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来抱抱 第11章 谁是你哥

进入四月又过了清明之后，澄江的雨水开始多了起来，朦胧的小雨说下就下。

青棠坐在阳台的椅子上，看着外边连绵的细雨发呆。

时景家所在的楼层很高，加上这一片没有太高大的建筑物遮挡，能眺望到远处被烟雨萦绕若隐若现的翠绿山脉。

青棠凝神听了会儿，各种树叶灌木的叶片被雨水拍打的声响细微但清晰，还有地面上的嫩芽缓缓冒出的声响。

他忽然有些想念山里。

最近似乎是开始发新芽长新叶了，他感觉到自己那棵树掉了好多新叶子，在这种下雨天尤其严重。这让他有些担心，今年还能不能安然度过长夏了。

自从他开始昏睡进入休养期后，树体的生长就基本脱离了生物天性，不太受大自然的影响，好几十载才换一次新叶。作为一棵原本应在秋冬季节光秃的落叶树，只能说青棠运气还不错，附近生长的都是常绿树，并不会显得他扎眼。

其实运气不好也无所谓，他早在本体周围设置了结界，人类根本没法看见他。更别说，被发现观察做实验什么的。

他昨夜在梦里看见自己的树下堆满了各种枯叶，被混着雨水的泥土掩埋住，有很多小蘑菇冒了出来。

他自己的叶子在春天到来后也一直不掉，大家都以为今年也不换叶了，照惯例给他寻来了很多叶子。这些都是山间的小精灵们东拼西凑从别的树那借来的旧叶子，说是可以为他提供养分。

不过最近掉叶子属实有些严重了，不论新旧，是因为没休养好久出来了吗？青棠想起前天在浴室洗澡的时候，他身上忽然掉落的几片半旧小叶片。

这让他没由来的联想到上次看电视，那个因故掉头发的女主十分焦虑，他看着自己的叶子出神。很久没完全清醒地直面落叶的景观，他一时间有些适应不了了。

说起来，他也很久没有开过花了。可能是因为休养的原因，像是停止了生长，自从那次之后就停留在那段时间了一般。

淅淅沥沥的小雨让他想起了很多过去的小事，更多的是近二百余年，在山里躺着休息听见的各种声响。宁静而漫长的一段岁月，回想起来还算愉悦。

雨水落下的声音中掺杂了些许不寻常的细微动静，青棠忽然转头朝玄关处看过去，原本平淡的脸上忽然浮现一丝玩味。

“我没去找你，你倒是自己送上门来了。”青棠低声自语，原本的懒散的气质如数散去，他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青棠缓步朝门口走去，抬了下手，原本披散的长发被一根忽然冒出来的嫩绿色头绳妥帖地束好。

他在门口换了双便利的黑色帆布鞋，随手扣上卫衣的帽子，开门出去了。

空无一人的走廊上声控灯忽然熄灭了，被人按过的电梯正在缓缓上行。

青棠朝监控的方向看了一眼，想起了时景的话，现代社会到处都是摄像头，可以记录下人的一举一动，出了事被拍到奇怪举动的人会被警局带走调查，可能会比蹲牢房更倒霉一点。

尽管他说是为了给失忆的人科普一下，青棠觉得他大概是猜到了点什么，只是不肯明说。

青棠很快低垂下眉眼，看着手上透明的细线朝着旁边试探着，然后听见了一声尖锐的惨叫声，一个黑影在他眼前一闪而过。

他的身影瞬息间也消失在原地，安全通道的门传来被打开然后合上的声响。

楼梯间的灯忽然闪了闪，很快熄灭了。青棠右手手心冒出的一点白光熄灭了角落的监控，他修长的身影随之消失不见——

如果这里的亮度再高一些，就能看见一朵形状漂亮的合欢花正在楼梯扶手间下坠，速度快到不可思议。

青棠追着那个东西一路跑出了小区，鞋子在地面积出的水洼里踩过，溅起的水花尚未落地，他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

