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小时前,林北石正在陪酒。
陪的是一群有钱的中年男人。这群男人光顾sky的频率很高,用刘经理的话来说就是优质VIP客户。
他们每个人怀里都抱着一位俊男或是靓女,哈哈大笑着看几位服务生喝酒。
还未开封的酒瓶层叠垒起成一座“金字塔”,这酒塔约莫有二十来瓶酒。这些权贵们恶劣地选择了最廉价的啤酒与白酒来搭建,这样服务生们就算开了酒瓶也没有多少提成。而每一瓶酒的瓶底下都压着现金,随着瓶数的增加而增加。
想要钱就只能喝。
到最后一瓶,底下却压着一张卡。
这张卡里面有足足十万块钱。
这对于这群挥金如土的老油条来说并不算什么,十万块钱买一个乐子,何乐而不为呢?
为首的男人大腹便便,正是曾经给过林北石名片的王副总。
他是鸿茂集团旗下一家子公司的合作方副总,全名王奉来,私生活不太检点,家里小三和妻子打得火热,他自己还能抽出时间出来找刺激。
王奉来呲着牙花,怀里搂着个细眉淡眼的小男生,他眼珠子滴溜溜转,上下打量着林北石。
林北石面不改色地站着。
“喝啊,”王奉来眯着眼,点了点啤酒瓶瓶身,“喝多少就有多少钱。”
林北石喉结滚动,伸手拿了起瓶器。
叮当——
一声清脆的金属落地声。
他仰头灌酒,洒出来的酒液浸透身上的白衬衫。
从冰室里拿出来的辛辣酒液灌进喉管再到胃,林北石有一瞬间被冷到打颤,瓶身冒出的水珠沾湿他手上戴着的黑丝手套。
旁边传来一阵又一阵的调笑揶揄声。
一瓶…两瓶…三瓶……
好几位已经喝趴下了,林北石还艰难地站着,他手里捏着纸币,伸手去够第七瓶酒,迈开第一步的时候人站不稳了,差点就要跪在地上。
他顿了顿,扶着桌子仰头,笑眯眯地说:“王总,让我缓会儿。”
王奉来抽出那张压在最底下的卡,用卡面拍了拍他汗湿的脸:“啧,还挺能喝的啊。”
林北石稍稍偏了脸,嘴角的笑僵硬片刻,然后又灿烂起来。
“我都邀你那么多次了,你怎么就是不乐意,”王奉来说,“跟我上一次床,这些钱都归你。”
旁边的小男生不乐意了,往王奉来胸膛那蹭:“王总!”
“哎哟,你气什么,”王奉来拍了一下小男生的屁股,“我们可以一起玩啊。”
林北石有一瞬间想吐。
“陪不陪。”王奉来弹着银行卡,“我知道你缺钱,你们经理都告诉我了……你有个妹妹等着治病呢,让我多多照顾你,多开几瓶酒。”
林北石半跪在桌子旁,抓着钱的手青筋凸起,指骨泛白。
他想起在病房里面戴着假发看着破旧书本的妹妹,想起银行卡不断跳动,往下跌的数字,又想起许向前苦口婆心的劝阻。
“你要出事了,她上哪哭去?”
“不了…”林北石绽开一个灿烂的笑容,“王总金贵,我怕伺候不好。”
王奉来咪了眯眼,仰头往后靠,有些不耐。
一个男的都靠穿女装跳钢管舞讨生活了,王奉来想,还在这装什么?!
他心中鄙夷,蔑视的目光扫在林北石脸上。
自己明里暗里表示过那么多次,是个人都应该识相地凑上来了。
既然示好不管用,那就该换一种方法了。
王奉来将卡放在桌子上,粗大肥硕的手指点了点林北石的肩膀。
“你这是敬酒不吃吃罚酒,”王奉来笑着,“我动动手指头就能让你在这过不下去。”
林北石的脸色白了白。
下一秒,酒瓶碎裂的声音在包厢里响了起来,迸飞的酒液与玻璃片朝四周飞溅,王奉来怀里的男孩惊叫一声,拼命往王奉来怀里面缩。
而林北石只来得及抬手护住自己的脑袋,酒水和尖锐的玻璃片飞了他一身,柔软的白衫被割裂出细碎的缝,他手臂上隐隐显出细细的血线。
王奉来啧了一声,手里拿着只剩瓶颈的酒瓶。
“看看,你怎么这么沉不住气,”王奉来笑眯眯地对林北石道,“把我的酒给砸了——”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不想干了是吧!我现在就让你们经理把你给辞退了!”
旁边几个跟着王奉来找乐子的男人哈哈笑着,一边不痛不痒劝王奉来别气,一边看着已经站起身的林北石啧啧声不断。
现在是文明社会没错,但用点不违法的小手段按死一只无权无势的小蝼蚁并不是什么太难的事情。
林北石站得笔直,酒液顺着他的脸淌下来。
“您想怎么样?”林北石的声音沙哑。
要怎么样才能饶过他。
因为喝得太多,林北石眼前略微有些重影,胃部隐隐作痛。
王奉来笑着开了口:“去隔壁酒店陪我两个小时。”
林北石静静地站了一会儿,没说话。
一旁同为服务生,被这一幕吓傻的周勉赶紧用手机联系了经理。
没过一会儿,刘经理急匆匆上来,先是大声训斥了林北石一番,甚至抬手重重扇了林北石一巴掌。
“净给我找事!”
