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君长,这些消息是我等多番严查之下得来的结果,不敢有任何欺瞒!昌平侯所做之事,与长孙丞相所言句句属实。”李召打保票道。
自从听到昌平侯谋反这一传言,雁府上下所有隐卫通通被雁辞派往昌平县查证谣言,其速度甚至比朝廷还要快上半月。
“这就奇怪了,”雁辞若有所思,“昌平侯怎么可能会谋反呢。”
闻言,李召心里有了点子,他上前一步,低声说道:“君长可是需要昌平侯没有谋反的证据?”
这事好办啊,他找几个兄弟绑几个人,伪造证据还不简单。
雁辞一下就看出来李召的想法:“收起你这点三脚猫的小伎俩,如今人证物证俱在,还想造伪证,你真当陛下的金鳞卫的吃干饭的不成?”
“这群人手脚做的可真干净。”
就连他的隐卫提前朝堂一个月的时间去搜查罪证,都查不出什么可疑之处来,可见这群人是早有预谋。
“君长可是不信那昌平侯谋反?可这些证据都是铁打的,真的是查不出任何疑点来,就连那昌平侯本人也是认罪的。”李召对雁辞的纠结表示不解。
雁辞拧眉,陷入沉思中。
让他相信昌平侯会谋反?
那还不如右丞相长孙辽谋反的概率更大,至少长孙辽大权在握,朝堂中又有不少官员受他的知遇之恩。
如今朝堂上分划两派,一派是以右丞相长孙辽为首的世家党,另一派则是以镇国大将军刘世尘为首的太子党。
太子党多为武将,基本上都是和乾帝一起打天下的好兄弟,还有一些太子母族之人。大部分都从小看着太子长大,全心拥护太子都地位,平日对太子的宠爱比乾帝更甚。
世家党基本都是文臣,其中家族传承百代,其根基勾结之深,整片华夏大地上都有连结。
所谓百年的王朝,千年的世家。
世家党为了世家利益,只要谁允诺他们好处,他们便拥护谁。太子一向看不惯世家大族勾结坑害百姓之事,自监国以来,所提政令处处针对世家,自然是让他们升起了废太子的想法。
虽然口头上不敢说什么,但背地里少不了小动作。
即便太子有明君的资质,即便乾帝剩下的两个儿子平庸、废物,只要能保世家利益,天下大乱又如何?
乔承陵只要一天没登基称帝,即便权力再大,那他也只是太子。
“昌平侯此人平日虽贪财好色,但也绝不是不识好歹之人。”雁辞喃喃说道。
昌平侯从小在北疆长大,父母亲朋皆惨死于匈奴马下,对匈奴更是恨之入骨。后来娶了乾帝姐姐,乔叶打天下的时候,昌平侯在后方负责粮草运输,也算是有大功一件。
此人虽没有大智慧,却也是识民族大义的,怎么会勾结匈奴坑害自家将士?
况且昌平县地处中原北部,即便如此也与北疆隔着两关的距离,贩卖制作大量的铁甲兵马,怎么可能会一点消息都没有传到上京?
最重要的是,昌平侯与太子的母族是有亲缘关系的!即便再疏远,那也是太子的母族!
“君长怀疑昌平侯的谋反是假的?”李召挠了挠头。
雁辞摇了摇头:“真真假假已经不重要了。”
即便乔叶知道昌平侯是被诬陷的又如何?
如今人证物证估计已经全部呈于乾帝案前,乾帝纵然再不愿罚,但为了那死去的二十万青乾军将士,乔叶也不得不罚。
不仅要罚,更要狠狠的罚。
能够悄无声息的坑害一名封侯,其手段如此高明,叫人不得不防。
他用脚趾头都能看出来是世家党的手笔。
没想到那群人手眼通天,三年前太子还未监国之时就绸缪这件事了吗?
敢用二十万青乾军将士做赌注,真是残暴至极。
“哦对了,”李召忽然想起来什么,“有北疆的兄弟六百里加急传信来。”
“何事?”雁辞小心翼翼地将组玉用绸缎重新包好。
李召道:“三日前天降惊雷炸毁了遂平公主的墓。”
“北疆有传言,乾太子残暴不堪,血统不正,上天怜悯众生,于是降下惩罚警醒世人。六百里加急急报刚入宫,这会儿陛下恐怕已经知道消息了。”
“什么!”雁辞拍案而起。
遂平公主是乾帝的二姐姐,乔承陵从生下来便交给遂平公主抚养,直到五岁匈奴越过长城,南下侵扰北疆边城之地,遂平公主与其夫莫家上下三千余人战死边城。
乔承陵正是被遂平公主死前护在胸下,才逃过匈奴的残害。
遂平公主对乔承陵来说就像母亲一样,有着重要意义。
“这群混账,敢明目张胆直接将手伸到太子身上了!”雁辞一怒之下将茶具尽数摔碎地面。
又是北疆,又是北疆!
太子刚从北疆归来,先是路上感染风寒,后又是昌平侯之事,接着又是惊雷摧毁遂平公主墓。
诸多事情集中在这几天内,真是好手段啊,好手段!
想要玩舆论战么?
“李召,随本公入宫!”
雁辞眸中迸发冲天的杀意,立马去换了身服饰,乘坐轿撵,向皇宫而去。
他可是大乾朝的国师!
