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春天 第10章 村庄

第二天早上萧晓如约而至，带着他的跑车出现在酒店门口，吸引了一众少女的眼神。

“今儿打算带我们去哪啊？”白泽杨坐在副驾，面对着车外不停投来的目光，默默地关上了窗户。

这家伙，开个车都要这么引人注目。

“到了你们就知道了。”萧晓嘴角扬起一丝得意的微笑。

离开城市，驶出乡村，终于到了目的地。萧晓打开后座车门，做出绅士的手势：“江依依小姐，请下车。”

面前是一处房屋，往四周望去，又有几户人家分散在四周，周围良田美池桑树应有竟有，俨然一副世外桃源的样子。

从房子中走出一位老人，打量着门外的不速之客。

“Hey，uncle!”萧晓向那位老人投去了大大的怀抱。

“Long time no see，xiao！”老人看见萧晓很是激动，连忙走过来迎接。

“Stinky boy, you know to come and see me.”两人彼此拥抱着，一副亲密无间的样子。拥抱过来，老人佯装责备着萧晓很久不来看他。

“Xiao！”远处传来一声清脆的声音。

远远地从池塘边看见一个粉色团子跑过来，跑近了一看，原来是位穿着粉衣的女孩。她径直跑向萧晓所在的位置，埋头扎进了男人的怀抱。

“Sweet，Have you missed me lately?”萧晓显然预判了女孩的动作，将她稳稳地接住。

待萧晓和他们寒暄完，才正式介绍白泽杨和江依依给那两位。一听是萧晓的朋友，老人便连忙伸出手来邀请他们进屋。

虽然外表看起来和普通房屋无异，但屋内却别有洞天。整体有上下两层，设计呈法式乡村风格，家具虽然看起来普通，但实际用料名贵、造价不菲，被看似随意实则精妙的摆放在屋内。全屋皆使用低饱和度的暖色调，让人感到放松愉悦。

女孩端来两杯咖啡放在江依依和白泽杨面前的茶几上。房子虽大，但却没有保姆在旁，看起来只有老人和女孩两人居住。

萧晓在旁在和老人聊天叙旧。从他们的聊天中，江依依和白泽杨得知老人年轻时在国外做生意，打下一份偌大的家业。后来年龄渐长，又加上妻子的意外离世，深感力不从心，于是便将家业交给儿子女儿们去打理。女孩名叫pearl，是老人的孙女，自小跟随父母在国外长大，前几年刚回立本那来，老人便将其带在身边抚养。

几人寒暄一阵后，老人便说要为他们准备午饭，让萧晓带着两人去村里逛逛。好久不见萧晓，pearl缠着萧晓去看她最近新种的花，江依依与白泽杨见状只好两人去村中闲逛。

村子里的人家不多，整齐地坐落在路边，但周边的配套设施都很齐全，偶尔能看见一两家装潢别致的咖啡店，甚至这里还有一家宠物店。村子离市区很远，游客罕至，是难得的清净之地。

江依依一边走着，一边感叹着：“这里的房子真漂亮啊！”

的确很漂亮。得益于居住人口不多的缘故，每户人家都能得到较大的居住面积，所以几乎每栋楼房的门外都有一个大大的草坪。这里的人都喜爱种花，不光是草坪上，连大门外都精心地栽种着各种植物。每栋房屋的建筑风格都不尽相同，但无一例外地让人连连赞叹美丽。

“我以后要是能有这样一栋房子就好了。”江依依一边拍照，一边说道。

“这里真的太美了。”离开主街道，走入相交的小路，竟发现了一片大海。

海与海也是不同的。有的海携卷着黄沙奔流；有的海细腻娟秀，如果冻般透明。但是如此湛蓝深邃的海，江依依还是第一次见。

“下去看看。”白泽杨提议道。从高处往下望，下面矗立着大大小小的黑色礁石，连成一片。

两人沿着小路向下走，不知不觉走入一片树林中，脚下的路也变得崎岖起来。

“小心。”白泽杨在前面探路，这个下坡有点陡，他将手伸出去示意江依依拉住，避免摔倒。

江依依将手递给他，稳稳地跨过斜坡。小路蜿蜒、沙石遍地，白泽杨没有放开江依依的手。

这里已经离海很近了，海风卷着湿湿咸咸的气息袭来，耳边已经能听到海浪一波一波涌动的声音。透过斜乱的树枝，看到了辽阔的大海，海面却并不平静，起起伏伏，连同那深邃的蓝色也展现出墨黑的一面。

