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景羿懊恼地进了船舱,这个表妹,总是如此不稳重!等回了京城,得叫母亲找人来好好教教她规矩。
玉婉没有急着进船舱,她站在船头的甲板上,面朝码头,希望父亲和哥哥们能看见自己。
玉婉的行礼被一箱箱抬上船,她站在船头,寻找家人的身影。码头上人来人往,玉婉一直没找到他们。但是不要紧,她知道,他们一定会看见她的。
“姑娘,老爷和公子在哪儿呢?”雪莺小声道。
“我也不知道。”玉婉道,“但他们肯定在看我呢。”
等所有的行李都运上船,陶忠打赏了搬运行李的下人,最后一个上了船。
玉婉站在船头与陶忠打招呼:“陶叔,我们要出发了吗?”
陶忠对上少女明媚的笑脸,朝她点头:“是,表姑娘,您也早点进舱。”
“我再等会儿,您先进去吧。”玉婉道。
陶忠笑着进了舱,姑娘笑起来与当初的大姑奶奶可真像。自从见了这姑娘,他心里就了个不太应该的想法,他觉得这个假的,倒比那个真的更好些。若真带一个娇娇弱弱、哭哭啼啼,话也不肯说的表姑娘回去,反而叫老夫人操心呢。这个好,性子一看就好,人瞧着也康健得很,老夫人肯定喜欢。当然这些话,陶忠只敢在心里想想,就是和三公子,他也不敢说。
陶忠上船后,架在船上的跳板便被撤掉了。玉婉再次在码头四下张望,可惜,她还是没能看到家人。
“开船咯!”
有船员高呼一声,长长的船篙,推船离岸。
玉婉看着船一点点离开码头,朝岸边挥手,与家人告别。
躲在另一艘船上的沈家父子,也朝玉婉挥手,可惜她看不到他们。沈福年已经哭得泣不成声,玉淮也落泪了,只有玉宁,看着妹妹远去的方向,心里为她祈福,希望她一切顺遂,得偿所愿。
“姑娘,咱们进舱去吧。”雪莺道。
此时,码头上的人已经变成一个个点,船已经走了好远。
玉婉再次挥手,与扬州告别。
“走吧。”玉婉道。
陶忠一直在船舱里看着玉婉,见她转身了,便迎了出去。
“我领姑娘去房里吧。”陶忠道。
“有劳陶叔。”玉婉笑笑。
陶忠笑呵呵的,他就喜欢爱笑的姑娘,表姑娘不但爱笑,还笑得温柔可亲,很难让人不喜欢。
“姑娘这边请,我顺便跟你说说船上的情形。”陶忠道,“这船是我们国公府的,上头也都是国公府的人。船一共有三层,船舱一层,上面两层。姑娘和三公子的房间在最上头,寻常姑娘在三层待着就成,别到下面去,跑船的是粗人,免得有不长眼的冲撞了姑娘。”
“多谢陶叔提醒,我不会乱走的。”玉婉道。
“我也会叫他们避着姑娘的。”陶忠道,“船上有我们国公府的厨子,姑娘有什么想吃的,忌口的,回头叫人告诉他,或者告诉我也成……”
说着就到了玉婉的房间门前。
“姑娘的房间在这儿,隔壁是公子的,姑娘有事也可以找公子。”陶忠道。
玉婉颔首:“好,谢谢陶叔。”
陶忠压低嗓子道:“公子是面冷心热的,偶尔若是没有好脸色,姑娘也不必在意。”
“我知道。”玉婉笑笑。
“那我就不打扰姑娘休息了。”陶忠躬身告退。
雪莺推开房门,玉婉进了房,是一间雅致的闺房,架子床,博古架,屏风,方桌,书案,……一应陈设俱全,一看便知是精心准备的。
“姑娘,这房间不错,比苏家好多了。”雪莺道。
玉婉颔首,确实比苏家好多了。可惜的是,苏姑娘却没有机会看到这一切。
“表姑娘,我们给您送行李。”
雪莺去开门,陶忠带着两个船员,抬了玉婉的箱子和包袱过来,里头放的是她常用的物件。
“表姑娘,午膳已经准备好了,等下您到三公子房中用。”陶忠道。
“好。”玉婉应下。
“您还有什么吩咐吗?房中可有什么要增减的?”陶忠又问。
“都很好,劳陶叔费心了。”玉婉笑道。
“应当的,应当的,无事的话,我就走了。”
陶忠离开后不久,门又被敲响,雪莺开门,却见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厮,提着食盒给玉婉送午膳来了。
“不是说到三公子那儿用膳吗?”雪莺问小厮。
“我不知道,我只管给表姑娘送饭来。”小厮说着把食盒提了提,示意雪莺接过去。