林北石没躲,脸肉眼可见红了起来。
而后刘经理又转头给王奉来赔笑,好声好气哄了快十几分钟,最后道:“您消消气,我让他给您跳几支舞吧。”
王奉来哼了一声,既然给了台阶,他也不好不下,便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
林北石便转身往外走。
周勉忍不住抓住他的手,目光看向他的伤腿:“你……”
林北石摇摇脑袋,然后对着周勉笑笑,低声说:“我没事,谢谢你。”
然后就头也不回地出了包间。
酒吧内,激荡的音乐震耳欲聋。
林北石手心发汗,几乎抓不住钢管。
不远处,陆景文已经起了身。
这人疯了吗,陆景文想,腿伤才两周就跳舞,不怕摔下来吗?
而且……太不对劲了,人看起来就不太好,不知道是醉了还是在生病,好像根本就没力气去抓紧那根钢管。
这样下去绝对会出事的。
虽然林北石原本的腿伤并不严重,但如果造成二次伤害……
他皱着眉头看台上的林北石,对身旁的服务生道:“请立刻把你们经理叫过来。”
服务生有些惊讶:“先生,您有什么问题吗,可以先和我们商榷……”
“请你们经理马上叫停这场舞,”陆景文给服务生递了一张名片,道,“放心,贵店这场舞的所有损失费用我会承担。”
陆景文那并不像在开玩笑的认真表情和极其严肃和强势的态度,让服务生不疑有他,接过名片连忙跑了。
刘经理刚焦头烂额地解决了王奉来的事情,后脚就接到了服务生递过来的名片,一看上面的人顿时大惊失色,掏出电话就道:“把舞池的舞蹈全部停下来!快点!!!”
不出三分钟,舞池里的灯光倏然一暗,音乐也戛然而止。
旋转的钢管缓慢停下,林北石从钢管上下来,然后再也支撑不住,一下子跌在了地上。
他昏昏沉沉的,看不清楚东西,只感觉下巴有些热,腿也很疼。
紧接着,他感觉有人走到了他身边,一件外套披在了他身上。
陆景文将外套披在人身上以后,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朝林北石伸出了手。
林北石感觉自己被人从地上拉了起来。
腿太疼,他有些站不住,便忍不住往人肩膀上靠。
他察觉到扶着自己的人察觉到自己接近以后,全身上下僵了僵。
林北石迷茫的思绪里面只有一丝清明,这一丝清明让他想起来自己的举动似乎有点唐突,他勉强直起身,拉开了自己和这位好心人的距离。
周围是嘈杂而无序的声响动静。
“陆先生……您……王总……”
“他他他!……有血!”
林北石有些懵,下意识抬手想去摸自己的下巴。
“没事,别碰。”
他耳边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而后手被人抓住,又连忙被放开。
陆景文看着林北石满下巴的血,眉头跳了跳。
他心一横,强迫自己伸出了手。
林北石感觉自己骤然悬空。
他被一个人一把横抱起来。
刘经理目瞪口呆,刚伸手拦,就听见陆景文斩钉截铁道:“你先让开,那个王总要有任何问题,我亲自去和他谈。”
他大步流星出了sky的门,刘经理捏着名片感觉头都在冒烟,身后传来王奉来怒气冲冲的声音:“为什么把舞停了!”
刘经理战战兢兢将名片递过去。
与此同时,陆景文单手开了车门,迅速将林北石塞到副驾驶再把安全带扣好,转身进了驾驶位启动油门。
“你…谁……去……”林北石艰难地睁着眼,他觉得自己的力气快没了,“去哪?”
“去医院。”陆景文言简意赅。
林北石茫然片刻:“……我…病、病了吗?”
陆景文看了一眼林北石下巴和身上西装沾上的血,将车速提快,声音仍然很冷静:“嗯。”
“我不去医院。”林北石眼皮打架,声音极低,“会花钱的……”
“……”陆景文沉默一瞬,“别担心,不花你的钱。”
宾利在夜色中疾驰而去。
林北石是急性胃出血,出血量比较大,到医院时急诊医生吓了一跳,赶紧把人推进了急救室。
抢救了一个多小时才把他推到普通病房。
医生以为陆景文是林北石的家属,仔仔细细和陆景文交代了注意事项,说到最后叹了口气:“以后得注意些,不能再喝那么多酒了。”
陆景文轻轻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
“他原先左腿有骨折,今天晚上还跳了舞,我担心有二次伤害,”陆景文趁医生没走,轻声对医生道,“麻烦你们联系一位骨科医生给他看看。”
医生点头应好。
陆景文礼貌地向医生道谢,然后才轻手轻脚地进了病房。
他坐在椅子上,抬头看了看输液瓶。
又低头看了看林北石的脸。
林北石头侧着,黑发压在脸颊下,衬得皮肤苍白,他双眼紧闭,眼睫乌黑且长。
活脱脱是个睡美人。
就是人有点惨。
陆景文安静地看了一会儿林北石的脸,鬼使神差地掏出了手机,点开相机。
镜头里面映出林北石的脸。
但陆景文最后并没有按下快门键。
未经他人同意偷拍照片不好。
他这样想,然后将手机按灭,放在了桌子上。
小可爱们假期愉快~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chapter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