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瑟见到兰斯已经是几天后的事情了。
因为昏迷不醒,所以这几天兰斯都休息在宫中的医所。
病床上,兰斯躺卧在病床上,他的脸色有些苍白。
看到安瑟的时候,兰斯的原本无神的眼睛像是有了点光,“殿下能来看我,是原谅我了吗?”
他的声音温温柔柔,语气因为大病初愈的原因有些轻。
安瑟摇摇头,“我可以接受你的道歉,但是我不能够替母亲原谅你。”
在安瑟眼里,母亲是因为自己饱受了无妄之灾。
“这样子。”兰斯喃喃,他环顾了一下四周,像是在找什么东西,“那个耳坠殿下收下了吗。”
想到那个耳坠的下场,安瑟有些心虚的摸了摸自己的鼻尖,“那也没有。”
兰斯若有所思,“那殿下是打算还给我吗?”
安瑟转身看了一眼恺撒,始作俑者此时转身看向窗外,一副欣赏美景的样子。
安瑟:……
“那个耳坠……我没看到,可能侍从送你来的时候弄丢了。”
“是吗。”兰斯低垂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那真是不巧。”
他的表情有些失落,因为生病痊愈脸色苍白,又情绪失落,安瑟觉得此时的兰斯看起来有些可怜,开口普安慰道,“以后再买一个就好了。”
“再买一个也不是原来那个了。”兰斯顿了顿,“殿下连一点留念的东西都不给我吗?”
安瑟有些无措地抓了抓手指,不知道如何回答。
以前的兰斯总是温柔而善解人意,而现在的兰斯如此姿态让他陌生,也让无所适从。
安瑟莫名觉得自己像是被架在烧烤架上烤的鸭子。
“阁下在看什么玩笑吗?我未婚妻为什么要给你东西留念。”安瑟没说话,恺撒忍不住,他靠在医所的柱子上,抱臂在胸前,开口道。
兰斯没有说话,医所里安静得诡异。
窗外的风一吹,窗帘随风飘扬,兰斯的袖子也随着风,微微掀起一小块,露出了隐藏在袖子之下的粉色疤痕。
虽然疤痕陈旧,却也触目惊心。
安瑟的目光落在那些疤痕上,欲言又止,“杜兰夫人,经常打你吗……”
“这个啊。”兰斯轻笑一声,将袖子拉到手腕,盖住了伤痕,“母亲深爱着父亲,父亲又深爱着薇妮娅殿下。”
虽然早有推测,但是兰斯说出这些话的时候,安瑟还是吓了一跳,他看了一眼周围,发现没人,才放下心。
这种话要是被其他人听去了,估计又有什么风波。
“母亲恨父亲,也恨我长得像父亲,更恨我像父亲一样喜欢上薇妮娅殿下的孩子。”
“杜兰夫人知道这件事?”
潘多拉的魔盒不应该打开,就像年幼的兰斯不应该打开父亲的一直珍藏的柜子。
否则杜兰夫人进门的时候也不会发现。
当杜兰夫人打开丈夫的书房房门,风不仅吹扬起了窗帘,也将柜子里的画像吹得满屋都是,宛如白色的蝴蝶。
她抓住了一张画纸,画面上,是当朝皇后温婉的微笑。
杜兰夫人蓦然瞪大了眸子。
“如果当初的我不因为好奇撬开父亲的柜子,大概母亲就不会发现这个秘密,也不会变得如此行迹疯癫吧。”
“年幼的我不知道如何理解这种事,不知道为何一向温柔的母亲为什么会变成那样的疯子,又看到薇妮娅殿下和父亲独处过,我认定了她是父亲的帮凶,让我母亲疯魔的帮凶。”
安瑟吸了吸鼻子,“我的母亲不是那种人,她只爱我的父亲。”
兰斯沉默片刻,“是吗……可是现在的我,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安瑟不知道如何安慰兰斯。
“这个不是很容易吗。”恺撒朗声道,“只要兰斯阁下好好照顾自己的母亲,远离安瑟,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恺撒……”
安瑟转身揪了一下恺撒的一角,示意他不要说话。
恺撒道:“嗯?我说得不对吗。”
好吧,其实说得有点道理,但就是哪里怪怪的。
兰斯却忽然同意恺撒的说法,“恺撒殿下说得也没错,也许从一开始,我就不应该靠近殿下,就像母亲说的,我只会带来不幸。”
安瑟蹙眉,他从没见过如此消极的兰斯,“你不要这么说自己。”
“不,都是我的错。”顷刻之间,兰斯的右手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把小刀,居然朝着自己左手戳去。
“兰斯!!!!”安瑟吓得低呼一声,来不及思考扑上去抓住兰斯的右胳膊。
明明是一个患者,安瑟发现自己的力气居然比不过兰斯,兰斯硬生生在自己左手手掌捅了一小个血窟窿。
恺撒眉头一皱,上前夺过兰斯的小刀,并朝门口大喊,“安东尼!”
