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敏原 第3章 情书——别哭

“对了，他那时候经常偷偷哭哦！就在你旁边。”

“啊？”

原来，他也会哭啊！安秋静惊讶的想着，他因为那场意外丧失了关于小时候的所有记忆。若不是唐封告诉他，安秋静或许永远都不知道。

“那他呢？”

“谁？”

“唐叶年，他现在呢？”

“哦！去国外上中学啦！”

“哦。”

——

安秋静在医院睡了很久，醒来第一眼看到的不是陶梦淮，而是坐在椅子上写东西的唐叶年。他侧目望着这位比自己大两岁的少年，少年没有看到安秋静的目光。只是继续埋头写着东西，安秋静没有开口说话。也只是安静的，贪婪的看着他。

因为病情好转，安秋静被转移至普通病房。一个月里，唐封，唐晓辞，安行山，叶初婉，陶梦淮都来看过他。但安秋静不知道，也没看到。他醒来时看到谁，就会潜意识认为这个人就是一直陪着他的。

唐叶年像是写完了，把书合上。按好锁，放在书包里。拉好拉链。唐叶年看着粉红色的书包，微微一笑。安秋静窥见了那一刹那的笑容，在唐叶年脸上的笑容。

不知是不是因为唐叶年太过好看，安秋静第一次看人看得这般目不转睛，含情脉脉。唐叶年想看一眼安秋静醒了没有。站起来再看时，安秋静已经转了身。他其实早就醒了，醒来之后就一直在看唐叶年。现在他也醒着，只不过在装睡。

“安秋静。”

唐叶年很喜欢叫安秋静的全名，现在也是。陶梦淮有时也很喜欢叫安秋静的全名，只不过，在安秋静看来，他们说话的语气不一样，陶梦淮是出于一个兄长对自己的偏爱与劝诫。而唐叶年的语气则是暧昧的，亲昵的。

安秋静听到了，他察觉到这个冰山学生会主席，高三学长，变得温柔了。声音黏黏的，听着很茶。

“你醒了吗？”

“……”

见安秋静没应，唐叶年叹了口气。他顿了一下，又继续说:

“安秋静，我在你昏迷一个月里。看过你很多次。不过，你应该不知道。毕竟，我看你的方式很像一个小偷。”

安秋静被逗笑，但他忍住了。唐叶年坐下，打开书包，拿出了刚刚写的信。轻轻放在病床上，然后，又不知道从哪里拿出的小符卡，拿出笔在小卡片上写上“不哭符”三个字。然后，也放在了床上。

安秋静没再听见唐叶年的声音，以为唐叶年已经走了。刚想翻身，就听到了唐叶年轻轻的声音。安秋静擅长听别人的声音，而且还是在自己睡着了的时候。他的听觉就被放大，这是安秋静引以为傲的能力。

这声音，像是在笔的“沙沙”声，又像是撕纸条的声音。过了一分钟，声音没有了。

安秋静皱着眉，直到又听到了声音才放松。

“安秋静。”

唐叶年隔了二十分钟，又叫了一声他的名字。这次，安秋静动了一下。唐叶年知道安秋静已经醒了，他拿着自己写了半个月的情书。双手颤抖，他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对安秋静说:

“安同学，”他的语气里带着一些隐约的颤抖，安秋静听到他这么一说，脸上的表情顿时冷漠下来。他不习惯别人叫自己“安同学”，特别是在叫了他名字的前提下。

唐叶年又叫了一声“安同学”，然后纡尊降贵的说:“请你收下我的情书。”

安秋静的心漏了一拍，他16年的人生里第一次被男生递情书。他眼睛无神的望着栏杆，愣了好一会儿。他才回过神，猛地转过身。与唐叶年撞了个正着。

两人:……

看到唐叶年手里的信封，安秋静心里说:“艹！收情书了！”

唐叶年双手把情书轻放在安秋静手里，温柔的看着他。这个时候，安秋静原本想移开目光的。但不知道自己哪根筋搭错了，眼睛一直盯着唐叶年的眼睛。

安秋静呆呆的看着自己手里的情书，感觉自己在做一场春秋大梦，还是醒不了的那种。

“你没有在做梦，”唐叶年似是会读心术一般，安慰道:“安秋静。我从来不会说谎，在写情书这件事上也一样。我知道你不能接受，我先向你道歉。未提前向你汇报，擅作主张了。”

“但，”唐叶年把左手握成拳头，抵在自己的心脏处。沉声道:“安秋静，在我的心里。你比一封情书都要能让我心猿意马。你可能觉得同性恋特殊得恶心，但没关系，我可以给你思考与接受的时间。”

“哈！我这样说是不是很傻？”

安秋静连忙摆手道:“没有没有！主……呸！学长！我并不觉得同性恋特殊得恶心，他们只是多数人中的少数人而已。同性恋也是正常现象，和异性恋一样。他们只是喜欢上了和他们一样的性别的人而已。”

“不管是异性恋还是同性恋，只要你的喜欢是心之所向，双向选择的。那么都是值得称颂和赞扬的。”

