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族绯闻杂事录 第2章 归家大闹

“世女亡，庶女当家，主母病，望萍小姐速归。”短短十六个字是周书萍近三年来受到的几封家书中字最多的一封。自从，三年前周书萍拒绝卢慧为她安排在家中习学，执意要往外求学以后，卢慧差不多就当没有她这个女儿了。

想不到，等到卢慧再次联系自己的时候，既然是这般的情况。可是，周书萍还是有些不相信一向老实的二姐周书荷既然会做出这种事情。于是，周书萍简单的收拾了一下自己的行李，在辞别老师以后毅然踏上了回家的路。

当马车疾行在阔静的山野之中时，周书萍的内心是浮躁的，与大姐相处的往事历历在目，让她无法冷静下来。直到，马车突然在一处偏僻的地界停了下来。周书萍用芊芊玉手掀开帘子，满是不耐的问道：“发生什么事情了？”

她的仆从红薯立刻回道：“回小姐的话，前面似乎发生堵塞了。”

周书萍冷笑一声道：“这个地方，偏得连鬼都找不到。既然，还会发生堵塞，怕不是某些贼匪的新技巧吧。去，把郡公府的腰牌拿给她们看一看，让她们自己掂量掂量敢不敢拦我们的道。”说罢就又将帘子给放了下去，决定好好地闭目养神。

可是没过一会儿，红薯就又来敲窗门了，周书萍只得耐着性子问道：“又怎么了？”

红薯恭敬的将一块腰牌递给了周书萍，只见上面赫然写着一个“越”字。

“这是？”

“小姐，对方自称是新晋左司郎中越臣之女。因在回京途中，马车轮不幸损坏，所以才一直滞留在这里的。”红薯回道。

“这.......”听着红薯的解释，看着这有些份量的腰牌，周书萍的心中踌躇不决。

就在此时，一个头戴白色斗笠面纱，身穿素色关雎戏水罗纱裙的妙龄少女，在侍女的搀扶下慢慢地向周书萍的马车靠近道：“小姐，若是小姐不信我们的话，我等愿意付些银两，请小姐帮帮我们。”

周书萍不屑的冷哼道：“姑娘，难道以为我们是缺银子的人吗？”

对方也不恼，依旧是耐着性子解释道：“小姐是武郡女公府的贵人自然是不缺银子的，可小姐若是心善愿意帮我们一把，来日家父等必携厚礼上府中拜谢。”

可还未等对方说完话，周书萍就打断对方道：“我等不愿意多管闲事，还请小姐另请高明。”随后，接到指示的红薯就驾着在对方几人的眼下扬长而去，

看着周书萍主仆二人的离开，对方的奴婢白菜小声的腹诽道：“二小姐，这......”

“不急，开始而已，去把车轮修好吧！”少女平静的说道，毕竟为了等周书萍她们可是一连好几天的守在这里了。这点儿小挫折，还不至于打到她们，况且，也并不是无所收获，周书萍没有把家牌还给她们。

周家马车上，看着已经离越家马车越来越远的周书萍方才发现自己将人家的家牌牢牢的攥在了手心里，忘记还给人家了。先无论这个家牌是真是假，如果要是把人家的家牌乱丢被有心人捡到话怕是要出些乱子。于是，周书萍只能无奈的将越家家牌收好。等有机会，再去验明真假。

当周书萍达到家门时已是日暮时分，看着满府缟素，白火通明的家门，听着皆是在悼念早亡的世女周书雅的哭声。周书萍的心中是说不出的难过，最后只能无奈的叹一句:“物是人非。”

在仆从的带领下，周书萍只得从后门进入后院，先去后院换身得体的白色衣裳，然后才去前堂与娘亲卢慧相见。

卢慧一袭素衣，坐在堂上难掩泪水，往日精致的妆容也已不复存在。毕竟，死去的可是她最器重的长女啊。

卢慧旁边是周书雅的遗孀孙小贤，就在前不久刚刚为周书雅生下长女周幽兰，正是妻妻感情最和睦的时候。面对亡妻的突然离去，显然让她不知所措起来。唯一能让她们孤儿寡母依靠的便只有婆母卢慧，而卢慧能依靠的也只有现今已经成年的次女周书萍。

周书萍含泪作揖对着卢慧唤道:“娘，儿回来晚了。”

卢慧立刻泪眼婆娑的扶起她道：“儿啊，你可算回来了，你可要为你姐姐讨个公道啊？”