想借神明之口玩舆论战?他可是专业的!
……
未央宫。
乾帝愤怒地一脚踹在了前来报信骑士身上,随后干脆猛的一把将报信骑士拽起来。
“朕给他刘世尘三十万大军镇守北疆。”
“朕对他信任有加。”
“他是怎么对朕的?”
“连一个小小的陵墓都守不住是吗!”
随后又是一脚踹在了骑士的胸口,一下子划出去了十数米远,一口鲜血喷出,肋骨也跟着断了几根。
骑士不敢怠慢,又踉踉跄跄的爬了起来,跪扣在乾帝面前。
“下臣该死,下臣该死!”
他只是一普通的传信兵,本与此事无关,但面对帝王之怒也不敢多说一句,只能默默吞下所有怒火。
“你不该死,他刘世尘该死!”
“滚,滚,告诉他刘世尘立刻给我彻查此事。”
“若查不出此事,就让他全家洗干净脖子给我等着!”
“滚!”
又是一脚踹上,骑兵不敢耽搁立马叩首离去,生怕这帝王又将什么莫须有的罪名按在他头上。
“王荀。”
原本满是怒火的乔叶摊坐在台阶上,此刻的他更像是一个垂暮之年的老人,一瞬间丧失了所有的气力,他伸手将王荀招来。
王荀恭恭敬敬行礼,生怕这个帝王再生气来,道:“陛下有何吩咐。”
跟随乔叶十余年,王荀知道这是乔叶暴风雨前的宁静,不敢怠慢分毫。
“太子是不是往北疆发了一道金印,让刘世尘遣十万大军回上京?”
闻言,王荀瞳孔骤然收缩,随即便感受到一股刺骨的寒冷,深入骨髓。
他扑通一下跪倒在地:“陛下,太子年幼,对军务一知半解,一时冲动做了错事,还请陛下看在太子年幼的份儿上绕过太子殿下!”
太子监国,虽有调兵的权力,但皇帝安在的情况下,私下调兵属于谋逆大罪。
这道金令刚一发出便被王荀半路拦了下来,事情重大,他怕皇帝知道后重罚太子,一直将金印藏着,没想到皇帝早就知道了这消息。
“行了行了,你倒是向着他。”乔叶轻揉着太阳穴,语气有些不耐烦:“那特么是我亲儿子,我还能杀了他不成?”
“你做的很好,北疆的三十万大军,一个人都不能动。”乾帝百思不得其解,“这小子作什么妖,还真想造反不成?”
但那也太早了些,最起码得等到弱冠吧,他老子还没死呢,这皇帝哪是那么好做的。
匈奴人骁勇善战,残暴无比,若不是真正有威胁,他也不会派遣三十万将士坐镇北疆空耗粮草。
随意遣十万人回来,万一匈奴趁机作乱又如何?真是没点分寸的!
乔叶对王荀的偏袒没有怪罪,偏袒的毕竟是他最疼的儿子,在他眼里,只要对儿子好的都是好人。
“他昨儿传的那几个人是什么来头?”
“回陛下,殿下昨日传了农丞侍令桑闲,右相之子长孙斯年、南阳侯之子刘黎,还有一位……右相的门客,名叫吴怀,目前暂无官职。”
斯年和刘黎是他钦点的太子伴读,对这二人熟悉的很,倒是那个农丞侍令桑闲,有点印象,但是不熟,那个右相的门客又是什么情况?
乔叶一下就明白了自己儿子这是想培养自己的势力。
“还是太年轻了,”乔叶摇摇头。
培养自己的势力,不给人一点好处又怎么行,让为父助他一把。
立刻吩咐王荀道:“叫金鳞卫搜集大农丞的罪令,确保无虞后递给太子处理。”
“唯。”
待王荀走后,乔叶毫无帝王形象般仰躺在冰冷的木地板上。
称帝前他本就在普通农人家长大,从小无拘无束惯了,不像朝中那些大臣出自世家,一举一动都要遵守个“礼”字。
“陛下,国师大人求见。”一个小宫人上前说道。
乔叶烦的不行,不耐烦道:
“传。”
雁辞二人走近宣室殿,便看到乔叶毫无形象地仰躺在地上,不敢说什么,恭敬拜礼道:“下臣拜见陛下。”
乔叶闭目养神中,半开玩笑道:“国师消息挺灵通啊。”
雁辞未经思索:“事关太子殿下,臣下不敢懈怠。”
“哦,是吗。”乔叶道,周遭忽然陷入沉默,他慢慢起身,慵懒似地展了展手臂,骨骼间嘎吱嘎吱的声音突然传来。
咣!
猝不及防的一双大手掐在雁辞的脖颈上,让他一时间难以呼吸,只见乔叶拖着雁辞的下巴,一点点将他举高,直到双脚离地,高过他一个头顶。
“君长!”
李召隐卫出身,反应极快,一时间没来得及思考,见自家主人被挟制,下意识想要抽腰间的刀,却想起进宫之前所有的刀具都已被卫尉暂管!
自己竟然对皇帝起了杀机!
顿时冷汗直流。
乔叶自然注意到了李召的反应,但是他不在乎,冷笑一声:
“若不是承陵喜欢你,我还真想把你杀了喂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