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期罐头 第2章 初遇

“今年荣华一中有了更加崭新的面貌，师资团队也有所扩大，升学率自然也要不断上升！我们不仅要发展学生德智体美全面发展……”

2014年九月一日，十六岁的郝愿迎着烈阳站在新生队伍里昏昏欲睡地听校领导激扬的入学演讲。

皙白的皮肤被晒的有些痛，她懊恼的想不该穿短裙的。趁着校领导下台的功夫，台下一阵骚动，郝愿借着瘦削的身材优势在人群中溜掉了。

“接下来有请新生代表上台……”

郝愿凭着记忆一路回到教室，拿出包里常备的修复霜在胳膊上轻轻涂抹，皮肤的灼红得到了缓解。

C楼是高一的新生楼，此刻显得尤为寂静，间间教室里堆着新生干瘪的书包，郝愿脚步放轻地走在楼上环视整个学校。

荣华一中，被誉为荣华市本科生的半个踏板，升本率以80%的成绩逐年增高，拥有着全市最好的教学设备与师资。正是如此，无数外地的家长拼命挤破头把孩子往里送，这样激烈的竞争下，郝愿以本市校招生第十名的成绩被荣华一中录取。

郝愿方向感不太好，她抬头看向对面的教学楼，正猜测着是A楼还是B楼，与此同时下课铃响起，学生们蜂拥而出，她认出来那是高二的校服。

荣华一中有个特殊的校规，每一年级的校服颜色是不一样的。譬如高一新生的校服是白色黑条纹，那么高二校服颜色就是蓝色白条纹。她之所以记得这样清楚，是一中每年都会因为一些高年级穿低年级校服的学生混到新生群体里闹笑话。而一中作为资深的老学校，修改校规所经的流程自然麻烦许多，这个bug也以此流传至今。

“江江，今天新生报道，你说我要不要穿咱们去年的校服去楼下走两圈看看有没有漂亮姑娘？”下课铃刚响，许彦辰拿笔敲了一下江锡的桌子，挑眉开口问他。

江锡把他手里的笔抽出来嫌弃道，“滚蛋，再叫叠字踹你。”

蒋屿听到动静立马回头接话，“老许你不想想江江是这种爱凑热闹的性格么？”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抽走了江锡桌上的最后一根笔，转向许彦辰道，“他不去咱俩去，校服我都准备好了。”

江锡忍无可忍的起身要走，被许彦辰叫住，“你干嘛去？”

他低下头看蒋屿手里的笔，冷哼道：“你说呢，俩偷笔贼。”

江锡从口袋里掏出根棒棒糖，晃悠悠地出教室，身后蒋屿的声音骂骂咧咧传来：

“江锡你这狗东西又拿去超市的借口逃体育课！”

郝愿下楼的时候估摸迎新大会也要结束了，正准备溜回去，发现自己迷路了。

……

面对左右两条路她陷入了纠结，拼命回忆刚来时的路线。

江锡迈着长腿进了超市，下课时间，超市里的学生多到人挤人，等江锡一进去，女生都发出了不小的惊呼，顺势给他让出了一条路。

似乎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场面，他面无表情地走到冰柜拿了一瓶阿萨姆奶茶，然后随手抽了几支黑色中性笔去收银台。

刚付完钱，上课铃也响起了。

郝愿纠结许久选择了左拐，刚走没几步便听到了上课铃声响起，没等她反应过来，九点钟方向突然涌出来一大批学生狂跑，慌乱中她看到了“校园超市”的牌，才意识到自己走错方向了，紧接着一股外力突然扑来，她被一个学生撞倒在地。

许是人太多，没人注意到花坛旁，全都一窝蜂的往教学楼跑。

郝愿现在无法描述自己的惨状，她漂亮的白色短百褶裙此刻被蹭上了一层灰，膝盖也因为撞到了花坛边缘褪了层皮，鲜血流了出来。好在她用手及时撑住了地，手臂没有被磕破。

郝愿不是个好脾气的人，按照以往，她一定会站起来喊住那群人揪出罪魁祸首让他道歉。但现在刚想起身，她便发觉自己脚腕也崴到了。

运气太背的时候眼泪都成了附属品，她现在只觉得烦躁，一时间在想能借助什么外力让她站起来。

江锡刚出超市，就看到这样的场景。

一个扎着高马尾，身穿粉色上衣白色短裙的女生坐在地上费劲的去够花坛的石沿。

什么情况。

他有点近视，把棒棒糖棍扔进垃圾桶后朝她走近了几步，才发现她的裙子上沾了灰，顿时明白了七八分。

原本不想多管闲事，但突然想起许彦辰的话，又看了眼郝愿的衣服，不太忍心一个见刚入学的新生摔成这样不顾。

定了定神，他走过去，“你没事吧？”