“娘，在回来的路上，我都已经听大姐的小厮红苕说了。您们，受苦了。”周书萍说完，便对着大姐的遗孀孙小贤作揖致敬：“时初，见过嫂嫂。”

孙小贤抱着孩子，弱声回道：“小贤携思眠，见过小姨。”思眠是周幽兰的字。

周书萍先是看了看可怜的嫂嫂与侄女，然后又环顾了一圈疑惑问道：“娘，哥哥呢？”

周书萍唯一的嫡亲哥哥名叫周书豪，在前不久刚刚嫁给了房家子房雷腾。

“你哥哥才新婚不久且有了身孕，夜里露深雨重，为娘就让他先回去了。”卢慧解释道。

得知了哥哥的去向以后，周书萍明白该做正事了：“娘，祖母那边是怎么想的周书荷。”

“你祖母那边没有说什么？但是，儿啊，你母亲的心已经偏大了，非说这是场意外。我看就是那周书荷嫉恨你姐姐世女的位置，才会对你姐姐下狠手，这根本就不是意外。”卢慧说着说着情绪就激动了起来。

“娘，莫怕，我们去见母亲。”得知娘亲受气，姐姐死因成谜，周书萍焉能咽下这口气。如今，她已经回来了，势必要为姐姐讨个公道。

在卢慧的带领下周书萍来到了中堂，只见祖母隋二娘与母亲周近圆皆是素色衣裳，掩面扶额。而在她们旁边的则是一身披麻戴孝，面容苍白的少女，而那就是周书萍的庶姐周书荷。周书荷的身边，则陪着一个故作伤心难过的貌美妇人，此人是周书荷的养母马氏，本名叫做马峮。

而周书荷只比周书萍大一岁，她的生母是周近圆的陪房易氏，与周近圆是自小一起长大的情分。可惜，易氏福薄，在周书荷七岁的时候就“染病身亡了，随后周书荷就被过继给了妾室马姨娘。

而那马姨娘是周书萍的远方表妹，本出身富贵，后因家道中落才嫁给了周近圆做妾室。马姨娘嫁给周近圆后，就只生下了一个儿子周书楠，所以这才把周书荷接过去了养。

周书萍先是对着祖母与母亲恭敬的行礼道：“书萍见过祖母/母亲。“

“孽畜，你还知道回来。你知不知道，你差点错过了你的姐姐出殡。”周近圆不由分说的斥责周书萍道。

周书萍欣然接受后，随即解释道：“母亲息怒，请听女儿解释。女儿在外求学路途遥远，可就在接到书信后的第一时间，女儿就马不停蹄的赶了回来。但没有想到还是错过了姐姐出殡的时间，女儿难辞其咎，请母亲责罚。”

看到曾经不拘小节的周书萍如今变得如此彬彬有礼，态度诚恳，周近圆的心中莫名升起一股欣慰道：“看来你还是在外面学到点东西的，那么这次就免了吧。还不快去给你姐姐烧柱香赔罪，待明日出殡之时，你捧牌位。”

“母亲放心，女儿已经去过灵堂向姐姐嫂嫂赔罪了。可是……”周书萍本来还想说后半段话，就突然被隋老太太打断道：“那不就行了嘛！时初，你快过来让祖母看看。”

于是，周书萍只能把话咽在喉咙里，然后恭敬的走到老太太的身旁。老太太将她拉给我坐下，先是慈爱的扶了扶她的头，然后有所感悟的说道：“你姐姐书雅秉性纯良，德行高尚，一直以来都是老生最喜欢的孙女。也是我武郡女公府最有出息，最令人骄傲的孩子。她是为了救家人而死的，我们都应该为她感到欣慰。”

周书萍不禁在心中冷笑道：欣慰，难道一句欣慰就可以抵一条人命吗？

“书雅姐姐良善，一直都是书萍的榜样。不知书荷姐姐可否再跟书萍说说，当日，究竟是怎么回事？”周书萍盯着仿佛置身事外的周书荷，一心想要从她的身上瞧出什么不一样来。

对此，老太太以及周近圆都表示理解，毕竟周书萍与周书雅才是嫡亲的姐妹，那周书荷的一面之词叫人家如何能信。

而周书荷仿佛预料到一般，依旧麻木、重复的解释道：“当日，我与长姐一同出门采办家务。途中，我收到了我妻子张洋病重的消息，于是一时情急就乘着快船返回。未料，刚登上船不久，船就翻了，岸边的长姐见我不会水便丢下行囊下河来救我。最后……”

