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迎面走来一个水蓝色衣裙的妖娆男子,清透玲珑。对比之下,燕宁闷青色的长衫,显得老气又廉价。
“这府里还有侧夫?”燕宁皱眉,低声问梨清。
“回正夫大人,并没有。您是国师大人唯一的夫君。”
“那他是?”
如梦听见了他们的对话,“唯一的夫君”五个字,尤其刺耳。他驻守梨杀门总部有五六年了,倾慕门主也有三四年了。最近刚刚当上总部总管,负责与门主联络。总管的权限更高,他这才知道,原来门主,就是大名鼎鼎的国师。爱慕之情,又涨了几分。看着眼前这个黑炭一般的丑男,他嫉妒得酸气四溢。
“这便是国师新娶的正夫吧?正夫好身体,昨夜累了一宿,今日还能早起?”如梦未等梨清答话,率先开口。
“我是国师大人的助手如梦,帮助她联络和安排事项。正夫大人有何需求,都可以跟我提。”如梦扭着诱人的身躯,走到燕宁面前,亲亲热热地说。
燕宁也没多想,找不到正主,跟助手说也是一样的。
“你好,有空你帮我问问她,国师府至于连茶叶都备不齐吗?我好歹暂时还是正夫,该有的面子总得给吧。物资备得不高档也就算了,种类备不齐也就算了,为什么拿大叶茶来侮辱我。”
如梦才知道国师府的人敢这么欺负燕宁,门主却不闻不问,开心极了。
如梦张圆了诱人的小嘴,杏眼一眨一眨,装出不敢置信的样子,“这些下人真是太过分了。我一定如实告诉国师,让她好好治治这些下人,给你讨个公道。”
燕宁皱眉,助手可以命令国师整治下人这事,让他不由地思考,助手是不是越权了。军队制度等级分明,士兵可以进言劝告,但军令如铁如山,怎能儿戏。
“别皱眉了。国师人很好的,她只是最近有点忙而已。安心回去等着吧,国师心里有我,我也爱着国师,由我来帮你说,她定会尽快处理。”如梦面带微笑,是个标致的美人,但说出来的话语,却有蛇蝎的伤害。
燕宁并不往心里去,她爱谁不爱谁,跟他没关系。“那倒是祝福你们了。说实话,我无所谓,她愿意爱谁就爱谁,我只是想维护我的权利。”
“谢谢正夫大人成全。本来我们两情相悦,对正夫哥哥还很愧疚,如今见识到正夫哥哥如此雅量,便是如梦的福分。哥哥且回去休息,我这就帮你跟国师讲。”
如梦妖娆地转身,往天衡阁方向去了。空气中还残留着她浓烈的香水味。
有人帮着传达也好。燕宁决定原路返回。
“门主,刚才路上遇见了正夫大人。”如梦跪地行礼。
“他找我有事?”
“他真是粗暴无礼,见到我就破口大骂。说您亏待他。我细细听了,其实都是一些小事,大惊小怪。比如茶水太烫,清粥凉了,真以为自己是皇帝呢,在自己家养尊处优也就罢了,嫁过来做人夫,还那么娇气。”
柳元却不太信,他可是将军,肚量一定是有的,鸡蛋里挑骨头,不至于。
半夜,如梦让人找了一些蛇放到燕宁屋子里。
燕宁正熟睡,忽然感觉被子上有东西在动。行军的习惯使他瞬间清醒,见到指头粗的蛇正在对他吐着蛇信,发出“嘶嘶”的响声。燕宁下床去拿桌上的水果刀,地上也有几团蛇!湿湿滑滑的蛇身在地上蠕动,恶心极了!