安东尼听到房间的动静,框一下打开门。
一顿鸡飞狗跳之后,兰斯安静地任安东尼替自己包扎伤口。
“上尉可能因为受过刑罚之后精神有点不稳定。”安东尼之前学过医术,他观察一阵对恺撒说道。
恺撒没有表示,只是冷哼一声,眼里都是不屑。
“那怎么办?”安瑟眼中带着忧虑。
“可能疗养一阵时间会好些。”
“兰斯,你不要想太多了,好好休养吧。”安瑟安慰道,“我和恺撒也要回去了。”
兰斯低头看着自己的伤口,“那殿下以后还来看我吗?”
安瑟踌躇地抓着自己的袖子,他现在并不适合和兰斯见面,这次前来还是多次央求恺撒的,“我……我有机会会来看你的,你好好休息,不要想太多。”
大不了,自己不责怪兰斯了。
刚才兰斯的样子实在吓坏了安瑟。
安瑟委屈地吸了吸鼻子。
兰斯不知道信了几分,他抬头微笑,“那殿下一定要来看我,要不我都不知道怎么办……”
安瑟和恺撒走在离开医所的道路上,安瑟走在恺撒前,恺撒跟在他身后。
“你是笨蛋吗?他这么说你就信了?”
恺撒声音带着些恨铁不成钢。
安瑟哼唧了两声,“他都疯成那样了……”
“他装的。”
安瑟耐着性子,“兰斯不是那种人。”
“你都没发现他闭口不谈伤害你的事情吗。”
“他是被杜兰夫人刺激到……”
“所以你就原谅他了?”
安瑟耷着眉毛,“那怎么办嘛……我总不可能一直怨恨他,事情总是要过去的。”
“我的安是什么圣母玛利亚吗?这么宽容大度。”恺撒伸手,直接揪住了安瑟的头发,“我一句丑八怪你记了一辈子,他伤害你你倒是可以轻轻揭过。”
“还是只对我苛责呢?”
恺撒的声音淡淡的,安瑟却莫名体会到一丝怨念,安瑟莫名有点心慌,他回头“你生气了吗?”
“并没有。”恺撒应得很快。
安瑟吸了吸鼻子,“可是你看起来像生气了。”
恺撒没说话,他就绷着一张脸,看着安瑟。
安瑟看着他,眨眨眼。
真生气了吧。
安瑟看了一眼周围,发现没人后,踮起脚尖,嘴唇蹭了一下恺撒的嘴角,他的速度很快,不知道是害羞还是害怕有人撞见,他的脸庞红得明显,几乎快要滴血。
“不要生气啦,好不好。”
“你是觉得你掌握了什么拿捏我的手段吗?每次都这样不觉得有点老套吗?”
“那你说怎么办……”
“再来一个吧。”说完恺撒还微微弯下腰,让安瑟好亲一点。
安瑟呆呆地,又仰头亲了一下。
好乖。
“消气了吗?”
“还好。”
恺撒直起身子,瞥了一眼医所的二楼,那里正站着一个身影。
“我只是生气你这么轻飘飘原谅一个如此伤害你的人,忘记当初哭得多惨了吗?”
“以后不会了呀。”安瑟伸手晃了晃恺撒的胳膊,转移了话题,“我们要去哪里吗?”
“去遛雪团吧,前两天我去你宫里,好像它变胖了好多。”
“只是毛茸茸啦,雪团不胖的。”
“那我们去吃蛋糕?”
听到这个建议,安瑟笑弯眉毛,“好哦。”
医所内,二楼的休息室窗口,兰斯站在那,他看着楼下两人的互动,目光冰冷,眼底的黑浓郁得像化不开的雾。
他低着头,看到自己刚被包扎的左手,右手一扯,将包扎的绷带全部扯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