“最后，怎么了？”周书萍逼问道。

周书荷情绪失控的哭泣道：“最后，长姐为了救我耗尽了力气，沉入了河中。等在找到她时，她就已经没气了，呜呜呜”。周书荷充满着感情的讲述，让人猜不出真假。老太太与周近圆也纷纷摇头叹息，或许是想到了爱孙女的往日，老太太还掉了几滴眼泪。

最近，还是周近圆发话道：“时初，为母知道。你与你的娘亲是不信时令说的。毕竟，时节是你的亲姐姐，可是为母也相信时令是不会说谎的。”时初是周书萍的字，时节是周书雅的字，而时令则是周书荷的字。

“母亲，当真觉得。此事不关周书荷半点吗？”周书萍不可置信的看着周近圆，从没想过周近圆既然想要将此事轻轻揭过。

“这只是个意外。”周近圆有些理亏道。其实，在周近圆的心中她也是存疑的，毕竟死去的是她亲定的世女。万一周书荷是为了爵位，谋害了周书雅再谎称意外也不是不无可能。

“真的吗？”周书萍再次发出疑问，话中难掩失望。最后，还是老太太出面说话道：“是真的，时分别妻子张氏确实病重了，也就在前不久去了。”

“什么？”周书萍没有想到，这件事既然是真的。“那为什么没有为张氏办丧事？”毕竟，再怎么说，虽然周书荷是庶女，但张氏也是正儿八经的武郡女公媳妇，为她办丧事理所应当。

听到周书萍的疑问，周书荷的养母马姨娘立刻接话道：“府中连遭不幸，实乃是流年不利。张氏只是媳妇，而书雅小姐身份尊贵且是为了就书荷而死。于情于理，都理应先为世女举办丧事，在考虑张氏的后事。”

听着对方滴水不漏的回答，卢慧终于忍不住对着马姨娘母女破口大骂道：“你们这群黑心肝，怕是早就想好了说辞吧。先是欺负我无女儿在府中，肆意编造借口歪曲事实真相，哄骗主君与老太太。后又欺负我女儿在外求学不知府中之事，想要依此借口将我我女儿搪塞过去。你们就不怕，我的书雅变成怨鬼来找你们吗？”

转头，卢慧又对着周近圆请求道：“请主君明鉴啊，书雅死的真的很蹊跷。而且，她还是你的嫡长女与世女。这周书荷只是一个庶女，能力才华都不济，恐怕早就对书雅生出了嫉恨之心，想要谋害与她呀！”

听着卢慧的分析，周近圆觉得不无道理。可她也实在是不想再去纠结了，毕竟这也是老太太承认的结果，那么她也没有什么意见。虽然死去的是她的嫡长女，但周书荷也是她疼爱的女儿啊。

眼看周近圆陷入到了两难的境地，老太太似是想到了什么，闭眼叹气发话道：“此事到此为止吧，阿慧，老身知道你是为了女儿讨公道。但是，我们派人找到的人证与物证都证明了，书荷没有说谎。你不要再把事情夸大了，到时候让外人看了笑话。”

听完老太太的话，周书萍只觉得通体生寒。没想到，老太太既然凉薄至此。毕竟，堂堂女郡公府教后无方，既然发生纵容庶女谋害嫡女事情，此事一经传出，那么周家的仕途必遭影响。

可是，心中公义感瞬间拉满的周书萍显然是不想在乎了。她故意冷哼一声，微笑着对着老太太说道：“祖母，举头三尺有神灵，长姐究竟是怎么死的？您心里有数，我娘作为她的亲生母亲的心里亦然有数。但是，我们相信祖母，如果祖母对此事不存疑的话，时初亦是不敢。”

老太太瞬间有点哑口无言，而她自是听得出来周书萍话里的不满以及怨怼，只是她不得不这样做。如今，周家圣眷正浓容不得出一丁点的差错。

或许是看到了母亲的难堪，周近圆立刻挺身而出道：“混账，你怎么敢质疑你的祖母？你这个不孝的东西，你离家多年尚未对家中长辈尽孝。如今更是一回来就因为一些风言风语质疑你的长辈，你的姐妹，就你这个样子，叫为母如何敢把世女之位给你？”

此话一出，周书萍如遭雷击，她顶住压力回道：“母亲，难道你认为我回来就是为了抢世女之位吗？”