走出树林，终于来到海边。海边礁石林立，稍不注意就会失足摔倒。

“哇，好宽阔的海！”江依依挣脱了白泽杨的束缚，踏着脚下的礁石，向更前方跑去。

她站在最前面的石头上，展开双手，海风不停袭来，将她的衣物向后吹去。

白泽杨看着眼前的女孩，头发随意扎起，散落的发丝被风吹起。忽而展开双手，明明风那么大，脚下就是深海，却一点也不害怕。

但她又好像一直是这样，总是这样肆意、大胆、自由，让他惊讶，却又隐隐羡慕。

“白泽杨，你看！我一次见到这么大的海，大到无边无际！”山都在身后了，眼前只有这片无垠的海，远远地跟天相连着。柳江并不临海，在国内时江依依也去海边城市旅游过，但如此宽广的海，她还是第一次见。

她转身小跑回来，拉起白泽杨一起向前去，走到了离海边最近的一小片空地。

直到真的站在这里，才能如此具象地感受到人的渺小与脆弱。闭上眼睛，海的声音越来越大了，心中的声音却愈发小了。恐惧、犹豫、焦躁、不安都销声匿迹了，只有海浪拍打着岸边的声音，规律地涨和落，不因任何事物而改变。

萧晓的电话打了过来，饭菜快准备好了。于是两人告别了海岸，原路返回。

老人的厨艺很好，简单的食材却能做出丰富的料理。萧晓是常客了，招呼着两人不要客气。

Pearl早已饿了，刚上桌就大快朵颐起来。老人见状，责备到Pearl不知礼数，脸上却仍旧带着宠溺的笑。

江依依看着身旁这个两个腮帮子都塞得满满的女孩，柔声安慰道没关系，这样子很可爱。

pearl听到了江依依的夸奖，向爷爷投去一个得逞的笑容，惹得大家开怀大笑。

萧晓又讲起刚刚她非要缠着他去看花的事情。走过水塘、越过农田，走到一处小山坡前，pearl才停下她的脚步，找寻着她种的花。

“here！”pearl大声叫道。萧晓好奇地过去一看，原来是一株小小的蒲公英，不由得哑然失笑。

转过身，pearl确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我明明种了好多，这里一片都是！！”她撇撇嘴，快要哭出来了。

“傻瓜，这是蒲公英，风一吹就没了。”萧晓看着面前这个欲哭无泪的女孩，觉得好笑又心疼。

仅存的这一株，还是因为背靠山坡才抵挡住风的侵袭。

“下次我要换一种花！”女孩扔下这样一句话，愤愤地走开了。

听完蒲公英的故事，众人不禁哈哈大笑起来。Pearl在旁边气鼓鼓的叉腰，都来笑话她。白泽杨提议道下午的时候可以陪pearl再去种几株新花，这才将pearl哄好。

萧晓在旁边打趣道：“别老宠着她。Pearl最容易恃宠而骄了。”

虽然是简单的野菜、普通的鱼，但却格外美味。很快一盘盘菜就便见底了，老人看见全部都吃光了，很是开心，邀请他们晚上再来吃饭。三人早就商量好晚饭由他们来做，萧晓向老人表达过想法后，老人没有再推辞，一口答应了。

Pearl性格开朗活泼，一顿饭下来，江依依和白泽杨很快便和她混熟了。饭后，pearl缠着江依依陪她玩游戏，爷爷准备上楼午睡，白泽杨则和萧晓出门消消食。

“你是怎么发现这个地方的？”两人沿着街道往山上走，白泽杨由衷感叹到。“这里真美。”