雪莺接过食盒,小厮一溜烟跑了。
“怎么回事啊……”雪莺看着小厮的背影嘟哝一句。
“姑娘,小厮给您送午膳来了。”雪莺提着食盒到方桌边,玉婉也走了过来。
“许是三公子有事,姑娘您自己用吧。”雪莺道。
玉婉觉得,叶景羿不是有事,他可能就是单纯不想与自己一起用膳罢了。明明是他先强求她一起进京的,玉婉心里有点不舒服。
不和我一起就不一起,我自己吃还香点呢,玉婉心里想着,自己打开了食盒的盖子。
食盒有两层,两道冷菜是腊鹅和金针,两道热菜是干丝和扣肉,一碗米饭,一盅素汤,色香味俱全。
玉婉顾不上和叶景羿赌气,开始用膳。
“如何?”雪莺问玉婉,怕又遇上苏家那样的厨子,那姑娘可就又要挨饿了。
“好。”玉婉赞道。
雪莺这下放心了,退到一旁让玉婉独自用膳。
玉婉对午膳很满意,心里对叶景羿的那点不满也暂且抛到脑后了。
午膳过后,玉婉感觉人有点晕,她以为自己是吃多了饭饱困,便歇下了。但躺下后,她不但没睡着,反而越发觉得难受起来,甚至开始恶心、想吐。
“雪莺……”玉婉虚弱地唤雪莺。
雪莺正在吃饭,听到玉婉叫她,忙放下筷子过去,掀开纱帐,只见自家姑娘额头沁着汗珠,眉头紧蹙,面色痛苦。
“姑娘!”雪莺惊得大叫一声,把满娘和远梅都叫到了床边。
隔壁房中的叶景羿也听到雪莺这声惊呼,主子不稳重,下人更是咋咋呼呼,叶景羿皱眉,放下手中的书,起身欲去隔壁看看。
叶景羿走到门口,才开门,就见玉婉的咋呼侍女过来了,焦急道:“三公子,姑娘她晕船了,晕得很厉害!”
还真晕船了,叶景羿道:“慌什么,去厨房取晕船的药。”
雪莺拔腿就跑,什么礼数不礼数她是不管的,姑娘的身子要紧。
叶景羿在门口迟疑两息,还是抬脚去了隔壁。
满娘正在给玉婉喂水,玉婉恶心想吐,却吐不出来,难受得靠在满娘怀里直哼唧。
叶景羿走到床边,玉婉抬头看他一眼,又垂下去,刚才被玉婉抛到脑后的不满这会儿又占据了她的心头,甚至比先前更不满了。她从来没有这么难受过呢,还不是因为他!
叶景羿知道晕船极为难受,说话语气也软了几分,道:“你的丫头去给你取药了,吃下去就会缓解的,之后再连吃几日就不会晕了。”
玉婉又抬起眼皮看了眼叶景羿,仍是不理他,只往满娘怀里又钻了钻,还是哼哼说自己好难受。
叶景羿看着小脸皱在一起,只喊难受的玉婉,心里说了声“娇气”。瞧着并不瘦弱,娇气起来却是不输旁人的。
雪莺很快便提着汤药回来了,边进来边说:“还好公子叫人提前熬好了药……”
雪莺话说到一半,见叶景羿就在这儿,便收了声,但玉婉还是听到了雪莺的话,原来他早就准备好了汤药……
玉婉这才又看了一眼叶景羿,娇声道:“多谢表哥。”
叶景羿别过脸道:“快点把药喝了吧,你的人,若是有不舒服的,也都去喝一碗。”
“多谢公子。”雪莺她们三人道。
雪莺把药放到满娘手上,又拿来勺子和冰糖。
叶景羿在旁看着雪莺先把一块冰糖放到玉婉嘴里,然后才一勺勺的喂她吃药。就这,她还哼哼唧唧的,嫌苦,她的乳娘还在旁哄她。
叶景羿忽地想起沈玉宁的话,他们家所有人都把玉婉当至宝的,看来所言非虚。
叶景羿耐着性子,等玉婉吃完药,道:“吃完药,先躺着睡会儿,晚上会给你吃得清淡些,别嫌饭食不好。睡前,再喝一碗药。”
“我知道了,多谢表哥挂心。”玉婉这会儿已经不生叶景羿的气了,因着人还难受,看向叶景羿的眼神娇弱可怜又带着感激。
叶景羿避开玉婉的眼神道:“我回去了,让你的侍女别大呼小叫。”
“好。”玉婉应下,“表哥慢走。”
叶景羿出了玉婉的房门,还没走几步,就听里头那咋呼侍女道:“姑娘,三公子真的和陶管家说的一样,外冷内热呢,为姑娘想得真周到。我们都没想到姑娘可能会晕船,三公子却想到了,还叫人提前熬好药……”
叶景羿回到自己房中,把咋呼侍女的声音关在门外。
叶景羿回房看了几行书,对小厮道:“去把陶管家请来。”
小厮应了声是,刚走到门口,又被叶景羿叫住:“算了,别叫他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