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想什么。”权赫走过来,居高临下看着她,目光透着审视。
权灿抬眼看他,“我可以不见江慕礼吗?”
“你在问出这个问题前就应该有答案了。”权赫漠然道。
“我以为你在电话里那样说是真的在维护我。”权灿自嘲般笑了笑,“也不用等到十点了,江慕礼不来我就去找他,我向他认错可以吗?”
“你的委屈在家族利益面前微不足道,如果对方重要到能对权家产生实质影响,你当然要主动认错。”
权赫不含丝毫感情地向她陈述,“江家还没这个本事,所以请你谨记身为权家小姐,你的一举一动都代表家族荣誉,对江慕礼在不影响婚约的情况下你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任何事。”
权灿以前只觉得继兄为人冷漠不好相处,因而对他敬而远之,重来一次才发现他这个人冷漠之下还极为理智,怪不得这么年轻就能成为权氏集团领导者。
继父对妈妈还算有几分真情在,以前她认为只要巴结好了继父,她和妈妈就能在权家立足,现在却不这么觉得了。
一旦她的存在损害了家族名誉,那个老男人就会毫不犹豫地抛弃她,甚至还会牵连妈妈。比起那个靠不住的继父,她现在觉得不近人情的继兄更值得讨好。
权灿眼里蓄起泪来,“这次是我冲动了,以后我会按哥哥说的做。”
权赫眼中审视更重,警告她,“不管你打什么主意,和江慕礼的婚约都不会改变。”
“都听哥哥的。”权灿顺从道。
话音刚落,下巴被人用力捏住,迫使她昂起头来。
权灿有些生气,眼含怒意瞪着权赫,她都已经伏低做小了,这人还想怎么样!
“不知你是否对自己有误解,你在我眼里从来不是什么听话懂事的乖孩子,所以也不要故作温顺,维系好你身上捆绑的婚约,你就可以继续做为所欲为的权灿。”
房门在这时被敲响,佣人在门外说道,“小姐,江少爷来了。”
门把扭动声紧跟着响起,权赫在江慕礼进门前一秒收回手,警告的眼神落在权灿身上。
江慕礼身上还穿着订婚的白色西装礼服,熨烫平整的西装外套上多了几道皱痕,是抱程雅颂时留下的,将她送去医院就收到了家里训斥的电话,要求他今晚无论如何都要获得权灿原谅。
权赫转过身,目光在江慕礼身上停留片刻,而后无视他的问好,脸色冷淡从他身旁走过。
房间里只剩权灿,江慕礼走近,看到她脸上残留的泪痕,抬手温柔为她拭去,“对不起,今天是我考虑欠周,不该把你一个人留下。”
权灿挥开他的手,不想与他过多交流,“我原谅你,你现在可以走了。”
来之前江慕礼想过权灿可能会大发雷霆,也可能会强势要求他远离程雅颂,却唯独没想过她会这样轻易原谅。
他觉得这是她的另一种任性方式,“灿灿,程雅颂和我们是同学,我不能放任她大庭广众之下那样狼狈。”
“所以你就能放任我在大庭广众之下受人指点?”权灿冷静反问。
“我在处理这件事时确实忽略了你的感受,要我怎么做你才能消气呢?”江慕礼坦诚错误,温柔神情的目光始终注视着权灿。
以前很多次她就是被这种深情的注视迷惑,总以为江慕礼是真的喜欢她,如果不是见识过他的真面目,她也不相信这样真诚的目光下隐藏的冷漠厌弃。
“江慕礼,你喜欢程雅颂吗?”权灿盯着他的眼睛问。
江慕礼几乎不假思索回道,“不喜欢。”
他回应的太快,反倒让权灿问不下去了,甚至她宁愿听到的答案是喜欢。
为一个不喜欢的人而轻易将她抛在订婚宴上,江慕礼对她轻视到这种程度,她却丝毫没有察觉,还一心一意扑在他身上认为自己一定会嫁给他。
意识到话语里的不妥,江慕礼伸手拨开她额角发丝,动作轻柔又珍视,“灿灿,你比任何人都清楚我们一定会在一起,别因为一些不重要的人影响我们之间的感情,好吗?”
“我们之间的感情?”
江慕礼无奈苦笑,手掌宠溺地揉了揉她头顶,“还要我怎么做你才能明白?”
灯光落在他温文尔雅的脸庞上,他看人时目光总是温柔亲切,现在是这样看着她,订婚宴上也是这样看着倒在地上的程雅颂。
如果有可能权灿真的很想就此与他划清界限,可权赫的话犹在耳畔,想要和江慕礼解除婚约暂时是不可能了。
她牵动嘴角露出令江慕礼熟悉的得意笑容,骄矜道,“订婚宴可被你搞砸了,我们现在没有任何关系。”
江慕礼目光温柔而纵容,伸手与她交握,“带你去个地方。”
“去哪里?”