“你多年不归家，上不能对家中长辈尽孝，下不能团结棠棣。依为母看，你就是条糊涂虫，还不如书荷呢。”

“可是姐姐不就是因为周书荷而死的吗？”周书萍终于将心中的怨满一吐而快。而此话带来的结果便是满堂之内落针可闻，话到了这个地步，让在一旁哭泣卢慧也不免止住了泪水，连忙去拉周书萍的衣袖道：“傻孩子，别再胡说了。先前是母亲的不对，太过死钻牛角尖，你母亲与祖母说的没错，书雅的死就是个意外。”

周书萍回扣住卢慧的手，示意卢慧宽心，然后接着说道：“俗话说的好，斯人已逝，前尘往事，过往云烟。母亲说的没错，我一个离家多年的不孝女儿是不该追究此事。可惜此事被我发现了，有三错，使我不得不管也不得不问。”

“哪三错”。周近圆问道。

“首先，这第一错：错就错在，长姐是世女，而周书荷是庶女。偏偏就是她好巧不巧的落了水，长姐也因此没了命。此事若是发生在平常人家，可能还要被传颂为一段佳话。但是，此事发生在公侯之家。就算我们一遮再遮，恐怕民间的话本子也早会堆积如山吧”。

“你……”周近圆被说的哑口无言。

周书萍平静的看着这一切，接着说道：“而这第二错，便是庶女受宠若甚，以至于嫡女都要豁出性命前去救她。”

“那还不是因为大小姐是姐姐，救我们荷儿只是姐姐爱护妹妹罢了。况且天灾**，谁说的准呢？”马姨娘坐不住了，她必须为周书荷说些什么。否则，今天她们娘俩都要在这里被扒掉一层皮。

“那为什么死的不是她呢？天灾**就降临在了救人者的身上，难道当真是祸害遗千年吗？”周书萍不加思考脱口而出道。

此话一出，周书荷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心寒。原来，所有人都希望死的是自己啊。

“众所周知，长姐的水性很好，乃是母亲所教，如今却在阴沟里翻了船，真是不免叫人唏嘘啊！”周书萍继续嘲讽道。

“周书萍，你够了，你不要逼为母把你赶出去。”周近圆只觉得忍无可忍了。

可是，周书萍丝毫不惧依旧直言道：“而这最后一错，便是所有人的纵容，甚至是默许这是一场意外，让长姐死的不明不白。而始作俑者却坐在这里，顾影自怜。”

老太太将拐杖重重的杵在地上，声嘶力竭的吼道：“够了……”

“书雅姐姐，她当了整整二十年的世女，她为这个家无怨无悔的付出十四年的年华，可是她就这么死了。”周书萍用几经嘶吼的声音述道。

而这一番也彻底惹怒了周近圆，让周近圆一个箭步便冲到了她的面前，给了她一个巴掌，将她重重的打在地上。卢慧吓得直接愣在了原地，而胆小的马姨娘母子则是叫出了声。

随后，卢慧反应过来来到周书萍的身边护着她，对着周近圆吼道：“主君要是想惩罚我的女儿，那么就请先惩罚我。”

“你……让开。”周近圆对卢慧还是有感情的，而他此刻想教训的也只有周书萍。

“够了……”老太太再次吼道。

看到老太太被气得上气不接下气，周近圆立刻来到其身旁，为其舒背劝道：“阿娘莫气，女儿这就把这个不孝女轰出去。”

老太太摇了摇头，摆了摆手道：“书萍回家一路上难免舟车劳顿，又闻嫡亲姐姐去世的消息心中苦闷。现在趁机发泄一下也好，免得一直憋在心中，憋坏了。”

周书萍没有想到老太太竟然是这么想的，还为她递了个台阶下。

老太太接着说道：“大娘子，你先把书萍带回去吧。此事，会给你们威荣轩一个交代的。”

周书萍母女两两对望决定见好就收，随后，卢慧便带着周书萍对老太太跪别作歉道：“今日是书萍唐突不知礼数，冒犯了母亲大人。待妾身回去，必会严加管教。”

“退下吧。”

“祖母见谅，孙女知错。”周书萍单独致歉道。老太太打量了一下她后，就无奈的闭着眼睛，再次叹气道：“退下吧。”

在周书萍母女走后，老太太又对马姨娘母女三人没好气的说道：“还不把你的小孽障们都带回你的去果亭，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出来。”

“是。”马姨娘哪里见过这种阵仗，立刻变点头如捣蒜般，随后就带着周书荷姐弟匆匆离开。