燕宁大骇,强忍着不适,用水果刀干净利落地把一众活蛇拦腰斩断。燕宁刀法快,夜视能力好,几条蛇还没反应过来,就死在他的刀下。
燕宁看着满地的蛇身,瑟瑟发抖,阵阵后怕,冷汗顺着指尖,滴落下来,砸在红色的地毯上。床上也有蛇的尸体,他不想上床。
燕宁小时候被蛇咬过,有严重的心理阴影。斩杀活蛇是出于生存本能,可是亲手收拾一截一截的死掉的蛇身,他做不到。
“梨清!梨清!”他嘶哑着喊人,希望得到帮助。
梨清回自己的房间睡熟了,听不见。
这个房间太恐怖了,他呆不下去了。燕宁跌跌撞撞地往外跑,照着上午梨清带的路,向着亮灯的方向,狼狈地找到了天枢阁。
这么晚了,妻主她还没睡?还好没睡,不然吵醒了她,多惭愧。
燕宁借着月光和路边灯光核对了牌匾上的字,天枢阁,没错,是妻主的住处,抬手正要敲门。
一声娇滴滴的男声入耳。燕宁抬起的手顿在当场,没能敲下去。
“我还没说完,国师这么急做什么~”
柳元已经催了如梦好几次,要他回去,她该就寝了。如梦却总是说,还有事情没有汇报完毕,抓着大大小小的事翻来覆去说了好几遍,就是不走。
但是这话听在燕宁耳里,理解成了妻主色急,男孩子还没有准备好,就要硬上弓。
燕宁头脑一热,大力拉开了门。门拉开,有过堂风吹过,他才意识到自己还没敲门。我才不在乎她跟谁睡,我只是怕她们忙起来之后不好打断,所以才急着在事前开门的。燕宁给自己莫名的冲动找理由。
而如梦磨磨蹭蹭死活不肯走,等的就是这场好戏。他满意极了,却换上一副愧疚的表情,好像真的做了什么对不起燕宁的事似的。
柳元被正夫撞见深夜屋里留了男人,很是尴尬。她本来也对如梦没什么心思,更不想正夫误会,以为是故意不给他面子。
柳元轻柔地问,“怎么了,找我有事吗?”
“我能不能……”燕宁原本想说,屋里有蛇,能不能在你这儿的躺椅上对付一碗。看见了如梦一脸被打扰之后的仓皇,生生止住了话头。
“嗯?”柳元点头,示意他但说无妨。
燕宁吸了一口气,“我本无意打扰二位的好事,只是我房间里有蛇,我不明白堂堂国师府为什么会窜进来这么多条蛇,所以来报个信,请大家提高警惕。报信报完了,我回去了。”
柳元快步上前,“蛇?你有没有事?有没有哪里被咬?一时找不到伤口的话,有没有头晕或者身体乏力?”
你不是喜欢如梦吗?你为什么当着他的面这么关心我?女人就可以这样让男人吃味吗?大猪蹄子!燕宁铁青着脸拂开柳元伸向他的手。
如梦适时煽风点火,“这是国师府诶,怎么会有蛇呢?正夫你样貌丑陋留不住妻主,便幻想找个借口引妻主去你的天衡阁睡觉,如梦我能够理解。可是你为什么要找这么拙劣的借口?凭白给国师府抹黑?”
燕宁心里的怒火,一点就着。一直以来觉得如梦不容易,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着他去,可是事实就是事实,有蛇就是有蛇,凭什么说他是找借口勾引妻主?!
燕宁火冒三丈,咆哮,“说得好啊!国师府为什么会有蛇?还不是你们存心刁难我!我不需要宠爱也不需要关心,我只要一份应有的尊严!你又没去我房间看,你怎么知道没蛇?你们要是不困,就去我房间看看,顺便把这事情查清楚!”
柳元连忙安抚这只炸毛狮子,“我并没有刁难你,也无意刁难你。我们只是井水不犯河水而已,你要的正夫应有的体面,我会尽数满足你。我随你去看,如果真的有蛇,一定查个水落石出,给你一个交代。”
如梦害怕,这事态的走向,有点超乎他的想象。不应该要死要活吵起来吗?不应该冷言冷语剥夺了他正夫的特权吗?怎么这就回房查看了呢?万一发现线索,查到他头上,就解释不清了!得赶紧拦住才行!