唐叶年想不到他会这么说，竟有些怔愣。安秋静翻开情书，打开信纸。唐叶年也笑着看着他，他坐在椅子上，手支着脑袋。

“方便我读出来吗？”

“自然。”

“好，献丑了。”

唐叶年:安秋静，这人还是从始至终的谦虚，傲娇。

安秋静先过目了一遍，然后清了清嗓子。一副要把情书当演讲稿讲的气势，唐叶年被他逗笑。偷偷的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安秋静都要开讲了，结果被唐叶年打断。“哈哈哈哈！你读的是情书，又不是演讲稿！弄那么正式干嘛？”

“我这叫仪式感！老古板！”

安秋静不爽的“哼”了声，怼了唐叶年后，他重新开始读:

〔别来无恙，安家小子。

也许你会疑惑，我为何会这样说。我想，有没有种可能。我们在幼时既已相认，那时的你活泼开朗。在幼儿园里颇受宠爱。你很坚强，很勇敢。有敢推翻规定的勇气，也有为不公而鸣不平的正义。〕

读到这里时，安秋静稍稍有点震惊的看向唐叶年。他竟然不知道自己小时候，这是件多么荒唐的事！不过，幸运的是，有人替他记录了下来。他到底忘记了多少？

〔记得有一次，那时幼儿园里正在上大课。你坐我前面，看到有一帮坏小子朝我扔纸团。你没有袖手旁观，你勇敢的站出来。向老师告状，才让我幸免于难。〕

〔其实，更让我记忆犹新的是一次放学时。我因午睡时没好好睡觉被老师训了一顿，嚎啕大哭的坐在校门外。你看见我哭了，便小跑着过来。〕

〔“唐叶年，你哭什么呀？”

“呜！我中午没有好好睡觉，被老师骂了。”

“那你为什么没有好好睡觉？踢被子了？”

我摇了摇头，你似乎找不到其他理由来说明这个问题。只是任由我哭着。

等到夕阳都落了山，你都没有离开。我问你为什么还不走？你却笑着说:“唐叶年为什么哭，还没弄清楚，不能走。”〕

读到这里，安秋静被自己小时候的天真无邪逗笑。唐叶年喝了口水，也笑着看安秋静。“我小时候真这么说过？”安秋静失笑着看向唐叶年，似乎有点不相信。唐叶年给安秋静接了杯温水，安秋静礼貌的说了声“谢谢”。

“对。”唐叶年点点头，示意安秋静继续读下去。安秋静喝完一整杯水，他一个月没有喝水，现在终于可以喝水了。

“真爽。”

“什么？”

“没事。”

喝完水后，安秋静又继续读了下去:

〔最后，可能是你实在等不下去了。干脆用一根棒棒糖来打发我或安慰我。但我依然伤心，你想到了一个自认为很棒的方法:写小卡片来保护我。〕

〔你拿出铅笔和几张小卡片，在上面分别写上:不哭符，厉害符。写了两个后，你问我:“唐叶年，勇气符的勇字怎么拼啊？”〕

〔我哽咽的说:“y—ong,yong。”你同意的点点头，在最后一张小卡片上写上:勇气符。〕

〔你把三张小卡片都送给了我，还说:“唐叶年，别哭。你哭的样子很不好看，我把这三张符都送给你。

第一张，不哭符。

唐叶年，我希望你以后可以不要再哭了，我妈妈说，男孩子不可以哭，不好看。

第二张符，厉害符。

唐叶年，你有了这张符后，就能变得越来越厉害！再也不用怕坏孩子了。

第三张符，勇气符。

唐叶年，我希望你能勇敢一点。像我一样，被人欺负了要打回去！不要受他们打。”〕

〔我抱着这三张符，嘴里一直都在说:“谢谢”。你还说:“这三张符可都有我的名字，所以，这三张符会一直生效。唐叶年，就用三张符好好在幼儿园生活吧！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听到最后一句话时，我眼含热泪的“嗯”了一声。〕

〔安秋静，如果没有你的陪伴。我在幼儿园的生活或许就没有顺利，开心了。不哭符真的生效了，我以后的生活就真的没有再哭过了。〕

〔安秋静，谢谢你。〕

读到“谢谢你”三个字时，安秋静捂着嘴。他哭了，哭得悄无声息。唐叶年拍着安秋静的背，轻声哄道:

“安秋静，别哭。”

安秋静抹了抹眼泪，重新振作起来。他调整好情绪，继续读着:

〔安秋静，不知你是否还记得你在小学四年级时，曾被坏学生推入喷泉，导致失忆的事故。〕

〔当然，这件事记不住也无妨。毕竟，那是你的噩梦。请原谅我把你的伤疤揭开。在你溺水后十分钟左右，我纵身跳下了喷泉去救你。可能这对你来说，我这种行为无异于送死。〕

〔但是，安秋静。你知道吗？当我在水下找到你的那刻，确认你还活着时，我有多激动吗？在ICU时，我每天都会祈祷。祈祷你活下来，祈祷你醒来。我像个贪婪的野兽，拼了命的要你活下来。我不想你死，我也不敢让你死。〕