“看见山下那片海了吗？”萧晓指了指那片蓝得不见底的海。

“两年前，我在那里自杀，被pearl和她爷爷救起来了。”萧晓平淡着说起，仿佛在说另一个人的事。

“为什么？”白泽杨没想到萧晓竟然会轻生，沉默了好一阵。

“父母车祸、未婚妻悔婚、我的银行卡被冻结连一张机票都买不起。”说起这一切，萧晓觉得仿佛在昨世一样。

“抱歉，那时候我不知道。”

“没事，本来我也没告诉任何一个人。”

那时候他一个人在立本那，和大学女友约定好了毕业就过来跟他一起结婚。结果家中生意受阻，资金链断裂，他身上除了工资卡之外的所有卡都被冻结了，父母又突遭车祸，躺在ICU生命垂危。

他记得那天ICU医生给他打电话要求他快点回国，说他的父母心率极低很可能救不回来，他向医生请求到：能不能先救人，钱后面再补。打电话给未婚妻，电话那头却在得知他连一张机票钱都没有的时候，立刻挂断电话，删除了所有联系方式。

昨日种种，譬如走马灯一样浮现在他眼前。

“伯父伯母现在怎么样？”白泽杨问道。

“医院做了手术，后来活过来了。现在他们在家安心养老，之前的公司卖了，留下了一笔钱，足够他们安度晚年了。”

“你呢，打算回国吗？”两人不知不觉走到山顶，这是一处断崖，悬崖下是不停翻涌的深海。

“我打算明年回国。”望着大海，萧晓的眼神中没有任何波澜。

“那年我父母的公司资金链断裂，所有资产被冻结、又遇上车祸。短短一个周内发生这么多事，里面的弯绕应该没这么简单。”

“pearl是个挺好的小姑娘。”白泽杨看得出来pearl很喜欢他。

“pearl还小，等她长大了就会不记得我了。”

“那你呢？”白泽杨看出萧晓对pearl有着下意识的亲昵。

“等回国把以前的事处理好之后再说吧。”风呼啸而过，两人的声音出现又消散在风中。

“那边有个海岛，是立本那比较有名的海岛之一，很多游客会专程去那里玩几天。”萧晓指着西边的一个小点说道。“你和江依依可以去玩几天。”

“一个朋友欠我人情，他在岛上有一个民宿，正好这两天没人住，我问他要了几天的使用权。”萧晓抛过来一把钥匙，“去吧，不用太感谢我。”

“这几天把车借我”白泽杨看着远处的小点盘算到。

“干嘛？那我这几天上班怎么办？”

“当然是坐地铁啊！” 车子他自有用处。

萧晓看着旁边的兄弟默默无语，有了媳妇忘了爹。

两人回到家中，pearl刚睡下，估计得下午才能醒了。下午两点，三人准备去农田摘些野菜来，准备晚饭。

房屋后面便是大片的农田，萧晓说这些田都是平常由老人自己在打理，但老人一个人的精力总归有限，只顾得上眼前这块小小的土地，不过这些菜足够老人和pearl两人的日常所需了。

农田的旁边就是一个水塘，里面是喂养的鱼，拿起饲料投喂下去，几个鱼头浮出水面，嘴一张一合地争抢着食物。

一果一蔬、一饭一菜皆自给自足。

再往远处走走，便是一大片茂盛的竹林。在地球的另一个国家，原来也有这么大片的竹林。江依依和白泽杨感叹道。

正值春天，正是竹笋鲜甜的季节。三人回家拿了家伙，又回到这里挖了几颗笋，又在鱼塘里吊了条大鱼。路过橙子树，树上结着大颗饱满鲜艳的橙子，于是又摘了些橙子。树边的槐花开得正好，又摘了些槐花。

三人拿着满满的收获，准备回家做饭。

“竹笋炒肉、清蒸鱼、槐花麦饭、甜点是苹果橘子甜汤。”江依依思考着食谱。“还有没有要补充的？”