“国师大人,不能去!正夫独守空房,恼羞成怒,说不定在房间里备了春药,等着勾引您呢。您去了就中了圈套了啊!”如梦情急之下露出真面目,再也不装纯洁的白莲,开始明目张胆地泼脏水。
“我勾引她干什么!”燕宁拳头捏的咯咯响。
“你样貌丑陋,不用春药勾引,就吸引不到妻主啊。”如梦气死人不偿命,专门揭短。
柳元拽了拽燕宁衣角,“别听他的”,把燕宁拉走了。
如梦望着两个人的背影,恨得跺脚。偷偷溜走,绕远飞速去了天衡阁,想把痕迹抹掉,让人查不到她的身上。进屋,看到满地的蛇身,满地的血,却吓了一大跳。这……谁干的?
来不及想那么多,她赶忙把蛇身收拾干净,又在地毯上被褥上滴了大量的双氧水。听到国师和正夫的脚步声,连忙偷偷溜出了屋子,连路上盘算着陷害燕宁准备的春药都没来得及放。
柳元率先进屋,点亮了蜡烛。屋里干干净净,没有蛇。
“是不是蛇躲在角落里了?我来找找。”柳元警惕地查看屋里的角落。
“不,蛇被收拾掉了。刚才有,现在屋里没有了。”燕宁不想提蛇被他杀掉的事,怕暴露自己上乘的刀法和武功。
“啊?你最近是不是有点累?出现幻觉了?”柳元关心地问。
“你才出了幻觉!”燕宁把柳元推出去,狠狠地关上了房门。绝对有人在针对他!他恨透了国师府。
柳元嗅到了一丝如梦的香水味,回想一下他今天的表现,也察觉出不对劲,摇摇头回了天枢阁。新婚第二晚,就这么过去了。
第三天上午,柳元跟庞老商量换总部总管,如梦存了坏心思,总管这个位子不能再给他留着了。
庞宏是梨杀开创者玉瑶那个时期的智多星,现在已是两代元老。玉瑶压得住庞宏,柳元有点压不住她。如梦是庞宏推荐的,刚上位就要撤下来,庞宏觉得没面子,推荐新的接班人这件事有些心不在焉。
柳元只能自己寻觅。换总管的进程慢下来。
第三天,要回门。燕宁本来如常梳妆穿戴,打算好自己一个人回去。但门框一声巨响,一根短箭钉着一封信扎在门框里。是母亲尚书令的信:如果不能够带妻主回门,那就没有林侧君牌位进齐家祠堂的福利了。
燕宁攥紧了手里的信,信皱成一团也不自知。昨天刚被骂出现幻觉,今天又要去找她吗?昨天刚骂回去说她才出现幻觉,今天她会同意陪我回门吗?可是为了圆生父的夙愿,求也要求她陪他回门。只得硬着头皮去天枢阁。
柳元在梨杀总部与庞宏议事。天枢阁没有她的身影。
路上遇见一个道士打扮的人,向他行礼问好。
“你知道国师在哪吗?”
国师学徒李默好心提醒他,天枢阁只是国师的寝宫,天权阁是书房,天玑阁是做法事占卜的地方,天璇阁是议事授课的地方。今天没有议事,可以去天权阁和天玑阁看看。
“谢过李默法师。可是天权阁怎么走?”
“不敢当不敢当,正夫大人请随我来。”
燕宁不知道路。李默主动请缨带路。
可笑,国师府上上下下,对他真正客客气气以礼相待的,居然是这位学徒。梨清只是表面奉承,如梦直接撕破伪装刁难,其余人也是百般瞧不起,只有她,会认认真真帮我带路。
天权阁和天玑阁都去了,人还是不在。柳元在梨杀考察换总管的人选。
“正夫大人可以回房休息,等国师回来,我通知您。”李默听说正夫想要请国师陪他回门,很愿意帮助这位正夫。
“有劳。”燕宁弯腰施礼,转身回天衡阁。
燕宁从八点半等到十一点,急得直在屋里转圈,再不回门,可就来不及了!等不到就不等!便一个人怨气冲冲上了马车,回尚书令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