青棠右手死死地拽着那根透明的线，白皙细瘦的手被勒得通红，他面上依旧是无知无觉的模样。

跟着那人转入小路一阵七拐八拐后，最后钻进了一个窄小的巷子，青棠终于看清了是个什么东西——

是只人面蛇身的小蛇妖，为了逃跑化出形的长尾在地面上滑动的速度非常快，只是他脖子上勒着一根挣脱不开的透明丝线，怎么也甩不掉身后的人。

老旧的巷子里到处都是杂物，他身后的长蛇尾不断地扫荡着，尽力给后边的人添堵，寻求一点挣开绳索的时间。

有些溃烂的竹竿倒在面前、被砸在墙上碎裂开的啤酒瓶迸出玻璃渣、甚至是死在角落的老鼠尸体……虽然伤不到青棠，但着实有些恼人。

青棠实在没什么耐心跟他耗了，借着一旁的杂物堆一跃而起，快速朝他靠近的同时收紧了手上的细绳。

几个起落之后，青棠的身影轻盈地落在了他的前方，忽的回身飞起一脚，用力地踹在了他胸口。然后扑上去死死扣住他的脖子，一条腿狠狠踩住了他甩动的尾巴，对方被贯倒在地仍然不甘心地挣扎着。

他们在翻滚间，两道身影几乎要扭打成一团。

青棠向来不爱干动手脚的体力活，果断用法术打断了他掐诀的手，手肘在他胸口狠狠杵了几下，在对方被他打伤的情况下轻易占了上风。

原本一直朦胧的细雨忽然大了起来，滂沱的雨水砸在他们身上，两人很快都淋得湿透。混着地上被雨水搅拌冲刷后的泥水，形容十分狼狈，脸上都是擦伤的小蛇妖更是没眼看。青棠凭着那张俊美的脸，在这种状态下有几分狠厉的好看，跟平日里虚弱困倦的他判若两妖。

青棠手上的一根长着新叶的树枝仿佛最锋利的刀刃，抬起后落下——

轻易贯穿了他的肩膀，将这只小蛇妖死死地钉在了地面上。深色的血液很快从他肩膀的窟窿里涌出来，再挣扎不得。

“为什么跟着他？”青棠一手握着那根树枝，另一只手死死地将他的双手扣在了头顶，居高临下地低头望着他。

小蛇妖努力调整着呼吸，让自己的语气听上去平稳：“好玩儿，不行？关你屁事，管这么宽做什么。”

青棠脸色不变，那根勒在他脖子上的细线忽然收紧，语气冷然：“我再问一次，为什么跟着他？”

小蛇妖的脸色终于变了变，被雨水砸的睁不开眼睛，只能坦白道：“听说其他人说他身上的妖丹值上百年的修为，我才来看看而已。”

青棠还是定睛瞧着他，玩味道：“人？”

“对对对！”小蛇妖随口应道，讨好地看着他：“您能先松开些吗，我这肩膀真的……啊啊啊！”

“别让我逐句的问，真觉得我有耐心是不是？”青棠凭空化出另一根树枝，锋利的叶片在他的尾巴上来回扫着，蛇尾上坚硬的鳞片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

“对不起对不起！哥我错了！”小蛇妖终于发觉这妖精根本没平时看上去那么好脾气，妖力也比他想象的要深厚许多，他果断求饶：“不是不是人！是其他妖怪们说的，最近很多妖都在猜测是不是真的，很多妖都在踩点，我就想先来试试。”

青棠还是悬着那根树枝，笑盈盈地看着他：“试什么？”

“啊？”一时没反应过来的小蛇妖愣了下，被青棠在尾巴上划了一刀，忍不住嗷了一嗓子，苦哈哈道：“对不起对不起！！我再也不敢了，绝对不会再来尝试了，对不起！！”

“你不知道他今天不在家吗？难不成是来试我？”青棠语气平淡地问。

小蛇妖觉得自己确实是眼瞎了来试探他，这老妖确实不是善茬，他艰难道：“主要是……想看看您是不是回去了，他们都说你看着修为尚浅，是我们眼拙了！对不起！本来觉得也可能蹲到他落单，毕竟人类总是要下班回家的……”

青棠哦了一声，不想再跟他废话，收回了他尾巴上的那根树枝：“回去同他们说，我会一直在。再有小妖来试试，我宰了他也不过是顺手的事。”

小蛇妖被这狂妄的话惊呆了几秒钟，但他身上千年修为的压力让他不敢反抗，识时务地点头：“好的好的！我回去一定会认真转达您的意思。”

青棠收回了自己的细线，扎穿他肩膀的树枝倏地消失不见。

但下一秒又化作了普通草木出现，柔软地落在地面上。

可惜了，青棠表情嫌弃地拍拍手，抄着手低头看他：“不过是个不到二百岁的小毛孩，当真以为你配得上我八百年的修为？”

小蛇妖不解：“啊？”哪来的八百年，他们不是说上百年而已吗？不过怎么就成了你的修为了……但是他绝对不会这般不识相招惹这个喜怒无常的老祖宗的，很快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是是是，我们错了，我们脸皮厚，对不起！！我不配！！”