然后江锡看到这女孩抬起头跟他对视，她是漂亮的，白净的脸蛋带着点粉红，眼尾上挑，睫毛也很长。不一样的是，那双清澈又带着一些怨念的眸子里蓄着泪水。

妈的，江锡想，太他妈像流浪猫了。

郝愿有点恨自己小时候怎么没多吃几口饭长点个子，现在也不至于胳膊太短连个能站起来的扶手都碰不到。她的膝盖痛感越来越强烈，疼的她此刻突然想哭了。

真是太背了。第一天上学就摔跤了，还是第一次一个人狼狈成这样。

正想掏手机打电话求助，视线内突然出现了一双白色运动鞋，然后她如愿听到了关心的声音。

一瞬间，郝愿的泪就要落下来了。

她抬头看向男生，有些微微发愣。淡蓝色的校服长袖被他轻微卷起，一头蓬松的短发，刘海乖巧地顺下来，但不长，并没把好看的眉型遮挡住。郝愿跟他对视上，看到了他那双动人心魄的桃花眼在看到她的时候，也愣了几秒，但很快就恢复了原状。阳光顺着照下来，他整个人都有些发光。

郝愿看着他，小声开口，“我脚崴了，你能扶我一下吗？”

江锡把外套脱下来盖到她腿上，然后伸出了手臂，郝愿轻轻搭了下，一歪一扭的站起来了。

谢谢还没说出口，她就听男生开口，“我带你去医务室。”

郝愿有些受宠若惊，但还是下意识要拒绝，“不用了……你去上课就好了。”

江锡不耐烦地啧了下，无所谓道，“逃了。”

郝愿比他要矮上不少，听到这话，她抬头看向他，一时间不知道回什么。江锡没给她开口的机会，将手里的那瓶阿萨姆递给她，“送你了，不用谢。”郝愿接过去，又听到面前的男生一字一顿补上了俩字，

“学、妹。”

……

一股瞧不起她的样。

她原本就窝了一肚子气，原本刚被顺好的毛突然又被这俩字给搅和了，没好气的反驳道，“是你们高二的先撞的我。”

江锡点点头，毒舌道，“我也没说你是自己绊倒的。”

……靠。

郝愿意识到自己说不过他，就把嘴闭上了。

她搭着江锡的手臂，一蹦一跳的往医务室走。江锡低头看她露出来的白暂的脖颈，又觉得她现在像只兔子。

看着她蹦了一会，江锡率先停下，善解人意道，“可能有点远，你要不休息一下？”

郝愿为难地开口，“我也想，但我膝盖好痛。”

江锡看她把绑到腰上的校服拉开，才发现她的膝盖破皮流了不少血。

他叹了口气，认命的蹲下，“上来我背你。”

郝愿慢吞吞的趴上去，两只手臂虚环着他的脖子，闻到了独属于他衣服上的清香。她有些紧张，小声地说了句谢谢。

江锡嗯了声，背着她问道，“你们新生不应该在开迎新大会吗？”

她背上的人闷闷道，“太晒了我就偷跑出来了。”

江锡实在没忍住乐出声。

……郝愿脸有点红，这事确实有点丢人。

江锡接着吊儿郎当的开口，“我还以为你是乖乖女呢。”

郝愿闻言反驳，“我怎么不是了？”

“噢。”江锡背着她，踩着树荫不紧不慢的开口。

静了一会，像突然想起什么，她突然凑近江锡的脑袋，“我叫郝愿，愿望的望。”

他被女孩的头发扎的有些痒，嘴里轻呼的热气让江锡的嗓子紧了紧，但面上却不动声色的笑了一下，逗她道，“好运？嗯，好运。”然后又漫不经心道，“好运同学今天好像不怎么好运啊。”

郝愿第一次听人这么叫她，一时间没反应出来他逗弄的心思，反而将胳膊收紧了些，温声温气的说，“嗯，但还好有你。”

江锡的步子顿了一下，没想过她这样说。所幸把刚刚的痞气收起来，正经开口，“江锡。”

郝愿好奇的问，“哪个xi呀？”

突然想到什么，江锡突然乐出声，“锡纸烫的锡啊。”

郝愿低头看他在阳光下的顺毛，想象了一下他烫头的样子，也笑出声了。那时候她以为江锡是在逗她开心，直到后来她才懂得这名字背后，他的家庭，他的一切过的有多苦。

看着身下的人，她忽然觉得，往后的人生，可能会因为他变得不再一样了。

所幸脚腕只是轻微扭伤，郝愿贴了副膏药，又处理了膝盖的伤口，便准备回教室了。

“好像迎新大会刚才就结束了，我怕待会点不到名老师会着急。”郝愿感激地看向江锡，“真的谢谢你，如果还能见面，我请你吃饭。”

“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见面，这大饼你倒先画了啊，乖乖女。”江锡插着兜笑着看她。

……

他怎么看出来她只是客气一下的？

刚要把校服脱下还给他，江锡突然开口，“算了。你盖着吧，记得下次别穿短裙了。”