“没有，我双手同意。”

“我也没有。”

江依依和白泽杨处理着食材，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萧晓则被赶去洗中午的餐盘。

萧晓的工作很快完成，他不知道从哪翻出来一个相机，拿起来到处拍照。

厨房里江依依和白泽杨依然忙活着，一人负责槐花麦饭、餐后甜点，一人负责竹笋炒肉、清蒸鱼。虽然忙碌，但是每个动作却默契无比。

咔，萧晓对着厨房里的两人按动了快门。

很快便到了晚饭时刻，老人刚下楼便闻到了一阵饭香。萧晓去叫pearl吃饭，敲了门却没人应，推门进去发现pearl还在呼呼大睡。

“sweet，it is time to dinner.”他轻声向正在熟睡的小女孩说道。

见女孩还未醒，便将她整个抱起。Pearl被抱在萧晓怀中，闻到了熟悉的味道，随即又紧紧的抱住了萧晓。这下是彻底醒了。

白泽杨和江依依的厨艺虽然比不上老人，但也还不错。Pearl第一次吃中餐，兴奋地手舞足蹈，连连要萧晓下次做给她吃。

萧晓从车里取了瓶酒，鲜红的液体下肚，让人更觉愉悦。

吃完了晚饭，三人准备回市区。老人心知他们不会留宿，便热情邀请他们下次一定再来。Pearl很是不舍萧晓，抱着他的大腿又哭又撒娇。

天色已慢慢变黑，不能再停留了。三人再次告别了之后，就开车回去了。

“今天的最后一站，天空塔。”眼前的夕阳渐渐淡去，正是看夜景的好时候。

天空塔是立本那最高的建筑，可以看到整个立本那的城市全貌。每当夜晚降临，华灯初上，便是最好的观赏时刻。

三人登上了塔顶，幸好是工作日，塔顶人并不多，三人找到了最佳观赏台。

街灯照亮了道路，金黄色的灯光蜿蜒盘旋，勾勒出脚下这座城市的形状。人群、车辆都渺小了，高楼林立，从格子间里透出的点点白光闪耀在夜空中。

两人望着这片灯海，觉得既熟悉又陌生。无论哪座城市的夜景，总归都不离开高楼大厦。在国贸亦有如此灯海，相同的高楼，相同的灯光，人群同样被淹没在一座座格子间中。陆家嘴亦是，大差不差的建筑，总爱用高度来分个名次，夜晚的灯光总是熠熠，照亮黄浦江波动的江面。

哪怕是在异国他乡的立本那，透过脚下的风景，却也毫无征兆地想到了北京、上海。继而又联想到北京寒冷的冬季、漫长的夜晚、呼啸的寒风、匆忙的人群；联想到上海潮湿的天气、难懂的上海话、冷漠的邻居、甜腻的食物。

游客每日络绎不绝地在塔顶欣赏美丽的风光，格子间依旧灯火通明，为这座城市添砖加瓦、燃油点灯。

此刻江依依和白泽杨变成了看风景的人，但旅程结束后，他们又将回到格子间中做一滴小小的燃油。

“依依，那边就是我们今天去的村子。”白泽杨指着远处那个微弱的白点。

“那边呢，是克索斯神庙和千樱公园。”

“最亮的那个地方，就是STAR MALL，我们上次去购物的地方。”

每个去过的地方，白泽杨都一一指出来。

“那边是立本那著名的海岛。”他指向一片黑暗中唯一明亮的区域。“就在那里。”

“那里有立本那最美的海。我们白天去看海，晚上参加海边的篝火晚会。怎么样？”

“好啊。”旅途已经过半，去哪里都好，现在她只想和他呆在一起，这样回到柳江后才会心甘情愿地投入新生活。

江依依转头看向身边的人，白泽杨依旧看着远处的海岛说着好玩的地方，他的侧脸可真好看，线条流畅，骨相优越，像浑然天成的画作。

萧晓站在他们的身后，咔的一声，又按动了快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