青棠还是盯着他看，忽然道：“别笑了，太丑，我想打你。”

小蛇妖：“……”丑也是我的错？！以我们妖怪的审美，我明明长得很帅！你这个妖精根本不懂！！

“我说错了？”青棠面色平淡地看着他。

小蛇妖简直要给他跪了，敢怒不敢言：“没，您说的很对，我这般丑实在是影响市容市貌。我这就麻溜儿滚了，不在这碍您贵眼。”

青棠很没素质地踹了他一脚，在地上爬的小蛇妖嗷了一声，往前一窜他身上那件T恤忽然瘪了下去。过了一会儿，一条小臂长短的小黑蛇缓缓从黑色长袖里钻了出来。

小黑蛇那圆头转过来看着他，哀怨道：“？哥，没必要这么对我吧？我还怎么回去啊？”

“谁是你哥？”青棠冷眼看着他，那睥睨的眼神像是看心情随时可能上来一脚踩死他。

小蛇妖果断给他作揖，虽然画面看上去有些好笑但看得出来他真的很努力了：“祖宗！你是我祖宗！对不起！！！我错了，我能自己慢慢爬回去，这就滚了！”

青棠没吭声，只是冷眼看着他的小小身影消失在视线里。

天色已经从方才的大雨中解脱，天幕已经由深色变成了浅蓝色的，剩余的雨云飘远积在了远处的天幕。

青棠倚着墙壁望了会儿天空，体力稍微恢复了些。忍不住叹息了一声，果然是年长了，就这么一会儿竟觉得乏了。

这才有些愁人地散开自己湿透的长发，快到小景的下班时间了，这样回去应该会和他撞上，要怎么解释？

解释是没想出什么合理解释，等他前脚化成一株小小的合欢花飘荡着降落在阳台，后脚就下班到家的时景正好撞上磨磨蹭蹭准备洗澡的他拿着睡衣出来。

时景上下扫视了他一番，目光落在他通红的右手上，“去哪了？”

浑身湿透、形容狼狈的青棠和他对视了一会儿，镇定道：“买东西，忘记带伞了。”

时景看了眼从阳台延伸过来的水渍，刚刚在门口并没有看到这痕迹，他和青棠对视了一会儿，还是没说什么。伸手接过他手上的衣服推着人往浴室走，开了灯又给他打开暖风，问：“东西呢？”

青棠：“……没钱。”

时景看了他一眼，没再追问直接转身出去了。

等他洗完澡出来，已经拖完地收拾干净外边的时景正在客厅沙发坐着，朝他招手示意他过去。

青棠穿着睡衣在原地踟蹰了下，有些忐忑地走到他面前，试图道：“你，今天心情不好啊？”

后者没回答，默不作声地拿了毛巾站起来给他擦头发，直到不滴水了才收回手，终于开口道：“没。”

青棠觉得时景今天有点太反常了，先是帮他吹完头发，又给他右手的勒痕和擦伤消毒上药，末了给他冲了个药说是预防感冒，其他的一句也没问。

难道他知道我做什么去了？青棠心想着，然而去摸时景的手也没听见什么，就连晚上挨着他睡觉也没读到他的心声。

那半颗妖丹的感应，失效了？青棠这么想着，今天体力透支又淋了雨，很快就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虽然很多时候人们总是不愿面对，但是现实总是猝不及防。

时景第二天醒来，觉得怀里的人体温比平时要高许多，正要下床去拿体温计给他测一下，手心在床单上忽然摸到了什么冰凉的东西。

他拿起来一看，是几片细小的叶片，然后迟疑地掀开了一点被子——

床单上堆满了指甲壳大小的绿叶子，触感冰凉。

时景揉了揉眼睛，嗯，叶子还在，眼睛没花。

旁边睡着的青棠忽然翻了个身，换成了平躺的姿势，他原来白皙的脸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呼吸有些重。

时景正想伸手探一下他的体温，还没动作就看见他身上凭空掉出了几片小小的绿叶，和刚才被窝里的一模一样。

他伸手拿起那几个小叶子，新鲜出炉的叶片，触感还是温热的。

时景陷入了沉默，开始思考一个很严肃的问题……所以，体温计还能正常测出他的体温吗？

在家病弱无力，在外直接手撕小妖

——主打的就是一个巨大反差（bushi ……

决定换个时间更新，就……晚上九点好了！

码字速度有点追不上更新频率，心好累啊啊啊QAQ （菜狗作者暴风式哭泣）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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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谁是你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