郝愿看了眼脏了的裙子，听话的点了点头。然后一蹦一跳地用拿着阿萨姆奶茶的手朝他挥了两下，“拜拜！”

“哎，”江锡叫住她，“下次见面的话，记得好运一点啊。”他插着兜，摸到了刚刚在超市买的四支中性笔，看着她点了两下头，然后一蹦一跳的离开他的视线，那别扭的姿势，让他实在没忍住笑了。

看了一会，他突然掏出手机，给不远处女孩的背影拍了张照片。

照片里，郝愿的高马尾有些松散，下半身系着江锡的校服外套，漏出来的小腿依旧纤细笔直，她一只手拿着药贴，一只手拿着阿萨姆奶茶，阳光直射下来，给女孩全身蒙上了一层暖色。

江锡盯着照片出神，他突然有了个以前从未有过的想法：谈恋爱好像是比想象中有意思的。

郝愿走到转角，回过头看向江锡，他修长的身形站在原地，一件普通的黑色短t被他的身材勾勒地格外好看。他一只手插着兜，另一只手捏着手机低着头不知在看什么。刘海挡住了他的表情，但郝愿却脑补出了他面无表情的样子。

郝愿想，下次见面，她一定收拾好自己，不辜负他的那句好运。

逃了一整节体育课，江锡回到班里时，第三节课还没打铃。许彦辰看见他像看见活菩萨，“一整节课都消失的无影无踪，我差点以为你逃学了！”

江锡把口袋里的中性笔拿出来放到桌上，淡淡开口，“哪有这么严重。”

蒋屿刚想附和许彦辰几句，突然看到他身上的黑色短袖，顿时发现了不对劲，“不是，你校服呢？”

他坐下正准备小憩，闻言看了眼蒋屿，“丢了。”

……

蒋屿的脸顿时像吃了枪药一样，“你知不知道明天就检查仪容仪表啊？刚开学你就来这出，还闲上学期咱仨写的检讨不够咋的？”

许彦辰拍了他一巴掌，“去你的，你俩写检讨别带我，我是好学生。”

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像小学生般打嘴炮，江锡习惯了这场景，懒得管这俩人，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嘴炮中许彦辰瞥到了江锡在睡觉，把蒋屿往前面推了一把，示意结束这场战争，也顺带把心里的疑问咽了咽。

自习课没上多久，许彦辰突然凑过来，小声问江锡，“哎，我说真的，你可瞒不过我，你校服到底去哪了？”

江锡写题的手没停，啧了一声，没想到他还记着这茬，无奈道，“送人了。”

许彦辰顿时来劲了，刚想再问几句，被台上老师一记眼盯，又乖乖缩回去做题了。

郝愿回到班里的时候，班里正在发课本和校服。班主任看到她，正想质问，郝愿乖巧的主动说了摔倒去医务室的事情。

所幸班主任没再计较，关心了她几句便叫她回座位了。

校服中午就被郝愿带回宿舍手洗晒干了，正在纠结找什么时机还给江锡时，突然听到舍友的讨论。

“唉我听说学校明天要查仪容仪表，凡事不穿校服染发烫发的都要写检讨，好烦啊！我这头发染了还没两周呢。”

郝愿收拾行李的手一顿，决定明天就把衣服还回去。

一大早，江锡拖着困倦的身子走进教室，看到他桌子旁围了一群人，以为又是别班姑娘送的东西被起哄，刚想骂街，秦屿看到马上将其他人散走了。他笑嘻嘻一脸八卦道，“江江，我真看不出来你进展这么快。”

……什么玩意儿。

他走过去垂眼看到桌子上放的袋子，打开一看，发现了是昨天他被郝愿的校服外套。顺带还有一张便签：

谢谢你的衣服，我已经洗过了。原本想周末请你吃饭顺便还给你，临时听到了检查仪容仪表的消息，就现在还给你了。至于下次见面，随缘吧！

郝愿

回到教室的郝愿心嘭嘭直跳，她突然发现自己现在做一些只要跟江锡有关的事，都让她有些失控和手忙脚乱，譬如昨天洗衣服时她摸到了江锡口袋里的一根棒棒糖，她愣神了很久，然后不动声色的放到了自己包里，装作什么也没发生。

这事她自己也没想清为什么这么做，但既然拿都拿了，也没有放回去的道理。

她觉得江锡这人好像对她有点瘾，写便签时突然又改变注意，不再想跟江锡继续见面了。因为怕再多见几次，她会天天都想见他。

一旦想要的变多了，就收不了场了。她从小规规矩矩，还没做过什么没把握的事，也不想为了他破戒。

她的字干净又秀气，板正中又带着丝凌乱，看得出是临时写的。

江锡顾不得秦屿和其他人的八卦，自己先气笑了。

什么叫“随缘吧”？还加了个感叹号，没良心的，生怕他看不出来这人不再想见他的小心思。

他盯着便签有些吃瘪，认识他江锡是什么丢人的事情吗？

回忆和现实穿插一下，嘿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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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初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