是会被伤害的,她不想温柔的人被伤害。
“已经可以了,你不要这么温柔。”
“会被伤害的。”
“我不要……你也受伤害。”
白森淼抽噎着说,这个世界太残酷了,温柔善良的人没有容身之地。
夏深心疼地拭去白森淼眼角留下的泪水,低声说:
“傻瓜,温柔的人从来不是我,而是你。”
是你选择来到了窗边,所以看见我。
是你选择送来冲锋衣,才会让我有机会送出这些编织的小动物。
是你太温柔了,处处为他人考虑,所以都忘了自己才是最痛苦的那一个。
而我……
夏深微微顿了下,脸色如被雾霭遮挡朦胧不清。
我卑鄙地利用了你的好,我不配你的温柔。
夏深弯着腰,一下一下地接住擦去白森淼的泪水。
一声接着一声地哄着。
“你不会受到伤害。”
“再也不会。”
……
我保护你,拼劲全力。
夏深目视着白森淼的泪眼,握紧了手心中破碎的珠光。
本来是不想再哭的,但白森淼她挡也挡不住如露珠凝结的眼泪,就像是无法阻挡坠落天际的夕阳,她迷失在涌动不休的情绪中。
挣扎着、翻腾着、呢喃着……
夏深的手好大好温暖,一下又一下的触碰仿佛擦亮了白森淼的心。
人总是贪心不足,此刻的白森淼也不例外。
童话故事书中的小女孩在隆冬划燃火柴梗,取暖许愿。
白森淼也想多哭一会儿,多享受一会儿这样的温度。
这不同于家人和医生带来的温暖感觉。
哄着哄着,夏深才渐渐发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他笑着弯腰,垂眼看越哭越迷迷糊糊的白森淼,一脸受到了欺骗的感觉。
这年头骗财骗色骗保,他还是头一次见骗哄的?!
“醒醒。”
夏深无奈地扯了扯人,“再不醒太阳被你睡出来了。”
白森淼迷瞪地使劲扯开眼睛的缝隙,“太阳?在哪里?”
夏深半撑着人笑:“怎么这么瞌睡,哭累了?”
“?”
白森淼反应了半天脑袋才处理好夏深的话,她揉了揉眼睛:“一半一半吧,我下来前吃了佐匹克隆,是——”
白森淼下意识地停顿,看了夏深一眼,她怕说是安眠药他又该愧疚了。
但夏深意外地接住了白森淼的话:“是安眠药,我知道。”
白森淼惊讶:“你知道?”
夏深点了点头,“但这药副作用大,不能经常吃,你……”
白森淼下意识反驳:“我没经常吃,今天是意外。”
佐匹克隆的副作用她当然非常清楚。
夏深慌忙说,“别急别急,我就是问一下。”
他知道她这会儿药效差不多上来了,“我送你上楼睡觉,好不好?”
白森淼抬头看着夏深,他笑得灿烂,但眼中的担忧却是遮也遮不掉的。
可佐匹克隆她真吃的不多,不被相信的感觉难受极了。
白森淼垂头耸拉着眼皮,随口应了一声:“哦。”
夏深见白森淼低落下的情绪,他叹了一口气:“我没有不相信你的意思。”
说话时,他弯下腰看人:“你说什么我都相信。”
“我只是害怕你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做出选择。”
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做出选择吗?
白森淼无法反对夏深的话,可选择就真的是好的吗?
如果没有选择的话,她或许就不用经受那些了。
海洋会反对浪花的触碰吗?
玫瑰会反对花瓣的颜色吗?
我……我会怎样?
过去于事无补,白森淼定了定神:她岔开话题道:“你记得拿上你的手机。”
夏深这才想起遗落在花坛上的手机。
白森淼看他一脸才想起来的表情,心情蛮复杂地:“你手机开着手电筒,还是闪烁模式,怎么到现在才注意到没拿?”
俯身拿起手机的夏深背对着白森淼,他无厘头地说了一句话,像是童言:
“手电筒一闪闪地在夜晚是不是特别惹眼,就像是星星。”
夏深转身,风从两人中间一涌而过。
发梢浮动间,白森淼感觉他的眸光像是渗透进了风中,捕获住不断下沉的自己。
她听见他说:“而你看见了星星,我也看见了你。”
白森淼的心脏如落入了太阳中,温暖到令她稍微有些痛苦。
她躲开夏深的目光:“我困了,我要上去睡觉。”
夏深笑了下:“我送你上去。”
“……谢谢。”白森淼进入家门前始终没敢再看夏深一眼,他太过温柔,就像是光一样满载着暖意,可他们是不一样的。
就像是昨天是星期日,那它便只能是星期日。
就像是今天是星期一,那它就只能是星期一。
零点是条沟壑,它泾渭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