〔那时，我经常背对着你哭。我不敢相信，以前那个特别厉害的你，以前那个无坚不摧的你。竟也如此脆弱，你像朵菟丝花，娇弱的亟需保护。我会在睡觉时，牵着你的手。我生怕下一秒，你就突消失。〕

〔安秋静，对不起。〕

〔安秋静，或许你已经记不得了。在你还没休学时，我就一直在观察你了。看到你又重新变得活泼开朗的模样，我真的很开心很开心。即使你会忘记以前的所有记忆。〕

〔安秋静，我大概是疯了吧。〕

〔不然也不会在得知你因病休学时，疯狂的想要确认你是否活着。那时，我才真正明白。原来，并不是每个人都能一直幸运的。也不是所有人都能所向披靡，无所不能的。〕

〔当我察觉出我已经爱上你了后，我第一反应是惶恐，害怕。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有这种情愫，但一边害怕，一边又急于向你表达爱意。〕

〔但，可能是上天真的很爱很爱捉弄人。当我计划好要在星期五下午把情书送给你时，意外，又出现了。〕

读到这里，安秋静已经抑制不住眼泪。唐叶年也哭了，他们两个仰起头不让眼泪掉下来。但根本不管用。他们哽咽着，抽泣着。或掩面而泣。

安秋静:“只是一封情书，对啊！这只是一封情书，可为什么我还会哭呢？”

安秋静擦干净眼泪，哽咽着读完最后一段:

〔安秋静，我好害怕。害怕你会死掉，更害怕你会彻底忘记我。〕

〔我不敢向你表白，你太过高贵，又太过脆弱。你似那高岭之花，又似那玉簪花。〕

〔我爱你，安秋静。即使我真的丑陋不堪。我也很爱你。〕

〔我爱你，因为你，我爱上了这世上一切的车水马龙，春和景明。〕

〔我的爱人啊！请你一定要坚强下去。请你一定要替我走我还未曾踏足过的土地！我的爱人啊！你像那纯洁无瑕的白天鹅，完美又贞洁。〕

〔我却似那丑陋的黑乌鸦，黑暗又脏陋。你是完美的，即使你处于乌鸦群中也能鹤立鸡群。你站在阳光下，也如同你站在月光下那般。月光是照不到我心上的，阳光也是配不上我的。也罢，那就让我葬于这罅隙的人间罢了。我给你的是黑暗，你却赠我以光明。也罢，那就让我继续当你的启明星，继续指引你的未来。〕

〔你使我卑贱，你使我光耀。

如果说你是耀眼夺目的太阳，那我就愿当卑陋微小的星辰。

我爱你，我的过敏原。〕

〔11月12日，唐家叶年书于学生会办公室。〕

几千字的情书，每读一段，安秋静的心都像被刀割一样痛。但他又说不上到底为什么痛，哪里痛。唐叶年写情书时，并不会像普通人那样大张旗鼓的宣布爱意。而是把这份感情揉碎，加上调料掩盖。然后将它放在一段又一段回忆里。

他从小到大收过很多很多的情书，但唯一一个能让他哭的泣不成声的或许只有唐叶年的了。

唐叶年可能真的不是GAY，也可能是真的含蓄。他写情书的时候，一定修修改改很多遍。不然，他又怎么能这么小心翼翼。他太害怕了，于是在医院里一遍又一遍的祈祷。他太贪婪了，于是上天给他开了好多个玩笑。

安秋静，一个唯美却又脆弱的名字。他生于秋，就注定多灾多难。唐叶年查过安秋静的名字，最后搜出来的解释为《飞鸟集》:

“生如夏花之绚烂，死如秋叶之静美。”

安秋静的名字就出自“死如秋叶之静美”这句话的“秋静”两字，唐叶年很喜欢这个名字。和他本人一样，很温柔，很脆弱又很顽强。

安秋静，这个名字一共二十九画。唐叶年每写一次，手指到手腕都会酸楚一遍。而唐叶年写了九次，所以唐叶年从手指到心脏都如电触般的痛。

安秋静太苦了，所以唐叶年才会不顾自己性命去赌安秋静以后生活甜一点。可是，唐叶年赌注下反了。赌是安秋静的性命，筹码是他的生活。

若不是小时候自己那一次懦弱的大哭，安秋静就不用写下那三张符。每一张符都预知了安秋静后面遇到的三次意外，溺水，缺铁性贫血，芒果过敏。而他自己呢？依然自由自在的活着。

画符，本来就是场豪赌。只是安秋静还太小太小了，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当时给唐叶年画的那三张符，会赌上自己的性命。

唐叶年试过把符撕掉，但安秋静的神罚并没有减少，他依然在遭受伤痛。

“我错了，从一开始就错了。秋静原本不应该遭受这些，都是我的错。”

“噗！哈哈哈哈哈！”

唐叶年:“安秋静，别哭。”

“安同学，请你收下我的情书。”

安秋静:“艹！收情书了！”

〔今日爆更！〕其他时间照例不定期更新。〔爱你们～〕（PS:灵感爆棚双更，日更除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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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情书——别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