江慕礼拉着她往外走,“给我的未婚妻准备了一个礼物。”
权灿故作生气,“这里可没有你的未婚妻。”
江慕礼看着她无声笑了下,出门前招呼佣人为她找来一件白色大衣穿上,又贴心为她戴上一条红色针织围巾。
出门时天上飘着细雪,江慕礼撑伞护着她坐进车里,临走时她抬头,透过车窗看到权赫沉默冷肃的身影映在二楼窗后。
随即手机传来震动,划开屏幕看到微信里权赫添加好友的申请,她点击通过,不多时收到权赫发来的第一条消息。
“不要回来太晚。”
“谁的消息?”江慕礼将伞递给司机,自己也坐进车里。
收起手机,权灿没有回复权赫,双手环抱起来,靠进座椅里闭上眼睛,声音透着淡淡疲惫,“无关紧要的人。”
江慕礼看着她恬静美丽的侧脸沉默下来,少女的睫羽长而卷翘,闭目时没了平日里盛气凌人的厉色,反而显出几许端庄疏离的冷意,或许是真的累极了,只片刻功夫车内就响起她轻浅的呼吸声。
他抬手将顶灯调暗,阴影里那张始终挂着温柔笑意的脸变得冷淡,于无人窥见处悄然显露出不为人所知的凉薄。
醒来时权灿发现自己正靠在江慕礼肩头,她懒得去猜想到底是睡梦中无意识靠上去的,还是他主动递上。
车子已经停下,车窗落了一层薄雪,江慕礼安静从容等在旁边,看到她醒来,脸上露出歉疚,“这么晚带你出来是我考虑不周,应该早点想到你今天会很累的。”
权灿坐起身,“到了多久?怎么不喊醒我。”
察觉到她的冷淡,江慕礼倾身靠近,“灿灿,你还在生气?”
在他的注视下,权灿伸手勾住他脖颈将人拉得更近,柔软莹润的唇落在他脸侧。
“我只是睡得不舒服,你知道的,起床气这个毛病我改不掉。”拉开距离后权灿向他解释。
突如其来的一吻令江慕礼反应有些迟缓,以至于没有去深究她今天的反常之处,他觉得两人远没到如此亲密的地步,但是想到将两人牢牢捆绑在一起的婚约,又觉得随她开心吧。
如果她注定会成为他的妻子,那么他会尽可能地将她塑造成喜欢的样子,现在这样就很好,至少不会让他觉得无聊厌烦。
车子停在河畔,权灿从车上下来时天上雪还没停,寒风卷着雪花吹在脸上,让她有了还活着的真实感。
江慕礼侧身为她挡住风雪,冰凉的手牵住她的,带着她朝河边走。
离得近了她才注意到河畔还站着一个人,黑色卫衣让他几乎融入黑夜,兜帽松垮戴在头上,勉强让风雪不至于沾湿头发。
江慕礼停住脚步,侧头看她,轻声唤道,“灿灿。”
权灿抬头与他对视,在等他接下来要说的话。
“嘭!”地一声巨响在耳畔炸起,寂静夜空中一束束璀璨烟花应声绽放,绚丽金光照亮晶莹雪花,仿佛要将黑夜点亮。
权灿惊讶侧目,在灿灿火光中看清隐藏在兜帽下懒散翘起的唇角。
江慕礼在她耳畔说,“灿灿,我们可以每年都一起看烟花吗?”
权灿没有及时回他,她的注意力从始至终都被另一个人占据,她认出放烟花的人是谁了。
裴东曜,江慕礼的好朋友,她记得过不了几天这个人就要出国了,所以虽然认识,和他却并不熟悉。
烟花逐一升空,将裴东曜周围映的亮如白昼,他仿佛从光里走出来一般,令权灿有片刻恍惚。
在她盯着他怔神的几秒钟里,裴东曜也毫不避讳地看着他,嘴角那抹懒散笑意更肆意了些。
他这样其实是非常失礼的,权灿后知后觉,却并不觉得扫兴,上一世虽然和裴东曜不熟,可身边朋友总时常提起他,江慕礼偶尔也会在CESP上传和他的合照,一来二去对他也有些印象。
而且,她和他之间还有一段不太能放在明面上提起的过往,至少不能让江慕礼知道。
裴东曜长着一张很容易激发人征服欲的脸,不说话时会令人有种矜贵疏冷的错觉,笑起来又懒散随意,一看就是那种很不好追的男生。
“灿灿?”江慕礼唤她。
权灿才意识到自己在走神,不甚走心地回他一句,“嗯,每年都看。”
她在心里默默许愿,希望明年江家破产。
裴东曜在这时走过来,若无其事和江慕礼说话,“烟花好看吗?”
“好看,灿灿也喜欢。”江慕礼笑着回应。
“下次找人帮忙哄女朋友能不能看一眼天气,我冻死在这你很开心?”
裴东曜裹紧身上卫衣,站在权灿对面连她的那份风一起挡住,额角被吹得凌乱的发丝上结了冰霜,看着有些可怜。
烟花燃尽,三个人在满天风雪洗礼中各有各的狼狈,权灿机械重复着将飞舞发丝捋到耳后的动作,烟花带来的片刻悸动消磨殆尽,此刻心里唯余忍到极致的平静。
江慕礼终于意识到身边两人一个冷到极致,另一个似乎也在竭力忍耐,于是提议,“不如到车里取暖?”
权灿如获大赦,转身率先朝车子走去。
裴东曜和江慕礼不紧不慢跟在后面,拉开一段距离后,江慕礼清冽的声音低缓响起:
“她今天有点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